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道:“微臣不知。”
李隆基嘆了口氣,道:“她本名叫江採萍,但在今日以前,朕一直以爲他她叫季採萍呢。”
“江採萍?”
崔耕聽了這名字,不禁心中一動。
在歷史記載中,武惠妃死後,楊玉環之前,有一位美人甚得李隆基寵幸,她就是江採萍,被李隆基封爲梅妃。
李隆基曾經親自寫詩讚道:“亭名梅矣雪霏霏,傲骨清香百卉稀。卓卓不羣如玉狀,從今呼爾爲梅妃。”
雖然後來李隆基專寵楊玉環,冷落了江採萍,但考慮到江採萍已經得寵十九年當時已然年老色衰,真堪稱雖敗猶榮了。
更關鍵的是,其人不僅長得好,還長於詩賦,精通樂器,善歌舞。自比晉朝謝道韞,乃是標標準準的大才女一名。
當然了,還有一種說法。史上並無梅妃其人。關於她的那些傳說,都是後人杜撰的。
比如相傳梅妃身於福建莆田,唐玄宗李隆基命高力士南下選美,纔將她選入宮中。
然而,在正史中,並無高力士南下選美的記載。
如今看來,確實是真有梅妃這個人物,但她到底是如何入宮的,卻是頗有蹊蹺了。
想到這裡,崔耕道:“季採萍?莫非季採萍與那季雲有關嗎?”
李隆基道:“越王果然聰明。實不相瞞,那季雲詐稱採萍之兄,通過李林甫的門路將採萍敬獻於朕,朕怕惠妃不高興,就將她養在駙馬府中。那季雲蒙朕恩寵,得了個太常寺少卿的職司,沒想到,此人獻美竟然是居心叵測,要禍亂我大唐江山,實在是該死。”
江採萍眼圈泛紅,抽泣道:“奴家欺瞞了陛下,顯些釀成大禍。還請陛下和越王治罪!”
李隆基用頗爲求懇的目光看向崔耕,道:“越王,你看呢?”
崔耕心中暗想:我說什麼啊?看那意思就知道,根本就不想把江採萍怎麼樣。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枉做小人呢?
誒!不對!我何必那麼好說話?現有的敲竹槓的機會,焉能錯過?前些日子李晟的事兒,可是前車之鑑啊!
想到這裡,崔耕面色一沉,道:“哦?這麼說,那季雲就是陛下的小舅子了?你的小舅子殺害郭老將軍,又差點殺死安波注老爺子,誰知道那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朝廷的意思呢?”
李隆基的面色有些尷尬,道:“那絕對是季雲自己的意思。此人居心叵測,要破壞朕和越王之間的關係,越王萬不可陷入他的圈套,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兒啊。”
崔耕眉毛一挑,道:“話雖如此,但是,若本王將此事輕輕放過。知道的是我以大局爲重,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怕了陛下,連救命恩人的死都不敢作聲,這讓本王的面子往哪擱?”
李隆基多聰明啊,聽到這裡,就大概猜到了崔耕的心思。
他暗鬆了一口氣,道:“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但不知越王想從朕這得到什麼補償?”
崔耕道:“陛下可還記得微臣曾經提出過的建議,任命李光弼和張巡爲東西兩座受降城的主將嗎?”
他也只能提出這個要求,若是要二人領兵,想必就會超出李隆基的底線,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這麼嘛……”
李隆基沉吟半晌,終於點頭,道:“好,就依越王所言,李光弼和張巡爲東西兩座受降城鎮守使,負責兩座城池的防禦事宜。”
“謝陛下。”
崔耕這才轉回正題,道:“依微臣看來,此事的真相是:季雲並非賊子的本名,他爲了禍亂我大唐江山,尋一美女江採萍獻於陛下,以打入我大唐朝廷的內部。所以,江小娘子只是一個引子罷了,身不由己,並無多少罪責,還請陛下法外開恩!”
“越王說得好,採萍懂什麼?她已經全跟朕說了,她本是嶺南莆田女,父親江仲遜,乃是當地有名的儒醫,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是那季雲派人將她擄走,威逼利誘之下,她不敢不從,也是受害者啊。”
“所以,陛下只要派人搜查季雲的下落即可,您如何處置江小娘子,微臣不敢置喙。”
“越王所言甚是。來人,傳朕的旨意,全城大搜,捉拿季雲。”
“遵旨。”
有小宦官領命而去。
二人做好了利益交換,此事就算暫時告一段落,崔耕準備起身告辭。
但李隆基卻道:“越王……這個……這個……”
崔耕奇怪道:“陛下您還有什麼事兒嗎?”
李隆基道:“實不相瞞,採萍的身世如此可憐,朕想把她納入宮中。但是,惠妃的脾氣,你也知道,此事不大好辦啊。越王你能不能……能不能幫朕想個主意,讓惠妃同意此事呢?”
崔耕爲難道:“這是陛下的家務事,微臣哪兒插得上手?”
還有句話,崔耕沒說出來:武惠妃如此無法無天,還不都是你李隆基慣的?這事兒不從根上解決,即便江採萍入了宮,也早晚得被武惠妃害死。
李隆基卻仍不放棄,道:“越王你人稱崔青天,宅心仁厚,愛民如子,又何吝幫朕這一個小忙呢?”
“不是微臣不幫,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幫好啊?”崔耕滿臉地無奈之色。
李隆基道:“不,越王,你能辦到的。比如說,你認採萍爲義妹,你們都是嶺南道的人,她是莆田人,你是武隆縣人,相距得也不是很遠嘛。說不定祖上還沾着親呢。”
崔耕這才明白李隆基打的如意算盤:如果江採萍認自己爲義兄的話,就算有了個跟腳了。想必武惠妃再膽大包天,也得顧全大局,不敢把江採萍怎麼樣。
還別說,李隆基還真夠積賊的。
崔耕想了一下,覺得此事無可無不可,隨點頭道:“好吧,那本王就認下這個義妹了。”
江採萍趕緊起身,盈盈下拜,道:“奴家參見越王哥哥,哥哥萬福金安!”
“妹妹請起!”
說着話,崔耕就在袖兜裡亂摸,想找出一個見面禮來。不管怎麼說,雖然這是看李隆基的面子認的義妹,但總是個妹妹不是?得送點兒有分量的禮物。
李隆基道:“越王可是要送採萍見面禮?依朕來看,不如送她首詩吧?也顯得你們兄妹的感情不一般。”
崔耕道:“也好!二位請聽好了:“一枝疏影素,獨抗嚴霜冷。早晚散幽香,香飄十里長。”
這首詩實際上是江採萍的代表作,其名《詠梅》,雖然算不上什麼千古名篇,但恰好說到江採萍的心坎裡去了。
佳人再次下拜道:“多謝越王哥哥,您的大恩大德,妾身沒齒難忘。”
……
又說了幾句閒話之後,李隆基帶着江採萍回宮,崔耕回長安的越王府,楊洄則往後宅而來。
還沒走幾步路,就被一個小丫鬟攔住了,道:“駙馬爺,夫人有請。”
這裡的夫人,自然指的是楊洄的老孃長寧公主李馨兒。因爲他的老婆是公主,他的母親也是公主,不好區分。所以家裡的下人們,就呼長寧公主爲“夫人”,咸寧公主爲“公主”。
簡短截說,楊洄隨着那小丫鬟來到後宅內的一間雅室內,見到了李馨兒。
見完禮後,李馨兒問道:“今兒個你忙裡往外地,去幹什麼了?”
“母親有所不知,孩兒今日牽線搭橋,可立功不小哩……”
楊洄眉飛色舞將事情的經過簡要的介紹了一遍。
最後,他頗爲自得地道:“要不是我,越王就得和陛下多有誤會,就是大起兵戈也不是不可能。江採萍也不能離開咱們家,被陛下納入宮中。您說,我這是不是立了大功一件呢?”
“什麼啊?”李馨兒伸出手來,狠狠地點了楊洄的額頭一下,道:“我的傻孩子,你這是大難臨頭而不自知啊。”
“啊?母親,您這是什麼意思?”楊洄面色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