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斗鹽,原本十文錢,改革鹽法之後變成一百一十文……
咋想的這是!?
張九齡腦子有坑啊!?
後世豬肉十塊錢一斤,後來變成二十多,人們就開始嚷嚷着“哎呀吃不起了”,然後還是該怎麼買就怎麼買,看起來影響不大,你把價格漲到110塊試試!?
那纔是真正的吃不起了!
怎麼辦?
買點牛羊肉唄!
誰還跟那點子豬肉較勁去?
爲什麼會這樣?
因爲豬肉有替代品啊,牛肉也好,羊肉也罷,吃什麼不行,再不濟了,十塊錢八塊錢一塊的雞胸,管夠,還能順便減肥了呢。
但是,鹽,行嗎?
這玩意兒哪有替代品啊!?
鹹鴨蛋?醬豆腐?哪個不是用鹽製作出來的?就算辣椒醬,你不放鹽試試?味兒都不對。
再說了,不吃豬肉死不了人,不吃鹽呢?
一天不吃就電解質紊亂,三天不吃你擡胳膊都費勁!長期不吃,閻羅殿終生旅遊瞭解一下!
就算到了閻羅殿,你都丟人。
閻王爺問你,陽壽未盡呢,怎麼就跑我這報道來了,你還是個急脾氣哈?
你說啥,沒錢吃不起鹽?
丟人不!?
謝直提出鹽法的時候,就曾經和嚴挺之說過,一家人一年也就是吃一斗鹽,原本十文,加個十文二十文的,對老百姓的生活影響不大,但是他真沒有想過能直接加價百文!
他簡直不敢想象食鹽一百一十文一斗的場景,老百姓還吃得起鹽嗎?
最恐怖的是,要是大唐百姓知道了鹽法是他貢獻出來的,你說會什麼樣的場景?大唐如今五六千萬的人口,到了那時候,有幾個不罵街的?
所以謝直一聽就急了,也顧不得什麼觸怒大唐右相的後果,他寧願張九齡不給他什麼“進士名額”,也不願揹負着千人所指的罵名。
“張相,此事大大不妥!
自古以來生民多艱,我大唐百姓更是勤勤懇懇之後所剩無幾,食鹽一斗十文,驟然之間加價百文,恐我大唐百姓難以承擔。
如今朝廷財政或有困難,改革鹽法勢在必行,但是也不必如此急功近利……
無論何種改革都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還請張相萬勿以一年之鹽價填補朝廷多年之缺口……
不如加價十文,或者加價二十文?
如此一來,百姓能夠承擔,也可以爲朝廷增加一部分收入,雖然數量暫時還沒有達到張相的預期,但是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最多五年,也相當於加價了百文,如此也好填補了朝廷所有的缺口啊……”
說到這裡,謝直正衣冠、肅神情、一躬到地。
“還請張相以生民爲念,改革鹽法,‘用緩’爲尚!”
謝直這套說辭,言語很是客氣,神情很是肅穆,內容卻太過犀利了,就差指着張九齡的鼻子罵街了,你張九齡是不是有病!?朝廷虧空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你們這幫廢物就跟這兒這麼看着,一看就看了這麼多年,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現在好了,我把鹽法拿出來,你們就瘋了!?想着一年收稅,就能把多年的虧空全平了?怎麼想的這是!?有這麼着急的嗎!?你真着急,早幹什麼去了!?
張九齡多聰明的人吶,這還有什麼聽不明白的?他風度再好,也受不了別人當面指着鼻子罵街啊,頓時臉色變得極爲難看,冷哼一聲,開口說道:
“關中、江淮的受災百姓,可等不了你‘用緩’!”
謝直聽了差點氣笑了,堂堂大唐賢相也開始不講理了是嗎?你今天看見鹽法,明天就能改革是怎麼着?那條國家政策的出臺,不得一來二去地折騰個小半年?半年以後什麼月份了?六月!夏糧都下來了!你現在拿救災當藉口,合適嗎?
“剛纔嚴右丞所言救災事,重點在於減免今明兩年稅收,此事在於收入減少,而不需要朝廷大量地增加支出,所以,改革鹽法之後,鹽價增加的費用衝抵了今明兩年減少的稅收即可……
具體是多少?
算!
算過之後纔是考慮加價多少的問題,加價十文,行不行?十五文呢?二十文呢?
張相,今日是謝某提出了鹽法改革,如果沒有謝某的話,難道張相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關中、江淮兩地的百姓餓死不成!?難道我煌煌大唐連兩地受災都難以應對不成?!
鹽政雖好,卻也不是靈丹妙藥,救不了病入膏肓的大唐朝!”
“放肆!”
嚴挺之實在看不下去了,如果說剛纔僅僅是言語犀利的話,那麼現在就有點斥責的意思在裡面了,可是你是誰,你斥責的又是誰?找死不成!?
“你一個小小赴考學子,得張相大度,才允許你在國家大政之上建言,你莫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這些話也是你能說的!?”
謝直一句話出口,也有些後悔了,“鹽政雖好,卻也不是靈丹妙藥,救不了病入膏肓的大唐朝!”,這句話,不該說,不能說,至少不能從他的嘴裡說出來,更不用說當着大唐右相的面了,大唐可能現在有了問題,但是它依舊是鼎鼎大名的“開元盛世”,絕對到不了“病入膏肓”的地步,這句話,就有點無端指責的意思了。
想到這裡,對張九齡躬身一禮,說錯話就得認,這叫擔當。
“小子一時失言,還請張相原宥。”
張九齡黑着臉在那運氣,呼哧呼哧的,跟拉風箱一樣,能把風度翩然的大唐右相給氣成這樣,謝直也是頭一份兒了。
老半天之後,張九齡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看着謝直說道:
“罷了,看在你一心爲民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
你走吧!
鹽法改革勢在必行,但是如何定價自有朝堂袞袞諸公相商,你就不必多言了。”
聽了張九齡這麼說,旁邊的嚴挺之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剛纔張九齡黑着臉不說話的時候,老嚴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得虧張九齡大度,這才放過了謝直,一想到這裡,老嚴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謝直你特麼有病吧!?本來帶你過來就是想讓你混了臉熟,你老老實實聽着不就行了,窮折騰個什麼!?現在可好,弄成了這個德性!
不由得開口訓斥。
“還不謝過張相!”
誰承想,人家謝直還上脾氣了呢。
站在原地不言不動,一雙眼睛盯着腳下三尺,竟然魂遊物外,根本就沒搭理嚴挺之。
嚴挺之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但凡手邊上有個得手的傢伙事,肯定砸謝直臉上。
只見謝直沉吟半晌,突然擡頭,直視張九齡的雙眼。
“張相,小子有一事相求,請張相無論如何也要答應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