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達了,終於不是光棍王爺了!”
朱高燧唱、跳,衝到了柳府。很不湊巧,師父柳淳還在天牢,審問明教黨羽。只有仨師孃,外加一個師弟于謙。
“你撿到狗頭金了?值得這麼高興?徐妙錦輕飄飄道。
“撿到了,真的撿到了。而且還撿了足足五十萬兩!”
朱高燧屬狗肚子裝不了二兩酥油的,不用別人問,自己就竹筒倒豆子,全都說了。什麼當了左宗正,什麼得到五十萬兩金子,還說了他爹跟他推心置腹,從今往後,有了父皇的關愛,他也是頭角崢嶸的大明皇子了。
“等等!”于謙攔住了朱高燧,“三師兄,如果我沒理解錯,陛下是把整個宗室的爛攤子都甩給你了……區區五十萬兩金子,是不是太少了點?”小傢伙怎麼算,都覺得吃虧的是朱高燧,這可憐的傢伙又被老爹忽悠了。
徐妙錦哼道:“豈止是少,簡直是少得可憐!那些宗室藩王沒有別的本事,就是能生!現在好多藩王都有了第三代,僧多粥少,能繼承爵位的就那麼幾個。之前陛下給過皇家銀行的股份,現在八成覺得光給錢不行,爲了免得宗室子弟亂來,就要管起來。給安排事情做,所以就找到了你。”
徐妙錦總結道:“這分明是甩鍋啊,根本不是什麼委以重任。朱高燧,你的腦子是不是壞了?”
這一次朱高燧可不聽小姨的話了,他把頭搖晃的像是撥浪鼓。
“或許小姨講得都對,但是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只需要在這段時間呢,維持住收益平衡就夠了。等宗室子弟氾濫的時候。那也是別人的事情了,對吧?”
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朱高燧就是這麼個東西!
“三師兄,你至少要維持二三十年吧?你有把握?”于謙沉聲問道。
朱高燧得意一笑,“這有何難?辦法都是現成的,鬱新不是都想好了!”
于謙嚇了一跳,“你打算去倭國套利啊?”
“沒錯!”
“那錢倒是夠了,可沒有那麼多位置,你不能光發錢吧?”
“誰說的,不是有倭國嗎?”朱高燧理直氣壯道:“我可以成立跟倭國的貿易公司,讓宗室子弟專門負責,這可是包賺不賠的生意。”
“那你打算怎麼培養宗室子弟啊?”
“不是有倭國嗎!”朱高燧跟于謙異口同聲道,于謙算是看清楚了,自己這位三師兄,是徹底指上倭國了,那幫小個子的傢伙也算是倒了黴,竟然被朱高燧盯上了。
朱高燧一臉得意,翹着二郎腿道:“皇爺爺活着的時候,就很討厭倭寇,我現在帶着宗室子弟去禍害倭國,那是尊奉祖訓,天經地義啊!我在倭國圈地,開礦,甚至買賣勞力,都不會有人管我的……”
朱高燧越說越高興,他突然猛地一拍腦門,忍不住懊惱道:“我真傻,真的!過去我總想着在大明撈錢。結果發現一個商機,就被我爹拿走一個,還有師父也盯着,束手束腳的,怎麼能發財?我早就該對倭國下手的,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但沒人管,還只會誇獎我有本事!我以前怎麼沒想到啊?”
朱高燧氣得揪頭髮,“不能耽誤時間了,我要行動了。”這貨匆忙起身,撅着屁股一溜煙就沒了。
……
“陛下將宗室交給趙王殿下,果然是英明睿智,人盡其才。”柳淳笑呵呵道。
朱棣送走了兒子,也來到了天牢。
他對自己的安排十分滿意,可嘴上卻說:“什麼人盡其才,朕也是無可奈何。身爲天子,恰如一個人面對着千里河堤,滔滔洪水,鼓盪而來,充斥天地,勢不可擋!”
“朕腳下的大堤只要有一處漏洞,就會出大亂子。自從繼位以來,朕所做的,也不過是補漏而已。”
柳淳最佩服朱棣的一點就是頭腦永遠清醒,絲毫沒有居功自傲。
以朱高燧管理宗室,就是堵住一個漏洞,當然,整個大明朝還有很多很多的漏洞,遠比宗室要複雜多了。可柳淳信心十足,同樣的,朱棣更是胸有成竹。
“走吧,咱們君臣會會明教的人物,看看這個百足之蟲,又是靠着什麼活到了今天!”
朱棣和柳淳進入了天牢,在大牢深處,有一間專門的牢房,裡面關着那位跟寧王一起造反的刀疤老者。
“況光宏,你是明教的第三代弟子。”柳淳淡淡道。
刀疤老者擡頭瞧了瞧,又低下了腦袋,“老夫落到了你們手裡,有死而已,想從我嘴裡瞭解什麼,那是癡心妄想!”
柳淳擺手,“我和陛下不是來拷問你的,只是想跟你聊聊,普天光明,人間大同。這是你們明教的字輩,想必也是你們的理想吧?”
刀疤老者沉吟良久,終於點頭,“沒錯,祖師在元末佈教傳道,就定下了這八個字,身爲明教子弟,無不信奉,百死不悔!”
明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
是不是像武俠小說裡面提到,總部設在光明頂,遍地分公司,高手如雲的神秘教派呢?
如果真是這樣還就好了,只要發兵剿滅就是了。
畢竟乾坤大挪移練到了多少層,都擋不住排隊槍斃的。
可真正的明教,絕對不是這樣的。
柳淳曾經在朱元璋的手裡接過玉貔貅,對付明教,也是他的職責之一。當初在北平的時候,他就接觸過關押在大牢裡的明教徒,後來繼母馮氏甚至和彭家後人有交情,還成了好朋友。
在大明的軍中,也有不少原來明教出身的將領。
就連張定邊都曾經是明教的人。
“你們投靠朝廷,到底算不算叛教,有沒有人會追殺你們?”
柳淳曾經問過張定邊,老傢伙只是輕笑。
“臭小子,等你弄清楚明教是什麼東西,你就明白了,自己的問題是多麼白癡!”
張定邊沒有給柳淳答案。
普天光明,人間大同!
這是彭和尚選的八個字,既是明教子弟的輩分,也是明教的嚮往。
當年彭和尚精通醫術,到處治病救人,宣揚彌勒降世,改換乾坤,天下光明,世間大同的教義。網羅弟子,趁機聚衆幾千人,起兵反抗大元。
彭和尚的套路看着熟悉吧?
黃巾張角,五斗米教,古往今來,幹這種事情的人所在多有,套路也都是差不多,很難說誰更高明。
同樣的配方,同樣的味道,持續了兩千年,爲什麼還一直有效呢?
這就十分值得探究了。
“天下昏暗,君王無道,貪官污吏橫行。人間猶如地獄,世上濁流滾滾,民不聊生。哪裡的百姓誠心焚香祈求,彌勒明王就會點化傳人,佈道救世。不管是彌勒教,還是白蓮教,也包括明教,我們都是一樣的,何時人間光明,何時天下大同,我們就會消失。反過來說,只要人間還有昏君,還有奸臣,還有不公不義,還有人餓死,還有人凍死,就永遠消滅不了明教!”
“昏君!你能抓老夫,能殺老夫,能殺北平的明教弟子,可你殺不光天下的明教子弟,因爲天下根本沒有明教,而每個人都是明教子弟!朱棣,你害怕了嗎?你膽怯了嗎?你爹當年靠着明教當上了皇帝,追隨他的人雞犬升天,成了淮西勳貴,吃喝不愁,作威作福。”
“可是你爹沒本事實現普天光明,人間大同的理想。他只是讓自己的人爲所欲爲,封妻廕子,揮霍享樂。他們不配做明教的子弟,真正的明教子弟是要讓所有人都過得好,吃得飽,穿得暖,天下人人是兄弟,有田同耕,有錢同用……或許你們還不清楚,普通明教子弟拜的是明王彌勒,而真正的明教子弟,拜的卻是墨子。”
刀疤老者仰起頭,瞧了瞧柳淳,輕蔑道:“輔國公,我聽說你自稱墨家和楊朱的傳人,我以爲你也是明教弟子。只可惜,你輔佐昏君,把天下弄得烏煙瘴氣,到處建工廠作坊,破壞風水,引起天怒人怨。你去瞧瞧,工廠作坊裡面,百姓連牲畜都不如,他們被當成了騾馬耕牛。你知道北平爲什麼這麼多明教的人嗎?就是這些人不堪壓榨,紛紛揭竿而起。”
“老夫做事不密,兵敗身死,沒有什麼了不起。我只是開了個頭兒而已,接下來會有遍地的英雄,不斷起兵舉事,推翻昏君,早晚有一天,普天光明的大同世界會降臨世間……昏君,奸臣,你們都會被殺死!誰也活不了,十八層地獄給你們準備着!死,全都要死!哈哈哈!”
刀疤老者瘋狂大笑,猖狂囂張,絲毫不把天子放在眼裡。
朱棣繃着臉,緊咬牙關,怒視着刀疤老者,他沒有打斷老者的話,讓他說,看看他能如何顛倒黑白,混淆視聽!
“你說了這麼多,歸結起來,無非就是一羣蒼蠅,哪裡有腥臭,你們就撲上去,大快朵頤。”朱棣咬着牙,冷笑道:“誠然大明朝還有很多漏洞可鑽,不過只要朕還在,你們就不會有任何的機會。朕還有十足的信心,這個大明朝會越來越好,大明纔是真正的天下大同,你們的明教只是虛妄的騙局!”
柳淳臉上含笑,他也終於清楚了,明教的另一個名字,就是江湖!只要朝廷罩不到的地方,他們就會像野草一般,瘋狂滋長……
“陛下,山東急報,有漕運民夫扯旗造反,請陛下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