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出現在可突於面前的,非是旁人,正是本應已經死了的崔耕崔二郎!
崔耕沒理可突於,而是不慌不忙走到李娑固的屍身面前,抱拳拱手,道:“我血入汝血,汝血入我身。殺我即殺汝,殺汝是殺我。以後若攻殺,實乃自爲戕……嘿嘿,想不到這誓言這麼快就應驗了。契丹的盟親之禮,誠不我欺!可汗,一路走好!”
然後,又走到可突於的面前,口中嘖嘖連聲,道:“想不到可突於將軍沒參加盟親之禮的,都遭了報應了。厲害!盟親之禮真是太厲害了!”
“你……”
可突於一中劍,就感到自己的生機正在飛快地流逝。來他想絕不激動,把握最後的機會,做個明白鬼。
但聽了崔耕這話,可突於可再也忍不住了,道:“放……放尼瑪的狗臭屁!我們契丹根本就沒什麼盟親之禮,那……那是騙你的!”
“騙我的?”崔耕滿不在乎地道:“那也沒關係,須知人心可欺,天卻不可欺!你們現在遭了報應,這不是明明白白的就在眼前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可突於怒道:“那楊思勖還盟誓了呢?那高仙芝還參與盟誓了呢?他們怎麼沒遭報應?”
崔耕笑嘻嘻地道:“楊思勖?誰說他沒遭報應了?”
唰!
崔耕話音剛落,已經有一把寶劍,橫在了楊思勖的脖頸上。
出手的正是高仙芝。
他微抿着嘴脣,道:“瞧瞧,這報應不就來了嗎?越王千歲,如何處置這個閹禍?”
楊思勖大驚失色,道:“高仙芝,你……你竟敢背叛陛下,你不要自己兒子的命了嗎?”
高仙芝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來一個六七寸長的物事,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指的,就是這個東西吧?訶黎勒。哼哼,李隆基卑鄙無恥,讓我兒中了一種奇毒,唯有訶黎勒纔可解。所以,他雖放歸了我兒,卻依舊通過訶黎勒將某掌握在手中。只是越王千歲神通廣大,早就將皇宮內的訶黎勒偷樑換柱了。”
楊思勖道:“所以,你一開始,就是崔耕的人?”
“然也!某對越王忠心耿耿,天日之鑑。當初的契丹盟親之禮,只是某和越王將計就計而已。”
高仙芝這話,其實是有點有點往自己臉上貼金。他對崔耕的忠心,也就是那麼回事兒。
那訶黎勒,其實是牛仙童派人送給崔耕的。高仙芝也的確是受了李隆基的命令,來崔耕的大營詐降。
只是,高仙芝入營之後,崔耕把左右摒去,把事情挑明瞭。高仙芝當然痛哭流氣泣,將李娑固、李隆基的計劃和盤托出,並且着重說明,自己之前已經準備對越王坦白了,沒想到越王如此明察秋毫。
崔耕也就姑妄信之,至於高仙芝之前到底是不是這麼想的,並不深究。
說到底,人性經不起考驗。這也正是崔耕之前沒有和高仙芝虛與委蛇,直接把這事兒說明白的原因之一。
然後就好辦了,崔耕詐死,引蛇出洞,契丹的內部矛盾轟然爆發。
但楊思勖可不知道這其中的內情,聽了高仙芝的解釋,先是面色一變,然後就涕泗橫流,扯着脖子喊起來,道:“越王千歲開恩,越王千歲開恩啊!不是奴婢想害您,是李隆基那孫子自不量力,非要和您掰掰腕子。我這也是上指下派,實在沒辦法啊!您想想,奴婢對您可一向恭敬……您就把我當個風箏,呃……當個屁給放了吧……實在不肯,饒了我這條狗命就成啊?”
看那架勢,要不是高仙芝用寶劍逼着,這廝肯定得當場下跪,連磕響頭了。
崔耕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帶下去!”
“是!”
高仙芝押了楊思勖就走。
可突於見狀越發心灰意冷,道:“這麼說,此事從開始就是一個局?但是,我……我們契丹……嗬……嗬嗬……”
接下來的話,他已經無力說出,只是眼睜睜地盯着崔耕,大口地喘氣。
崔耕輕嘆一聲,道:“好,那本王就讓你死個明白。你狼子野心,覬覦着契丹可汗之位,本王早就心知肚明。這場和親之禮,各國使者都會參與。本王猜測,李娑固肯定趁此機會,和大唐達成割讓土地的協議,威震天下。今日之後,李娑固的威名必定一時無兩,可汗地位再難動搖。所以,你若要動手,必在今天!”
李可折補充道:“當日咱們倆去越王大營內強索固安公主之際,越王趁機和某見了一面,卻不是你以爲的什麼反間計。原本某對越王的話不以爲然,想你可突於已經位極人臣,又不姓李,怎能繼承可汗之位?沒想到啊,你竟然如此喪心病狂,害了可汗!”
“嗬……嗬……”
可突於心中其實還有很多疑問,比如說,崔耕怎麼就恰巧得到了訶黎勒?比如說,李可折說自己不信崔耕的話,怎麼就準備的如此周全?再比如說,崔耕怎麼就那麼肯定自己要反?
然而,這些話他再也問不出口了。
終於,可突於眼前一黑,仰頭摔倒。
撲~~
鮮血狂噴而出,可突於雙目緊閉,顯是不活了。
李可折的面上卻無欣喜之色,往四下裡看了一圈兒,道:“吾早有準備,都督府內可突於的人手,已經解決。不過,我契丹軍中可突於心腹甚多,到底如何解決,不知諸位何以教我?”
何止是契丹軍啊,現場的可突於心腹就不少。只是見事不可爲,不敢輕舉妄動而已。
公允地講,可突於的真正實力,是要超過李可折和李娑固的聯合的。要不然,他也不至於今晚悍然發動政*變。要不然,也不至李娑固佔着大義,還得忍氣吞聲地對可突於百般籠絡。
可以說,可突於之死不是結束,而只是契丹內爭的開始!
李可折此言一出,現場契丹貴人們的面色都不怎麼好看。
有個叫良達鬱的契丹貴人道:“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殺可突於的全家,再盡誅可突於的餘黨!”
李可折冷笑道:“很好,這個主意很好。不過,可突於的餘黨不那麼好對付,本將軍沒任何把握。不如。就由你良達鬱幹這事兒?”
“我……我哪成呢?”良達鬱一縮脖子,道:“要不……咱們求越王千歲幫忙?”
“好主意。但有個問題啊……半個月前,咱們契丹還要算計越王呢,現在越王憑什麼幫契丹啊?”
“呃……”良達鬱沒詞兒了。
還有人道:“要不然,咱們就宣佈既往不咎。可突於已經死了,他們也沒必要爲可突於效死了不是?”
李可折點了點頭,道:“聽起來倒是不錯。不過……嘿嘿,既往不咎?說這話,你自己信嗎?你都不信,憑什麼人家可突於的部下相信?”
……
就這樣,李可折舌戰羣雄,契丹貴人們說了無數條建議,都被他否決了。
有人忍不住道:“我們說得都不行?不知李可折將軍可有妙策?”
“當然有!”李可折道:“依李某人的看法麼,此事恐怕要着落在越王崔耕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