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藥也好,刺殺也罷,藍新月還有藍家的護衛都想過了無數的可能,以他們的本事,絕對能保護柳淳安全。
可唯獨有一點,他們想不到。
雲南沐家,這也太莽了吧?
竟然出動上千軍士,在柳淳剛進入雲南境內,就果斷擊殺。
你們腦子清醒點好不,這可是柳淳啊!
前太子少師,前錦衣衛指揮使,前太子洗馬……前天子寵臣!
好吧,都是“前”,不值錢!
但我們這些人裡面,還有樑國公的寶貝女兒,燕王的兩位公子,你們沐家有多大的本事,居然敢捋虎鬚,就不怕憤怒的藍玉和朱棣吃了你們!
要知道當年攻打雲南的時候,藍玉可是主將,已經死去的沐英都是個弟弟!
你沐春真了不起啊,比你爹還要厲害?
柳淳這邊,義憤填膺,可當下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講不通了。
對方步步逼近。瞧見他們的武器沒有,都冒着藍光,一定是淬了毒,該死!好的不學,非要跟土人學用度,你們沐家墮落了!
“怎麼辦?快跑吧!”朱高燧躲在柳淳的後面,戰戰兢兢道,他可不想死在這裡。
朱高煦和藍新月互相看了看,彼此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保護柳淳先跑。
可就在這時候,他們一心保護的柳淳,突然催動白馬,從護衛之中躍了出來,他身邊一個護衛都沒有,就這麼暴露在對方的弓弩之下。
“在下是新任永昌衛驛丞柳淳,正要前來履新,你們是來迎接我的嗎?”柳淳笑呵呵說道。
對面沉默了半晌,突然衝出兩個人,對着柳淳冷笑。
“小小驛丞,好大口氣。我家主將就在後面等着你,隨我們走吧!”
柳淳沒有遲疑,還笑着道:“官職不分高低,都是給陛下盡忠,替朝廷做事……”他竟然真的催馬跟了上來!
“柳郎!”
“師父!”
藍新月和朱高煦都瘋了,幾乎同時衝出。
可是他們卻被兩個騎士給攔下了。
“上面只要柳淳一人的腦袋,他跟我們走了,你們就活了!”
“你放屁!”朱高煦抽出佩刀,“小爺現在就剁了你們!”
藍新月咬着牙,怒目而視,“柳郎若死,你們一個都活不了嗎!所有人都要給他陪葬!”
柳淳都想走了,見他們這樣,只好撥轉馬頭,衝着藍新月一笑,“反正都是一樣的,我自己去就是……假如真的有事,你們替我報仇就是了。不過冤有頭,債有主,不要爲難這些弟兄們!”
“柳郎!你不會有事的,你說過,要娶我的!”藍新月激動的淚水流淌,眼圈模糊。
柳淳笑道:“放心吧,我這個人命大着呢,沒那麼容易死!”
說完,又撥轉馬頭,跟着對方離開、
眼瞧着柳淳遠去,繞過一座土崗,徹底消失了。
藍新月身軀搖晃,險些摔下馬!
柳郎遇到危險了,命懸一線,該怎麼辦?
怎麼辦?
假如柳郎死了,她還活着嗎?
活着!
要活着,要殺迴應天,要去東宮,找朱允炆算賬!
“那個……師孃啊!”
朱高燧改口還真快,他湊到近前,低聲道:“我看師父八成是完蛋了,可咱們也不能無所作爲,要不這樣,我先走,去告訴我父王,請他起兵鋤奸,再讓樑國公里應外合,咱們乾脆打下東宮算了!”
好傢伙!
這是準備提前奉天靖難了!
還真別說,藍新月挺贊同的,“這個辦法好,再算上信國公,曹國公,魏國公,還有宋國公,殺一個天翻地覆!”
這幾位不停暢想着,越說越高興,簡直都忘了柳淳被帶走的事情了。
朱高燧最後抹着眼淚道:“先生雖然死了,等打進京城,就立刻給先生修廟宇,祭奠他!對了讓他配享孔廟,還有,武廟也要先生的位置。想先生這樣文武全才的人太少了,要風光大葬,追封官職,你們說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你把該說的都說了……不對啊!”朱高煦突然跳起,伸手就掐住了朱小三的脖子。
“你丫的閉嘴好不!先生還沒死呢!”
朱高燧小臉漲紅,無奈道:“早晚的事啊,先生都這麼長時間沒回來,我看八成是遇難了。”
聽他這麼一說,就連藍新月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猛地跳上了戰馬,抽出了佩刀。
說了那麼多,其實柳郎要是真死在這裡,她一刻也忍不了,只有跟這幫人拼命了!
藍新月怒目橫眉,緩緩舉起刀,指向遠方。
就在此時,從對面軍中衝出一隊騎兵。
“馮將軍請你們過去!”
“馮將軍?”幾個人都愣住了,不是沐家的人嗎?怎麼變成了馮將軍?這是怎麼回事?
對面的人笑嘻嘻道:“幾位,別問了,過去就知道了。”
這幾個人互相瞧了瞧,都有一種荒唐的感覺。
他們在這裡,又是悲傷,又是憤怒……柳淳倒好,靠着三寸不爛之舌,又把人家給忽悠了?
白替你擔心了!
等他們也繞過土崗,到了一片營地,眼前的景象簡直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連酒席都擺上了!
大鐵鍋裡,白湯翻滾,香氣誘人。
一罈一罈的美酒,碼得像是小山一樣,所有士兵都喜氣洋洋,跟過了年似的。
再往裡面走,終於發現了柳淳,他正跟一個穿着盔甲的將軍閒聊,那叫一個愉快啊!
藍新月先是憤怒,可當她注意到那個將軍的時候,忍不住驚道:“是……是馮大哥?”
那位將軍緩緩站起,滿臉的促狹,笑道:“藍丫頭,其實你該叫舅舅纔對!”
藍新月氣得翻白眼,“你算什麼舅舅?弄這麼多大的陣仗,你想嚇死我們啊!”
朱高煦和朱高燧完全狀況外,根本不知道這位馮將軍是誰!
他姓馮,叫馮誠,他有個爹,叫馮國用,他還有個叔叔,叫馮勝!他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姐姐嫁給了沐英,是沐春的親孃,妹妹嫁給了柳三,所以說,馮誠算是柳淳的舅舅……假如藍新月和柳淳成親,自然也要管他叫舅舅!
“這……這都是什麼事啊?”朱高燧哀嚎道:“敢情,敢情是一家人啊!”
朱高煦也氣哼哼道:“你什麼意思,莫非要嚇唬本公子?”
馮誠嘆了口氣,“你們先坐下……我還真不是嚇唬你們,是,是沐府那邊傳來了消息,似乎是有人要對柳淳不利!”
“不用似乎,就是!”朱高煦氣哼哼道:“是不是東宮那邊?要讓沐春害柳先生?那個沐春是怎麼打算的?對了,你也是沐春的舅舅,你就不能替他做主嗎?”
朱高煦的話,又快又急,問得馮誠啞口無言。
作爲軍中宿將,馮誠當初隨着藍玉一起進軍雲南,後來就給沐英當手下,同樣在雲南聽用的還包括湯和的兒子湯昭。
所謂淮西勳貴,彼此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隨便揪出兩家,都能攀上關係。
馮誠就是個老實巴交領兵的,從戰績來說,也不算突出。
一句話,就是個混日子的。
“這個……我要是能替沐家做主就好了。這是妹妹透露給我的消息,當下沐春領兵在外平叛,還沒有回來。假使他回來,柳淳就要凶多吉少了……你們也知道,沐家向來尊奉太子,唯命是從!“
“現在的東宮不是太子,是太孫!”朱高煦氣哼哼道。
“太孫?”馮誠嘆道:“父子一體,沐家還是會聽話的。”
“混蛋!”
朱高煦脫口而出,又忙對馮誠道:“我可沒說你,千萬別誤會!”
馮誠輕笑,“我都一把年紀了,會在乎你一個小孩子嗎!我特意帶着人過來,在昭通堵你們,就是想提醒柳淳,要小心謹慎。如果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來人,擺酒!”
馮誠還是很大方的,柳淳一行,都是好酒好肉。
在酒席之間,馮誠藉着酒蓋臉,鼓足了勇氣,“那個……你看這樣行不?我護送你去永昌衛,憑着我的一張老臉,沐春不敢怎麼樣的,我,我保護你!”
馮誠不是個頭角崢嶸的人物,他爹馮國用死的又早,坦白講,他在軍中,地位真的不高,能說出這話,已經擔了很大風險了。
柳淳輕笑,“舅舅,你的心意我領了,只不過沐春我還是要見的!”
“果然!”馮誠自嘲一笑,“就知道你是個倔脾氣的,那你可要想好怎麼對付沐春啊!那小子就喜歡殺人,比他爹還狠三分呢!”
聽語氣,這位馮舅舅在沐春那裡就沒什麼威信。
“也沒什麼好辦法,就是送錢唄!”
“噗!”
馮誠一口酒噴出。
“柳淳,你說什麼?送錢?你有多少錢?沐家世襲鎮守雲南,他們可是見過錢的!”馮誠道:“你能給一千兩?一萬兩,還是十萬兩?不夠的,真的不夠!柳淳啊,你可別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啊!”
柳淳大笑,這位便宜舅舅的眼界實在是不怎麼樣啊,他的目光已經被貧窮限制住了,絲毫不知道自己的腳下有着一個超大的聚寶盆!
“舅舅,這世上就沒有錢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解決不了,那就是錢不夠多!”柳淳翹着二郎腿道:“舅舅,我要讓沐春跪下,乖乖叫大哥!”
馮誠嘴角抽搐,“那個……貌似他比你大啊?”
朱高燧探頭道:“大哥不是看年紀的,徐增壽都認了大哥,多一個沐春算什麼?”
馮誠傻了……他實在是不太能理解,自己這個便宜外甥,到底是什麼妖孽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