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淳說阿魯臺是個老狐狸,的確不假。
這傢伙統帥大軍,直取寶藏,本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即便這樣,他也不放心,愣是分出了好多兵馬,戒備阻擊明軍。
朱勇的對面,就有上萬騎兵,雖然小傢伙很是兇猛,但朱棣卻一點都不放心。
“弟兄們,隨着朕,殺敵!”
骨子裡的好戰基因又爆發了,靖難之役,朱棣衝鋒陷陣,是家常便飯,如今休息了幾年,永樂大帝要證明自己,沒有廢了。
他一馬當先,從側翼直撲韃子。
身後的將士哪敢讓天子冒險,他們拼了命追上來,全力以赴,保護朱棣的安全。君臣組成了一個強大的拳頭,直衝韃子的戰陣。
蒙古騎兵被排隊槍斃打得手忙腳亂,不知所措,又突然冒出一隊騎兵,這不是雪上加霜嗎?
偏偏就有那麼一些人,心說我對付不了火銃,還打不過明朝的騎兵嗎?那樣也太廢物了。
他們立刻分出一隊人馬,雙方撞在一起。
朱棣手裡緊握着馬刀,身體微微前傾,屁股和馬鞍保持兩寸的距離。從側面看,朱棣的身體就像是收縮的彈簧。
當對手鄰近,他幾乎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戰刀向前,身軀微探,就準確刺穿了對方脆弱的咽喉,隨即用手一轉,上下的刀口就變成了一個模糊的血洞。
對面騎士瞬間掉落。
另外又有兩人衝到朱棣近前,想趁虛而入。
朱棣藉着向前的勢頭,手裡的刀從上而落,刷刷兩刀,乾淨利落,又有兩個韃子落馬!
“威武!”
“陛下威武!”
“殺!”
伴隨着朱棣的暴喝,明軍如山呼海嘯一般,瘋狂衝上來,他們兵器精良,戰法嫺熟。就像是一羣收割生命的機器。
蒙古騎兵紛紛掉落馬下,朱棣踏着屍體,一往無前。
只要敢阻攔他的腳步,就只有死亡。
長刀染血,戰袍被血浸透,朱棣宛如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魔鬼,所過之處,盡是無情殺戮。
前來阻攔的蒙古騎兵很快被衝破,就像是讓剪刀裁開的布匹,迅速向兩邊潰逃。
朱棣也不敢他們,在戰場上,最需要消滅的往往是最強大的那個的敵人。朱棣領着人馬,一頭撞進了蒙古騎兵的主力隊伍。
手裡的刀砍瓜切菜一般,蒙古騎兵也瘋了,難道連騎射都不是明軍的對手嗎?
而且還聽到喊“陛下威武”,莫非這個人是大明的天子?
“殺,殺了他!太師有重賞啊!”
蒙古將領不但招呼部下,而且還親自衝了上來,他同樣手裡提着一口彎刀,此刻朱棣正好砍翻了一個韃子。
蒙古將領立刻下手,一刀披在朱棣的鎧甲上面。
令他吃驚的一幕出現了,鋒利的砍刀竟然只劈出一道火花,朱棣猙獰冷笑,回手一刀,將蒙古大將的腦袋劈開,反手又是一刀,人頭飛出,掉落地上,像是西瓜落地,摔成了兩瓣兒,裡面的腦漿子都流出來了。
“哈哈哈!胡兒可敢與朕爭鋒?”
朱棣大吼叱問,雙腿用力,戰馬突出,對面的韃子都被嚇得目瞪口呆,倉皇后退。
“殺,給朕殺光胡兒!”
朱棣大吼連連,士兵猛撲,地動山搖,氣貫長虹,一頓衝鋒,韃子星落雲散,完全潰不成軍。
朱棣心情大好,三年來,除了偶爾射獵演武,就沒有這麼痛快殺戮過了。
就衝這個,坐船北上也值得了。
朱棣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正要繼續衝殺,有一個稚嫩但是很高大的傢伙,擋在了他的面前。小傢伙黑着臉,氣哼哼盯着朱棣。
“爲什麼搶,搶我的功勞?”
朱棣被問得一愣,這是臣子跟皇帝說話的態度嗎?你不是該讚美朕神勇無敵,跪倒山呼萬歲嗎?
你小子拿錯劇本了,你知道不?
朱勇還不解氣,竟然又教訓道:“誰讓你暴露身份的,很危險知道嗎?萬一,萬一讓韃子盯上了,我們該多麻煩,下不爲例,不許這樣了。”
如果朱能在這裡,保證給兒子點贊。
我的寶貝啊,你可真是初生牛犢,連陛下都敢訓斥,還有什麼不敢幹的?
更有趣的是朱棣,他跟誰都吹鬍子瞪眼,可唯獨對一類人沒辦法,那就是直人。
比如漢王朱高煦那種,朱棣就拿他沒啥好辦法。
現在又加上了憨小子朱勇。
其實這小子還真沒說錯。
冷兵器時代,講究的是勇氣,因此將領帶頭衝鋒,效果非常好。
可進入熱兵器之後,比拼的是紀律和指揮,如果主將暴露出去,很容易成爲對方獵殺的目標。
仔細看朱勇的打扮,就會發現,這小子竟然沒有鎧甲,穿的是和士兵差不多的大紅戰襖,唯有如此,纔不會成爲衆矢之的。
朱棣點頭,“行了,這次算朕錯了,那你說,接下來要怎麼辦?”
朱棣只是隨口一說,可哪裡知道,朱勇竟然真的認真想了起來。
“陛下,你的身份暴露,如果讓韃子知道,他們或許會逃跑,也或許會派人過來,圍攻陛下。”
朱棣大驚,小子不傻啊!
“對,的確有這兩種可能,那你準備怎麼應對?”
“攻擊!”朱勇很乾脆道:“用最快的速度攻擊,趁着韃子還沒有準備,往死裡打!”
朱棣沉吟道:“阿魯臺有五十萬大軍,你手下只有五千人,難道不怕嗎?”
朱勇很坦白道:“怕,可是不抓緊攻擊,後果會更可怕!”
朱棣真的被驚呆了。
這還是那個以憨傻著稱的朱勇嗎?
朕怎麼覺得他比不少將領都聰明啊?
難道是這小子過意藏拙,又或者是突然開竅了?
朱棣將信將疑,朱勇卻坦然自若,其實他已經發現了,自己不是真的傻,只不過原來身邊的人太聰明罷了。
于謙就不用說了,師妹也遺傳了師父的智慧,人小鬼大。
相比之下,朱瞻基也極爲聰明。
自己在考試上,比不過他們是正常的,可是一個人的才能也不僅僅侷限在考試上面,朱勇對自己的能力,還是充滿了信心的。
朱棣擰着眉頭,沉吟片刻,“好,這一次朕就把指揮三軍的權力交給你,朕也聽你的安排!”
“當真?”朱勇驚訝道:“陛下。你說的是真的嗎?”
朱棣板起面孔,“君無戲言!”
朱勇伸出了手。
朱棣不解,“什麼意思?”
“兵符,沒有兵符,怎麼證明把權力給我了?”
說得義正詞嚴,好有道理。
朱棣也沒有料想到這小東西能玩出什麼花樣,就隨手將佩刀扔給了他。
“沒有兵符,只有這個。”
朱勇接在了手裡,沉甸甸的,他眼珠轉了轉,突然挺起胸膛,興奮道:“那好,三軍聽令,留下一萬人保護陛下,原地修整。等候北平人馬。其餘兩萬,隨着我立刻前進,進攻韃靼中軍本部!”
說完,也不等朱棣反應,朱勇直接上了戰馬,指揮三軍,果斷分兵。
望着朱勇遠去的背影,朱棣都有點傻了,沒錯,就是字面意思,是真的覺得自己傻了。
奶奶的,他也是豬了,柳淳調教出來的弟子,怎麼可能是真的傻帽呢!
“臭小子,你不許跑,這一戰是朕的,朕要親自殺了阿魯臺!”
任憑朱棣如何在心中吶喊,也沒有用處。
再也不能相信柳淳那邊調教的人了,即便最老實的也不行!
朱棣總結教訓,他又沉吟了半晌,還真就聽話,下令人馬休息。
朱棣其實也清楚,坐船一路到遼東,然後又登陸殺過來,長途奔襲,很多將士身體都到了極限,每天清早,都會有上百人留在營寨,沒法繼續前進。
就連朱棣,也都感到了疲憊。
在這種情況下,朱勇帶領狀態最好的兩萬人,去攻擊阿魯臺,是最好的選擇。
問題是他堂堂大明天子,每逢大戰,從來部落人後面,這次卻被當做了老弱病殘,真是氣死人了!
朱棣一肚子怨氣,等了差不多半天的時間,突然有一隊人馬,衝東邊趕來,爲首的正是成國公朱能!
他飛速趕來,離着老遠,就下了戰馬,快步到了朱棣面前,喜不自禁。
“臣拜見陛下,臣緊趕慢趕,總算趕上了。”
朱能氣喘吁吁,他可沒有撒謊。
柳淳把大軍交給他之後,朱能就拼了老命,向前趕路。
走到一半的時候,他遇到了朱棣留下的士兵,一問之下,果然陛下在前面,朱能哪裡敢怠慢,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身爲臣子,要是落在了皇帝的後面,那可真的該死了。
總算趕上了,可朱能發覺朱棣身邊的人不那麼多,而且幾乎都躺着休息,這也太隨意了吧。
“陛下,這,這是怎麼回事?”
朱棣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還說什麼,都是你家那個混小子幹得好事!他把朕的佩刀騙走了,還騙走了朕的人馬,讓朕在這裡等着你,他自己領兵去跟韃子拼命了。”
“什麼?”
朱能瘋了,他突然伸手,狠狠掐自己的老臉。
很疼,不是假的!
乖乖!
兒子啊,你可算給爹出了口氣,爲父以你爲榮啊!
朱棣瞧着朱能手舞足蹈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你很高興嗎?”
“不!”朱能立刻答道:“臣是在想,等那小子打贏了,回家之後,臣就用家法,狠狠打他!”
朱棣哼了一聲,“朱能啊,那小子要是真贏了,你這個當爹的,就再也打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