日升日落,月轉星移,晝夜更迭,又是一日清晨。
格爾木城,守將府的臥房中。
“呃……”
伴着一道疲軟的呻吟,郭業悠悠醒轉。
“水,來口水……”
他的喉嚨彷彿火燒過了一般,乾涸火辣辣割裂着疼。想要起身弄點水喝,可誰知身子好像被人抽筋扒髓了一般,渾身透着無力,四肢鬆軟無法動彈。
不過呻吟低喚之聲還是驚動了趴在牀沿兒打盹兒的貞娘。
噌~
貞娘猛然擡起頭來,擦拭了下還打着淚花兒沒有乾涸的眼眶,雙眼通紅眼地激動喊道:“大,大官人醒了?”
說罷,嬌小的身軀彷彿充滿無限火力一般彈了起來,衝着門外跑去,嬌聲道:“龐大人,龐大人,大官人醒了,醒了哩。”
次奧~
郭業想要喊住貞娘,火辣辣的喉嚨卻遲遲不聽使喚,愣是喊不出聲兒了。
心中不由一陣怨恨,貞娘,老子想喝口水啊,我了個去!
不一會兒,龐飛虎才尾隨着貞娘進來了房中,急急奔到郭業的牀頭。
龐飛虎打量了一下郭業的臉色,不由嘆道:“大人可算是醒了,謝天謝地,可急死兄弟們了。”
郭業將目光落在貞娘滿是欣喜的臉上,又是一聲艱難喚道:“水,老子要喝口水……”
“呀,大官人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可擔心死奴家了。剛纔奴家一見你醒來光顧着高興,卻忘了給大官人端水,莫怪呢!”
說罷,貞娘急急扭身端來一碗涼水,然後坐到郭業身邊將他扶起來倚靠在牀頭上,小心翼翼地喂着郭業喝着水。
咕咚,咕咚咕咚……
幾口涼水入喉,喉嚨火辣辣的疼痛得到了緩解,呼~~
郭業長吁一口氣,彷彿要將體內的濁氣盡數呼出一般,整個人頓時舒坦了不少。
雖然渾身還是無力,喉嚨還是有些乾涸火辣,無法大喊大叫。但多多少少還是已經可以開口說話。
當即,他脫口而出第一句話就是問道:“九醜怎麼樣?他有沒有事?脫險了沒有?”
龐飛虎聞言暗暗感慨,小哥果真還是本性使然,一如既往的重情重義啊,醒來最擔心的還是趙九醜。
隨即,龐飛虎面色平和地回道:“大人不要心急,九醜兄弟雖然還沒醒來,但是已經止住了失血,脫離了險境。”
說着,他不由一陣感嘆:“他也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啊。郎中從他身上取下整整十八支箭簇,愣是沒有一支穿破五臟六腑,皮糙肉厚都是一些皮外傷。最狠的一箭也是射穿了左肩骨,雖然失血有些厲害,但是性命無憂。”
郭業懸着的一顆心踏實落地,謝天謝地道:“呼~那就好,那就好,郎中說他啥時候醒,醒來?”
龐飛虎搖頭苦笑道:“大人,縱是皮外傷也足足中了十八箭,且失血又那麼多,豈能那麼輕易醒來啊?你就放心吧,約莫過個三五天,估計就能醒來,咱們的郎中在他那兒隨身照應着,出不了紕漏。。”
郭業搖頭嘆道:“都是我造的孽啊!九醜生受重傷,黃河幫弟兄盡數陣亡,都是爲了我啊!照這情形,九醜不將養調息個一年半載,休想再活蹦亂跳了。”
“呵呵,大人莫要如此說,九醜兄弟能撿回一條命回來已經潑天大幸了。這件事兒也不能全然怪你,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諸葛孔明多智近乎妖,不照樣也命隕五丈原嗎?夜襲之事,本來就是五五之數,哪裡還能有百分百的必勝把握?”
龐飛虎好言勸慰着郭業,又說道:“雖然此番九醜兄弟身受重傷,騎兵營損失慘重近乎絕種,黃河幫弟兄更是全軍覆滅。但是,據咱們的探子回報,大人奇襲那夜,多赤羅五萬兵馬的營地大火連營十幾裡,不僅數百頂營帳被燒得乾乾淨淨,就連以供五萬兵馬的糧草都毀之殆盡,呵呵,興許不出三日,多赤羅五萬兵馬就會因爲無糧可用而撤兵了呢?”
“確定多赤羅大軍的糧草被燒燬了?”
郭業瞪大了眼珠子,神情有些激動,口中呢喃自語道:“天之大幸,天之大幸啊!趙九醜和黃河幫的弟兄真是救了我們格爾木城,救了西川軍啊!不好!!!”
突然,郭業撐起雙臂妄圖強行從牀上下來,可惜身子骨不爭氣硬是起不來,只得急急叫道:“多赤羅大軍斷了糧草,勢必不能長久屯兵城外,這個時候只會狗急跳牆,強行率軍攻打格爾木城了。”
“大人別激動!”
龐飛虎趕緊勸阻,示意貞娘快些將郭業重新扶坐牀上,然後說道:“在大人昏迷之時,康寶和童虎他們已經在四道城門重新加固了防禦,而且不分晝夜坐鎮城樓督陣。多赤羅大軍縱是想要攻城,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得逞的。只不過龐某在想,多赤羅大軍如今斷了糧草,會不會撤兵重新籌集糧草,來日再來圍城呢?”
“不,不可能,絕不可能!”
郭業果斷地否定了龐飛虎的臆斷,斬釘截鐵地說道:“多赤羅此人的性子本來就是睚眥必報,本來就對我欲除之而後快,哪裡會如此輕易放手撤兵?再者,黃河幫的弟兄毀了他們的糧草,他焉能嚥下這口惡氣?最最關鍵的是,雖然他們此番糧草已斷,但是我們的傷亡慘重他也是看在眼裡。他們堅持不了幾日,可我們又能堅持多久呢?他不可能看不出來只有攻破格爾木城,纔是他們的最終活路。縱是他看不出來,難道那個吐蕃國師鳩摩智會看不出來?”
“嘶……”
龐飛虎下意識地抽了口涼氣,驚疑道:“按照大人的意思,他們不僅不會撤兵,而且還會加快進攻的節奏?”
郭業冷笑道:“不加快進攻節奏能行嗎?要不撤兵重新籌集糧草,要不就等着五萬兵馬活活餓死。別忘了,近在他們眼前的格爾木城不僅兵力大大弱於他們,還有充足的糧食可以解決他們的口糧。換成你是多赤羅或者國師鳩摩智,你會選擇五萬兵馬灰頭土臉的撤兵呢?還是選擇破釜沉舟,一舉攻破格爾木?”
“當然是選……”
龐飛虎話未說盡,但是心中顯然有了答案。
郭業看了他一眼,說道:“不過他們如今的情況雖然兵力遠遠超於我們,但因爲糧草斷絕的緣故,也只有最後一戰的能力。也就是說,只要我們守住最後一戰,順利撐到二牛求援歸來,我們就算大功告成了。只不過二牛那邊遲遲還未有音訊,所以我們也懸得很啊!”
無形中,郭業流露出了自己的擔心。
龐飛虎問道:“大人,以你估計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展開最後一次攻城?近乎五萬兵馬全兵壓城,唉,真的很懸啊!”
郭業聞言不由一陣苦笑,道:“老龐,你真當是諸葛再世,孔明覆生不成?我若能掐會算猜得出他們會選在什麼時候動手,前夜奇襲又會中了多赤羅那狗犢子的埋伏?不然,不然,也不會……唉,可惜了黃河幫和騎兵營的這些陣亡兄弟。”
龐飛虎知道郭業又開始緬懷起那般陣亡的兄弟,也不再勸慰,輕聲自顧嘀咕道:“既然糧草斷絕,又有五萬兵馬連吃帶嚼,肯定撐不過這三天。不行,我得回去跟康寶、童虎他們知會一聲兒。”
隨即,他拱手衝郭業說道:“大人,你好生調養儘早恢復,我先回去再好好安排一番守城之事。”
郭業低聲稱道:“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
龐飛虎嗯了一聲,調頭轉身就急急衝出了房門。
房中,唯有貞娘靜靜地陪在郭業身邊。
郭業伸手將貞孃的柔荑握於手中,輕聲嘆道:“貞娘,早讓你隨二牛離城你偏不聽,現在好了吧?格爾木城如今風雨飄搖,危在旦夕,說句不好聽的,守城只能拖延一時,城破乃是遲早的事兒。這城門一破,吐蕃豺狼進來城中,你又如何自處啊。唉,悔不該帶你來吐蕃,害了你,害了你啊!”
“不,大官人莫要這般說,這一切都是奴家自願的。”
貞娘搖頭輕聲辯解了一句,臉上陡然浮現一股決絕之色,雙目泛彩望着郭業,一副堅定的口吻說道:“若是城破,大官人殉國,奴家怎會獨活?清白之身豈容豺狼虎豹褻瀆?屆時,奴家自會準備三尺白綾,黃泉路上,自有奴家陪伴大官人,此志不渝,終生不悔!”
郭業握着貞孃的嬌小柔荑,聽着她說出這番話時,被自己握着的小手已然緊緊成拳,決絕到底。
如此剛烈癡情女子,此生得一,夫復何求?
突然間,郭業的腦中又浮現出兩道倩影,一個是冷豔逼人的吳秀秀,一個是刁蠻任性的康芷茹。
不知她們現在過得可好呢?
一經想開,思念之情頓時涌上心頭,一發不可收拾。
不行!!
郭業心中萌生一道信念,我不能死,我一定要好好活着,往後還要和她們,和貞娘,過着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幸福美滿小日子。
咕嚕~
郭業的肚子突然發出一聲悶響,很是煞風景不爭氣地腹鳴了起來。
餓了!
貞娘聞之,頓時轉悲爲喜,撲哧一聲輕笑道:“大官人餓了呢,奴家這就去給你熬點稀飯,大官人好生休息,奴家去去便回。”
說話間,將嬌小柔荑從郭業的大手中抽離開來,匆匆小跑出了臥房。
郭業尷尬地摸了摸肚皮,也是一陣傻了。
擡頭望窗,不由又是一番自言自語道:“老子餓了,不知多赤羅也餓不餓呢?嘿嘿,你個鱉孫,糧草被毀,現在該是暴跳如雷吧?氣吧,怒吧,你越是不淡定,老子活下來的機會越大。”
“你媽的多赤羅,鹿死誰手,未嘗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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