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瑪西亞的皇家衛隊都是忠誠的人,這一點趙信在之前可以打包票。這些人當中有無數的人的家族世代保衛家族的人,又或者是國內堅定的保皇黨的貴族出身。
這麼說吧,緹婭娜最初的軍職就是國王的護衛,而且這一次趙信出發的時候,國王選擇的還是這些護衛當中的世代忠誠之士,幾乎每一個都不存在背叛國王的理由,他們每一個都可以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生命奉獻給國王。
他們的家族依附於國王,他們的家族產業來自於國王,他們的生命和榮耀也來自與國王。幾乎所有人都自願爲國王抵抗過必死的襲擊。
但,爲什麼,這樣的一羣人背叛了?
就在他因爲背後的武器而無法行動的時候,還有十幾名護衛的慘叫聲傳了出來,這些人很顯然是還忠誠於國王的人,但是他們的人數很顯然不夠,而且在自己最信任的同僚們的偷襲當中,他們也沒能夠做出太多的抵抗。
趙信也是根據自己的本能和數一數二的盔甲才勉強才第一波襲擊當中倖免,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背後的人的手在顫抖,他們在畏懼着他,所以纔會給他安排如此多的準備。可是卻依然沒能夠殺了他,讓他直接斃命。
可趙信卻覺得自己羞憤萬分,他失誤了,他讓自己的國王失望了。他沒有發現這些人的不對勁,讓國王的囑託被辜負了。
但他的提問並沒有第一時間得到回答,趙信不知道這是出於愧疚還是無言以對,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讓自己挑選出來的戰士背叛了他們。
然而,他的等待換來的是再次刺入的一杆長槍,折這杆標準的德瑪西亞長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肩胛,從他的胸口洞穿而出,徹底將他的右臂釘死,然後一個他非常熟悉和信任聲音才傳了出來。
“爲什麼?”
那個人冷笑了出來。
“我爲了德瑪西亞的法律,讓我患上魔法之症的女兒遠離我去了搜魔人的堡壘!但是結果呢!她沒有被治好!十年了!我的女兒離開我十年了!但我現在連看她的機會都沒有!如果這是爲了德瑪西亞的繁榮安定我會哭泣着祈禱女兒能夠得到安息!但爲什麼國王陛下要讓人食用被魔法催生出來的糧食!”
這個聲音相當的癲狂,他的語氣當中有着愧疚和憤怒,愧疚自己讓自己的女兒離開自己,憤怒國王背叛他們這些爲了德瑪西亞而將有魔法的孩子送出去的行爲。
趙信沉默了下來,他就有着魔法,在艾歐尼亞也幾乎所有人都有着魔法的天賦,只是通常不會有人教導他們攻擊的法門,讓他們只能夠運用在日常生活當中。
像是修補瓷器,艾歐尼亞就有專門修理東西的職業,這個職業能夠通過和那些殘破的東西共鳴的方式,將損壞的瓷碗,車輪,又或者斷掉的東西修復。高深的修理師還能夠通過這種魔法來修理很多神奇的東西,甚至連人體的傷勢都能夠找到辦法修復。
而這樣的一羣人,在艾歐尼亞的地位和磨剪子戧菜刀的差不多。所以趙信也會很多的魔法,他的槍術當中也有着魔法的痕跡,並且因爲小時候的經歷,他還會簡單的用魔法療傷的方法。
如果他不是個漁夫的兒子,而且還很窮,沒什麼錢送他去專業的道場的話,那麼他就不會是一個漁夫,而是艾歐尼亞的又一個戰士。所以對他來說,德瑪西亞對魔法的迫害是不可思議的,但對於國王的忠誠讓他無視了這一點,並且默默的看着這一切。
所以他也不是不能夠理解背後之人的想法和憤怒,但是對趙信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他還是背叛了,不管他有少理由,但他就是背叛了國王。同樣的,別人的想法他也不在乎,他也壓根就不想聽。
之所以會問那麼一句,他也只是爲了確認敵人到底都有誰,而且……
他需要回憶起那種廝殺的感覺。
維斯賽羅的感覺。
在對方因爲憤怒而顫抖的一瞬間,趙信的左手抓住了穿透自己胸膛的長槍鋒刃,他以自己的力量猛然一拔,那個聲音的主人就驚愕的發現這杆長槍已經不在屬於自己,那個艾歐尼亞人在一瞬間就將這件武器的歸屬權奪走了!
長槍穿胸而出,趙信一夾馬腹,讓自己的戰馬向着嘉文的方向衝鋒而去,流血的雙手在數秒當中從他自己的身體當中抽出了那把長槍,然後他的身體上同時出現瞭如同星光一樣的綠色光芒,正在不斷的封鎖着他身體上的傷口。
這是他在諾克薩斯的角鬥場當中自己摸索出來的本領,因爲德瑪西亞的原因已經很久都沒有使用過了:如果讓人發現國王的護衛是一個會魔法的人,那麼他被秘密處死的事情是小,國王的立場會很不好,並且會失去他的保護。
但是現在很顯然不是糾結這種事的時候了。
染血的長槍破體而出,在他的手中如同一條浴血的蛟龍,而他的身影也旋風一樣的衝了出去,在嘉文即將被另外一個騎士抓住的一瞬間,將手中的槍刃點在了這個騎士的喉嚨之上。
他已經確認了,此時此刻,此時此地,沒有同胞,沒有同袍,有的只是叛逆和敵人,自己所需要做的就是在嘉文皇子逃跑之前擋下這些人!
“該死的!他怎麼做到的!”
騎士們的驚叫聲趙信充耳未聞,他轉動自己的長槍,在一瞬間擋開了十數把武器,這是爲了嘉文三世做磨鍊的抵抗刺客的槍法,而現在則是爲了他的兒子所揮舞。拉着驚魂未定的嘉文坐上自己的戰馬,趙信立馬向着峽谷衝了過去。
只要衝過那個峽谷,就是冕衛家的人所鎮守的要塞,不管冕衛現在和皇家的關係再怎麼微妙,這種時候他們也不會做出隱瞞皇子行蹤的事情。而在他們出來的時候國王陛下也吩咐過,如果真的出事了的話,就把嘉文送到冕衛家。
但是,讓他做出這個決斷的行爲,是因爲這些出來攻擊他們的人,全部都是總管大臣的心腹,都是保衛他們安全的高手。這樣的高手可不是隨便用計謀就能夠搞定的。更何況總管大臣的兒子也在這個隊伍當中,基本已經確定了這件事的幕後黑手。
而且,也只有宮廷大臣會知道他們的行蹤,並且有時間唆使這些護衛背叛,並且做出這樣的事情……
調動如此多的士兵。
隨着他的前進,他看到了更多的東西,他派出的斥候正站在一些貴族的身邊驚恐的看着渾身浴血的他,而在他的身後,則是源源不斷趕過來的軍隊。這些士兵的身上只有德瑪西亞的標誌,很顯然是總管大臣做出的手筆,這也驗證了他的猜想:
宮廷大臣並沒有一手遮天,所以他絕對沒辦法封鎖所有的路徑,那麼那個峽谷的位置必然不會有守軍,不然守衛的在峽谷十公里之外的冕衛必然會發現這樣的事情,並且進行攔截。
但看着那些不斷趕來的一大羣士兵,趙信的眼中還是冒出了怒火,攔在他面前的大概有一千多人,這一千多人當中有着二百很多名弓弩手,三百多個騎士,剩下的士兵也都是個個頂着鮮明的盔甲。很顯然周邊的貴族也背叛了他們的國王,不然不可能做到這樣的事情的!
“那個艾歐尼亞人挾持了皇子陛下!絕對不能夠讓他離開!”
斥候發出了這樣的聲音,趙信忍不住的一口鮮血噴了出去,儘管他做出了規避,但嘉文的手臂上還是沾染了他的血液。如果是往常他絕對會跪地謝罪,但現在他卻只能夠忍着自己身上的傷口大喊出聲,讓自己面前的士兵稍微混亂一下。
不然等到他們形成合圍就完了!
“我乃王之護衛!你們是想要協助叛逆殺死皇子嗎?!”
他的大吼聲讓一部分德瑪西亞士兵愣了一下,但緊接着指揮官的聲音就讓他們再次行動了起來,但這也是最好的結果了。
“攔住他!”
就在趙信衝進封鎖線的一瞬間,那指揮官的怒吼就傳了出來,他們明明都是爲了德瑪西亞願意獻出生命的人,現在卻在這裡互相殘殺。
但趙信的槍不會猶豫。
長槍如同閃電一樣出擊,趙信從未如此的認真過,他將自己的每一槍都視作自己生命的最後一槍,全神貫注的刺出,所有膽敢靠近他的人都會捂着自己的喉嚨倒下,而那些想要用自己的身體攔下這匹馬的士兵,則是直接被他串成了糖葫蘆,然後被他扔了出去。
可不管他的武藝多麼的高超,爲了保護身前的皇子,他的身上還是中了好幾道傷口,但同樣的,他也成功的衝出了步兵們還沒有成型的包圍網,朝着前方的峽谷衝了過去。
他的果斷出擊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所以只有那些騎兵和那些護衛能夠跟上他的速度,朝着他衝了過來。
而在衝向峽谷的時候,一直顫抖的嘉文忍不住的拉住了趙信的手臂,擔心的看着他身上的傷口,還有他嘴角的鮮血。
“趙信,你沒事吧……我,我們能逃出去嗎?”
他再蠢也知道現在的情況是怎麼樣了,但突然之間就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情況,也讓他忍不住的產生了擔心。趙信的傷勢也讓他十分的在意,對方這樣的傷勢是絕對不可能活下來的,可……
“沒事,皇子殿下,我沒事……您還記得那個冕衛的要塞嗎?”
嘉文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記得,以前我和蓋倫還在那裡玩過。”
“那就好。”
看着那越來越靠近的峽谷,趙信的眼中露出了決然的神色,他不可能帶着嘉文就這樣一路跑到冕衛的要塞,這匹戰馬無法承擔如此的負重跑那麼遠,所以必須有人在阻止那加起來四百多名的騎士。所以到了峽谷之前的時候,趙信沒有給嘉文任何反應的時間就把繮繩塞到了嘉文的手中,而他自己則是從馬背上躍了下去。
“趙信!你在做什麼!”
嘉文驚愕的看着這一切,但趙信卻用自己的長槍狠狠的抽了一下馬屁股,讓馬順着這條峽谷不斷得狂奔。
“抱歉!陛下,我只能送您到這裡了!”
他沒有回頭去看嘉文,因爲後方的騎士已經追過來了,他揮動長槍抽斷了跑得最快的一個騎士的馬腿,在他摔倒在地的同時刺穿了他的喉嚨,並奪走了對方手中的長槍,將其插在了自己的身邊。
嘉文看着不斷縮小的趙信,眼睛當中流出了淚水,儘管他一直隱隱約約的因爲趙信的艾歐尼亞人的身份看不起他,但是這一刻,趙信永遠的在他的心裡得到了一個尊敬的位置。他擦掉了自己的眼淚,在趙信挑飛另外一個騎士的同時抓緊了繮繩,朝着冕衛的要塞衝了過去。
而趙信則是不斷的在那條不長的峽谷當中攻擊那些騎士,這些和自己曾經共事過的同袍。這些人每一個都是武藝高超之輩,所以他不得不用出自己深藏已久的武技,將曾經的維斯賽羅再次呈現在這裡。
刺穿第十二個騎士的時候,他的頭盔被打掉了。
刺穿第三十個騎士的時候,他的肩甲消失被徹底的砍碎了。而他面前的騎士和馬匹的屍體也已經堆出了一道障礙,讓之後的騎士沒辦法保持衝鋒的勢頭。
“上弓弩,射死他!不要和他近戰!”
而這段時間當中,反叛的貴族和他們的親衛也終於到場了,他們看着倒在趙信前的那些騎士露出了心痛的神情,所以他們下達了另外的一個命令。
親衛們拿出弓弩,如同雨點一樣的射向了身上滿是傷口,但卻牢牢的守衛在峽谷前的趙信。而此時的趙信剛剛從一個騎士的身體上抽出自己的長槍,在看到這一幕的瞬間就將這個插在自己長槍上的騎士擡了起來,替自己擋下了第一波的攻擊。
隨後他長槍一甩,這個穿這一層厚厚板甲的騎士就被他甩飛了過去,跨越了十數米的距離,砸到了一大片持盾的步兵。而他更是抽出了自己插在身邊的數把長槍,向着那些貴族們投擲而出。
長槍閃電般劃過空氣,在那個發號施令的貴族下意識的躲避之中擦過他的臉頰,洞穿了他身後的一名騎士。但另外一個和他站在一起的貴族就沒這麼好運了,他直接被趙信扔出的長槍帶飛了出去,狠狠的釘在了大地之上。
“射箭!射箭!!”
僅剩的貴族驚恐的吼了出來,並且迅速的尋找掩體,而面對這更多箭雨的趙信再次拔出了地上的一把長槍,面無表情的看着那如雨點般落下的弓箭。
他還要堅持十幾分鍾,所以絕不能夠在此刻倒下。
弓箭呼嘯的風聲讓他想起了艾歐尼亞的海上風浪,讓他懷念起了自己曾經的國王,而他的長槍也在懷念當中橫掃而出,劃出了一道漂亮的新月,將那些飛射的箭矢擋在了自己的身圍之外。
此招是爲了護衛國王而創造,但現在,他護衛的乃是皇子光明的道路。
可很可惜,正在奮戰趙信卻並不知道,現在的嘉文所看到的東西,卻是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