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封李重福爲太子後,也許是韋后想發泄不滿,朝局開始了大變動。
首先,是宰相韋巨源被趕回家吃老米了。
緊接着,右御史大夫蕭至忠、太府卿韋嗣立、禮部侍郎李嶠、工部侍郎張錫、太常少卿鄭俱被封爲同中書門下三品。
好麼,原來的宰相是崔耕、宗楚客、崔、韋巨源和韋溫,因爲韋巨源首鼠兩端,韋后的力量並不佔絕對優勢。
現在可好,鄭、宗楚客、韋溫、李嶠、張錫、蕭至忠五個人都是韋后的鐵桿,在宰相班子裡,韋后一系的數量已經達到了三分之二。
非但如此,韋嗣立雖然和韋后沒說關係,但因爲姓韋,還是被她逼着連了宗。
算起來,現在大唐的九名宰相,除了崔耕和崔以外,都唯韋后的馬首是瞻。
這還沒完,韋后又讓李顯下了一道聖旨:封上官婉兒爲“昭容”。昭容乃九嬪之一,秩從二品,從那天開始,上官婉兒就算李顯的小老婆了。
這就是純屬給崔耕上眼藥,李顯早就沒那啥的功能了,把上官婉兒納入宮中有什麼用?
韋后無非是覺得,上官婉兒是崔耕好不容易弄出皇宮的,自己把她弄回去,一定能給崔耕添堵。
崔耕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其實並不如何生氣。道理很簡單,上官婉兒上次堅決要出宮,是因爲在武則天面前失寵了,留在宮中徒受欺凌。她本身的權力慾~望非常強,能再次入宮,簡直正合她的心意。
想必以上官婉兒的政治智商,在宮內會如魚得水。說不定哪天,韋后會無比後悔今日的決定。
不過,韋后做的另外一件事,就讓崔耕着實咬牙切齒了。
這一日,韋后突然下了一道旨意,給內將軍賀婁傲晴賜婚。而賜婚的對象,則是韋后舅舅的兒子,叫崔無。
另外,韋后還特意宣佈,男方的媒人是自己,女方的媒人是皇帝李顯。
此舉被人們稱爲“皇帝嫁女,皇后娶婦”。
有這兩位至尊做媒,誰敢反對?誰能反對?眼瞅着這場婚事已成定局。
奶奶的,不對勁啊!
崔耕清楚地記得,在歷史記載中,崔無娶的是蕭至忠的女兒,而不是賀婁傲晴。
很明顯,韋后是因爲自己和賀婁傲晴有緋聞,才使出了這種手段噁心自己。
本來,自己對賀婁傲晴也沒多深的感情,她嫁給別人爲正妻,比嫁給自己爲妾強多了,自己應該樂見其成。
但問題是,這崔無着實不是什麼良配。他有個外號,叫做“銀槍小霸王”,胯~下一杆銀槍,不知殺地多少長安多少男哭爹喊娘。沒錯,是少男,這崔無酷好男風,賀婁傲晴嫁過去,能幸福嗎?
最關鍵是,當初自己答應過,帶賀婁傲晴出宮,避免韋后事敗後被牽連,總不能食言而費吧?現在賀婁傲晴嫁給韋后的表弟算怎麼回事兒?
原本崔耕倒是胸有成竹,在歷史記載中,李顯爲了裝點太平盛世,會在明年的上元節,也就是正月十五那天,准許宮女出宮遊玩賞燈。結果出去了一萬多宮女,跑了八千。
廢話,在皇宮內虛度年華有什麼好的?有這機會,傻子纔不跑呢。
這也太丟人了,不知道的,恐怕以爲皇帝戴了多少頂綠帽子呢。最後李顯爲了面子,就當這事兒沒發生過。
崔耕本來打算着,讓賀婁傲晴就此渾水摸魚,逃出宮外。
可現在崔耕傻眼了,眼瞅着婚期將近,還沒到上元節呢,怎麼助賀婁傲晴逃出皇宮呢?
能逃出皇宮還不算完,最關鍵的,是李顯不再追究此事。否則,除非賀婁傲晴願意終老山林,早晚是一顆定時炸彈。
這可怎麼辦?
崔耕想通過高力士,聯絡上賀婁傲晴,商議一下對策。然而,韋后早就對他有所防備,將賀婁傲晴軟禁起來了,除了幾個心腹外,任何人不得探視。
眼瞅着賀婁傲晴和崔無的婚期將近,崔耕真是鬱悶異常。
直到這一日,崔耕接到了一個任務,代表李顯,出長安城三十里,到灞橋驛,迎接武攸緒。
武攸緒就是武則天那個一心修道的侄子,當初崔耕爲江都縣令時,武攸緒爲安平王、淮南道安撫使,有意無意間幫了他不少忙。
後來,崔耕前往定州任職,武攸緒則得到了武則天的允准,入嵩山修道。
眨眼間,已經過去了十來年了。
李顯得了肺癆,眼瞅着時日無多,一方面安排後事,一方面把主意打到了神鬼之事上。
李顯仔細一琢磨,武攸緒這人真奇怪啊,好好地榮華富貴不享,非要出家修道。不僅如此,據探子查明,他在嵩山全無皇親國戚的排場,“冬居茅椒,夏居石室,一如山林之士。太后所賜及王公所遺野服器玩皆置之不用,塵埃凝積。買田使奴耕種,與民無異”。
說他是裝的吧?完全不可能!什麼人能一裝裝個十來年!
那麼……他究竟是圖啥呢?
會不會這是位真正的有道之士,生有夙慧,知道長生的法門呢?
李顯越想越熱切,派遣使者,屢次三番請武攸緒進京。
終於,武攸緒推脫不過,下了嵩山,這就要趕到長安城。
李顯對武攸緒的到來非常重視,仔細一研究,崔耕既是當朝宰相,又和武攸緒有交情,得了,就讓他代替朕去迎接吧。
崔耕自己則有着自己的小算盤。
現在直接把賀婁傲晴救出來,幾乎完全不可能,也只有想辦法拖延她和崔無的婚期了。上元夜,宮女太監都去看花燈了,宮內防衛應該非常空虛,當可建功。
但如何拖延婚期呢?自己勸說沒用,韋后早就不信任自己了。若武攸緒裝神弄鬼,胡謅一番,還是非常有可能成功的。
唯一的問題是,人家武攸緒不愛管事兒,能配合自己嗎?
……
……
三日後,灞橋驛。
崔耕打頭,衆多朝廷官員在後,站在臨時修好的“迎仙亭”內,等候武攸緒的到來。
奉李顯的旨意,這次前來迎接的人真不少。禮部官員幾乎全部到場,臨淄王李隆基、壽春王李成器、郢國公薛崇簡、耿國公武懿宗、桓國公武延秀等皇親國戚也來了不少,甚至賀婁傲晴的未婚夫,衛尉卿崔無也在其列。
其時武攸緒還沒到,衆人看看崔耕,再看看崔無,都露出了意味深長地笑容。
要知道,在韋后有意無意地宣揚下,在大夥的心目中,崔耕和賀婁傲晴都到了海誓山盟、互許生死的地步了。
這倆人見了面兒,豈能不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但是,作爲當事人的崔耕和崔無,卻是一臉平靜,看不出什麼喜怒。
“崔相、崔尉卿,我說二位,你們就別憋着了。有什麼話,現在說清楚了,豈不是更好?”忽然,有個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
這是要挑事兒啊?誰這麼大膽子?
人們紛紛循聲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