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啊,您老人家冷靜一點。”
“冷靜個屁!”藍玉吹鬍子瞪眼,“老子現在是武學的山長,知道不,爲人師表,老夫都鬍子一把了,還能被孩子們戳脊梁骨?”藍玉頓了頓,又道:“還有你小子,不許叫岳父,要叫爹!沒瞧見嗎?”
他指了指藍雄,“這還有個想叫都叫不上的呢!”
柳淳這個無語啊,藍玉這是越老越像個孩子了。
“那個……爹啊,咱還是說說藍……呃不,是楚雄的事情,他打着您的旗號,要把密雲變成武學的圍場,暗地裡呢,從事一些走私的事情……”
柳淳還沒說完,藍玉的眼睛就立起來了。
這位二話不說,直接抓起繩索,衝到了藍雄的身後,用大腳踩着他的後背,怒喝道:“把手背過來!”
藍雄差點疼昏過去,卻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背過雙手,讓藍玉把他捆起來,捆了手還不罷休,把雙腳也給捆起來,然後就像是過年殺得大肥豬一樣,讓藍玉把他給吊在了房樑上。
柳淳在旁邊看着,都不停搖頭,看得出來,老岳父是沒少幹這種事情,駕輕就熟啊!
藍玉咬着牙,“你他孃的雖然不是俺的乾兒子,但是個孫子比較管我叫過爹,你丫的給我說清楚,你特孃的到底幹了什麼事情?誰讓你乾的,還沒有同黨?有一個字是假的,我就把你懸糞坑上面,讓你好好嚐嚐滋味!”
柳淳算是徹底不說話了,老岳父的手段,比起他這個錦衣衛頭子還要可怕,果不其然,藍雄是徹徹底底繳槍投降了。如果說他害怕柳淳,那是忌憚柳淳的地位權勢才智……那麼害怕藍玉,完全是沒道理的,就是本能!
“爹,呃不,是樑國公,國公爺……自從捕魚兒海一戰之後,孩兒……罪,罪人受了點傷,被任命爲古北口千戶,就一直在這邊了……”
藍雄竹筒倒豆子,把什麼都說清楚了。
藍玉和柳淳也聽得明明白白。
邊軍走私根本不是新鮮事,早期的時候,藍雄也就是每年收點好處,最多也就一二百兩。當然了,在這洪武朝已經夠扒三層皮了,可戍邊辛苦,要是沒有賺頭兒,誰願意幹呢!
包括朱棣在內,也都默認了。
等到靖難之後,主力南下,邊軍腐敗的速度非常快,失去了約束,他們大肆走私獲利。
可是隨着朱棣遷都北平,消滅韃靼之後,這個走私生意徹底降到了冰點,錦衣衛也嚴查了一批人。
曾經的寧王朱權一系,被徹底清理乾淨,著名的大商人張家,被連根拔除,徹底消失。
草原上的市場還在,可問題是誰能扛起走私大旗呢?
一些人就把目光放在了曾經是藍玉義子的藍雄身上。
他們琢磨着唯有跟柳淳勾上,才能安全。
可柳淳不好下手,陰差陽錯,容易翻車。既然柳淳不行,那就從他身邊下手。
“奶奶的,老夫想躲都躲不過!”
藍玉既生氣,也無奈。
消滅韃靼之後,朱棣提出讓他整軍,藍玉是放棄了成爲軍中第一人的身份,轉而成立武學,幫着培養人才。
“我想着這幫小崽子長起來,接替了軍中職務。原來的老人也就順利退下去了,大傢伙相安無事,安享天年,這不是好事嗎?他們怎麼就不知道自愛啊?”
藍玉是越想越氣,氣得老臉都黑了。
他這次從大漠回來,是來探查密雲的情況。
藍雄去找他,說了一大堆好話。
藍玉只是勉爲其難,他還不放心,這才尾隨着趕回密雲,想來瞧瞧這小子到底怎麼樣,還有密雲能不能充當圍場。
自從當了武學山長之後,藍玉凡事親力親爲,別看他對學生嚴厲,但是私下裡卻是格外細心,每天晚上都要去宿舍檢查兩遍,生怕睡不好覺,受涼得病。
一路走來,這麼多年,藍玉纔是那個不改初心的人。
當年常遇春得了卸甲風,英年早逝,留下了那麼多老兄弟,藍玉還年輕,可他不得不挑起這副擔子,替姐夫看家。
在整個洪武朝的血雨腥風裡,藍玉替多少人遮風擋雨!
後來柳淳的出現,讓藍玉意識到光保護這些人還不夠,還要讓他們能像個武夫的樣子。
最終藍玉選擇成立武學,教導下一代的將領,就是希望武人香火不斷,人才輩出……
“柳淳,我說這話或許過了,可我就是這麼想的……大明朝的疆土上,有我們這些人的血啊!南征北戰,死了多少好兄弟。我現在還活着,我就不能讓他們糟蹋大明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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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玉敲着桌子,眼中涌出淚水。
“這幫兔崽子,哪知道打天下的辛苦。他們敢走私,敢把損壞的鐵器賣給蠻夷。讓他們打製成刀劍,回頭來殺咱們漢人!”
藍玉氣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老夫要把他們的皮都給扒了!”
柳淳太瞭解岳父的心思了,“這個案子我會妥善處置,涉及進去的人一個也跑不了。可我還有一個想法,就是要徹底整軍。”
“整軍?”
“對!”
柳淳斷然道:“以現在大明的財力,大可以徹底廢除軍戶,把九邊的編制廢掉,然後全軍向西推進。”
藍玉瞪大眼睛,“小子,莫非你打算對哈烈用兵?”
柳淳啞然一笑,“哈烈或許還輪不到,但是瓦剌卻不遠了。”
藍玉抓着鬍鬚,想了好半天,才笑道:“說起來老夫跟瓦剌的老首領猛可帖木兒還有些交情。上次老夫領兵攻擊韃靼的時候,送給了瓦剌一口佩刀。”
柳淳想起來,忍不住道:“岳父一口刀就嚇住了瓦剌,實在是神威無敵啊!”
“呸!”
藍玉啐罵道:“你也是這麼想的?那口刀是猛可帖木兒看上的,他曾經跟我討要,可我沒捨得。他死了,我把刀送過去,也算是一點人情吧!”
季子掛劍!
柳淳瞬間明白了,誰敢說藍玉是個猛夫,原來他也會用懷柔。只不過接下來蘭欣公主的事情,讓大明和瓦剌徹底鬧翻了。
“那幫東西多半會覺得大明欺騙他們,就算咱們不想打,他們也會動手的。”
“您老可害怕?”
“球!”藍玉忍不住笑罵道:“就憑他們,也值得老夫害怕?”藍玉不屑道:“我是在想,那幫小兔崽子能不能對付得了瓦剌!”
柳淳一驚,“他們能打仗了嗎?”
“能不能要拉出來溜溜才行,光靠着閉門造車,是行不通的。”藍玉嘴上這麼說,但是從他得意的語氣聽得出來,這些軍中的後輩的確是成長起來了。
有了人才,整軍也就順理成章了。
柳淳跟藍玉聊了很多,別看老爺子嘴上硬氣,但畢竟上了年紀,不如從前了。柳淳親手給她燙了一壺酒,準備些五香牛肉乾。
才吃了一半,藍玉就去睡覺休息,柳淳沒有動,還在等着。
果然,過了二更之後,宋禮匆匆趕來。
“太傅大人,我們清查了密雲衛的往來賬目,發現他們向遼東走私的部分,主要是一個叫做錢廣的商人在負責。”
“錢廣?這人是幹什麼的?”柳淳問道。
宋禮道:“我剛剛詢問了藍,呃不,是楚雄,他說這位錢廣神通廣大,也通着天呢!”
柳淳一聽就翻白眼了,他現在最討厭的就是這句話,通着天?天離你們遠着呢!沒事別亂攀親戚,扯大旗作虎皮,實在是可惡!
宋禮見柳淳生氣,只好道:“楚雄的意思是此人多半跟遼王有些關係,而且據我所知,遼王有個很喜歡的妃子,似乎就姓錢!”
柳淳略微沉吟,“我現在立刻給太子去一封信,讓太子去問問遼王。”
宋禮一聽,連忙點頭,他跟柳淳接觸時間不長,但是看得出來,柳淳做事極有章法。就像針對遼王,讓太子去辦,能降低影響,增加回旋餘地,而且還給了太子立威的機會。
難怪柳淳能得到皇家的信任看重,這份心思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從密雲到京城,時間不長,朱大胖接到了師父的書信,欣欣然前往遼王府邸。
他見到了遼王朱植。
“十五叔,您現在居住北平,跟遼東還有聯絡嗎?”
朱植一聽,嚇得變色道:“殿下,你這是什麼意思?封國不是被廢除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位一上來就否認,朱高熾眯縫着肉包眼睛,呵呵道:“十五叔,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詢問一下,畢竟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麼事情早點說出來,還容易解決。若是從別的地方捅出來,那可就是案子了,要走正常程序的,對您可不好啊!”
朱植下意識搖頭,他的確不知情。
可突然之間,他看到了桌案上一塊碩大的假山,這是用蜜蠟雕琢,剛剛送遼東送來。
”會不會……”
朱植突然想起來,連忙道:“太子殿下,我去後面看看。”
朱高熾頷首,朱植走後,他也注意到了那一塊蜜蠟假山,湊到近前,仔細瞧了瞧,在背面似乎能看到一些長而扁的氣泡。朱高熾微微搖頭,十五叔的命也夠苦的,這個假山多半不是蜜蠟原石,假山用假蜜蠟,還挺配的。
正在這時候,突然從王府裡面傳來了驚呼喊叫,緊接着有人從門口跑過,“不好了,王爺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