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赤羅被擒,剩餘吐蕃兵死得死,降得降,格爾木保衛戰徐徐接近尾聲。
守將府中的西川軍,在龐飛虎、康寶等人的收攏糾集下,開始點算起傷亡情況。
“咚咚咚!”
一串沉沉的拍門聲打破了東廂小院這邊的寧靜,也驚醒了怔怔坐在牀沿照顧着貞孃的郭業。
郭業衝門外喊了一嗓子“等會兒”,然後又是滿臉柔情地望着沉睡中的貞娘,輕聲囈語道:“貞娘,你好生休息,我去去就來。”
起身替貞娘掖了掖被子,而後才小心翼翼地輕步走向門口,打開了房門。
站在門口外之人,竟是手握囚龍棒,渾身邋遢髒兮兮的程二牛。
一見郭業出來,程二牛滿臉激動張口就喊道:“謝天謝地,小哥你沒出事兒,不然俺可真是罪過大了。俺……”
“噓!”
郭業豎起食指放在脣邊,示意二牛噤聲,低聲說道:“貞娘剛纔九死一生,正在裡頭歇息,莫要驚擾到她。來,二牛,咱們外頭院裡說話。”
說着,與程二牛肩並肩走到了隔臥房有小段路的小院裡頭,站在一顆老樹下。
這時,郭業才說道:“二牛,幸虧你求援歸來及時,不然咱們兄弟夥真要交代在這兒了。”
程二牛聞言卻是一陣臉紅耳赤,以爲郭業這是在暗諷於他,責怪他姍姍來遲,險些鑄成大錯。
郭業見狀,知道程二牛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只得解釋道:“你別多想,真是得虧了你,我多少也猜得出來爲何援軍姍姍來遲。畢竟幾路大軍並非你父親盧國公程將軍一人說了算,對吧?”
一聽郭業口中提到“你父親盧國公”幾個字眼,程二牛臉上頓時閃過幾分不自然,不過還是頗爲歉意地低頭說道:“小哥,俺當初在隴西並非有意隱瞞你,還有諸位弟兄,只是,只是……”
“只是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這個我懂!”
郭業輕輕一句話立馬化解了程二牛的尷尬,拍着他的肩膀寬慰道:“二牛,過去就過去了,你我還是好兄弟。若非你心裡有我郭業,還有隴西這夥子老兄弟,你怎麼可能將心中的仇恨放在一邊,硬着頭皮前去求援呢?爲難你了,二牛!”
程二牛聞言,心裡真是感動得一塌糊塗,連說話的聲音都帶着哽咽,真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小哥,你是俺的好兄弟,更是俺的大舅子,”程二牛咧嘴苦笑着,“俺怎能爲了自己的私人恩怨,置你和龐飛虎他們的生死於不顧呢?”
“好兄弟!”
郭業再次重重地拍了下程二牛的肩膀,笑道:“走,咱們也出守將府看看,現在還不痛打落水狗,宰上幾條吐蕃狗,估計到最後連根毛都撈不着了。”
程二牛又是咧嘴一笑,搖頭說道:“不,小哥你現在還真沒時間出守將府上陣殺敵!”
郭業拍了拍胸脯,示意道:“怎麼的?你是說我身子還未恢復上不了戰場?沒事,我儘量悠着點就成。”
程二牛還是搖頭,解釋道:“俺不是這個意思,俺是說你現在沒時間出府,因爲幾路援軍的行軍總管都在廳堂中等你,要你過去一趟呢。”
幾路行軍總管?
頓時,郭業的腦中浮現出了幾個威名赫赫的人物,秦叔寶、程咬金,李茂功……
這些可都是傳說中的猛將啊!
對他這個後世之人來說,相比於長孫無忌、房玄齡這些名臣,他自幼更加仰慕秦叔寶、程咬金這等歷史名將。
隨即,一副興趣盎然地樣子點頭讚道:“要見,必須要見上一面。走,二牛,咱倆這就廳堂。”
“俺?”
程二牛有些遲疑地杵在原地,搖了搖頭猶豫說道:“俺就算了,能不見面還是儘量不要見面的好。看到他,俺就會想起俺娘。”
當即,程二牛便將自己與父親程咬金的恩怨情仇複述了一遍,聽得郭業一陣暗自神傷,果真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啊。
這事兒他也不好再說什麼,正是清官難斷家務事,程二牛有程二牛的看法,也許程咬金也有他自己的說法。
隨即,輕嘆一聲,免慰道:“原來隴西老家那位是你的乳孃啊?二牛莫傷心,逝者已矣,活着的更要向前看。好吧,一路奔波勞累,你且先歇息歇息,我自個兒去廳堂與他們見上一見。”
說罷便辭別了程二牛,快步朝着廳堂方向而去。
郭業獨自一人很快便到了廳堂門口,適時止步。
站在門檻兒外拱起手來抱拳喊道:“下官三地鎮撫司鎮撫使,兵部兵司員外郎郭業,特來拜見諸位行軍總管大人。”
一連串的官職報完,就聽裡頭傳令一陣粗獷的笑聲,哈哈笑道:“來來來,快進來讓俺們瞧瞧,到底是什麼樣的能耐小子,居然在吐蕃搞了這麼大的動靜。嘖嘖,這可是將老天爺捅了個大窟窿啊。”
郭業聽着這粗獷的笑聲有點像程二牛,莫非大笑說話之人便是盧國公程知節,混世魔王程咬金?
當郭業一步踏進門檻兒之後,果真立着自己跟前一人正是渾身金光鎧甲,手執一把板斧滿臉絡腮大鬍子的魁梧中年,無論是身材,聲音,還是臉盤子,都與程二牛是一個模子出來。
郭業敢斷定,此人十成十便是混世魔王程咬金。
隨即,郭業衝他微微躬身抱拳,說話道:“見過盧國公程大人。”
程咬金聞言又是一陣撓腮大笑,衝着其他三人樂道:“真是了不得啊,居然一眼便能認出俺來,難怪這麼有本事,不然怎麼可能讓俺們老程家的二小子懷忠一路追隨,不惜跟俺翻臉。”
二小子懷忠?郭業稍稍一怔,心道,莫非就是程二牛的本名?
這時,一名瘦削的中年男子身着青色道袍來到程咬金身邊,奚落道:“咬金啊,你長得這幅尊榮,他認出你來又有什麼奇怪?再說了,你家二小子跟你翻臉,還不是你家那點破爛事?這也值得你拿出來曬?”
“好你個……!”
程咬金剛要喊出對方的名字,卻被對方擡手打住,然後問郭業道:“你可猜得出我是何人?”
郭業看其瘦削身材,眉宇透着精明,又是身着道袍,莫非就是曾經當過道士的李茂功?
隨即問道:“如果下官猜得不錯,您應該是英國公李茂功李大人,對不?”
“咦?好個機靈小鬼,難怪年紀輕輕便官居兵部六品員外郎,不俗,端的不俗!”
顯然,郭業猜得沒錯,此人正是兵部左侍郎,英國公李績李茂功。
郭業謙遜地笑了笑,微微頷首致意。
這時,程咬金又將一名長得頗爲儒雅的中年人拉到郭業跟前,問道:“你能猜出他是何人?”
郭業看着此人亦是頭戴鰲兜身披戰甲,卻沒有如程咬金那般的粗獷豪放,更多了幾分的淡淡如水的平和之氣。
他又下意識地瞟了眼此人的腰間,不佩刀不佩劍,而是佩了兩柄通體黝黑的雙鐗。
不用說了,此人肯定就是後世民間百姓供奉的兩尊門神之一,翼國公秦瓊秦叔寶了。
乖乖,居然長得如此儒雅,咋後世的門神像上都是一副張牙舞爪的兇狠樣兒呢?
隨即,他又是拱手抱拳,問好道:“晚輩自幼便聽老一輩的人講過,山東有位好漢姓秦名叔寶,義薄雲天武功蓋世,手中雙鐗更是打遍山東綠林。郭業見過翼國公秦大人!”
“哇哈哈哈,又被他猜出來了!”
程咬金的放聲大笑再次驗證了郭業的牛逼。
李茂功則是目光隱晦地再次上下打量起郭業來,心中暗道,難怪長孫無忌這頭狐狸會破格將這年輕人納入我們天策府一系來,不俗,的確不俗啊。
秦叔寶微微頷首致意,並未如程咬金、李茂功那般對郭業熱情奔放。
此時,廳堂中還有一人穩穩坐着,也是如李茂功一般上下打量着郭業。
不同的是,李茂功的眼神頗有欣賞之意,對方卻是一股審視的味道。
郭業聽程二牛提過,除了衛國公李靖自然坐鎮東突厥那邊,此番援軍來了四路,四路援軍由秦叔寶、程咬金,李茂功,還有柴紹分領馳援。
那麼最後一人不用程咬金介紹,他也猜出坐着審視自己的那人是誰了。不就是自己結髮妻子吳秀秀的那位狠心王八爹,霍國公柴紹了?
這時,對郭業很是熱情的程咬金拉着郭業來到程咬金跟前,介紹道:“來,剩下這位俺覺着不應該猜了,正是特來格爾木相助馳援於你的霍國公柴紹柴大人了。”
郭業哦了一聲,卻沒有程咬金想象中表現得那般彬彬有禮。
程咬金見狀,忍不住拍了下郭業的後腦勺,倚老賣老地呵斥道:“傻小子,叫人啊!”
郭業心中其實也是苦不堪言,因爲他真心不知道如何稱呼柴紹。
從柴紹看自己的眼神中,他猜出了柴令文應該給他爹說起過自己的來龍去脈,八成知道有這麼一位女婿存在。
但是,讓郭業叫他一聲岳父,那怎麼可能?在郭業眼中,柴紹就是一位王八爹,如此對待秀秀,他怎麼會尊稱柴紹一聲岳父?
再說了,即便他願意叫,人家還不一定認不認。
但是不叫岳父大人,又叫什麼呢?
霍國公?柴大人?
對方又會不會覺得自己因爲秀秀的事兒,而敵視他呢?
就目前以他的能量,還真心惹不起柴紹這樣多重身份的人物。
奶奶的,真是無從下口不知如何稱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