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施坦因喋喋不休了一陣,最後幾句話把元首說服了,他說:“想想法國戰役吧,當時,總部那些老古董們把比利時當主攻方向,只有你支持了我穿越阿登森林、繞過馬奇諾防線攻進法國的方案,結果取得了大勝。我的元首,你是統帥,我是戰略家,只要我倆聯手,年內攻下克里木完全有把握的。”
李德心裡暗暗高興,他何嘗不如此,只是激將道:“部隊全線轉攻爲守,這並不妨礙騰出兵力,在南北兩端採取行動。在最北面,我們攻佔了拉多加湖與奧涅加湖之間的林地,與芬軍會師,列寧格勒與後方只剩下了空中聯繫了,這主要是赫普納的功勞。部隊在密林和荒漠地方展開,氣候又那麼惡劣,因難是巨大的,可是他成功了。而克里木,部隊容易展開,氣候又好,我在想,我們的戰略家肯定會有所作爲的。”
曼施坦因呼地站起來,一隻碟子應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以至侍者往裡探頭探腦。
他高聲宣誓:“我的元首,在座的人都可以作證:如果給我兩個師,我一定全部攻佔克里木半島。”
“很好!”元首也站起來,“最好越過刻赤海峽,在高加索佔領橋頭堡,爲明年開春打好基礎。”
“是!”曼施坦因高聲回答。
李德說:“你先別激動,我還沒說完呢。如果你能完成這些任務,不要說兩個師,我給你五個師也可以。”
曼施坦因又要盡最大的肺活量高呼,李德趕快拉他坐下。
施蒙特表示擔憂:“敵人就要全面反攻,舉例說,赫普納雖然佔領了提赫文,麥列茨科夫的反攻一刻也沒停過,就是在南方,鐵木辛格在收復羅斯托夫後,向塔甘羅格猛攻,您一下子答應五個師……”
他說話時曼施坦因一直怒目而視,最後忍無可忍了,說的話不像是集團軍司令,而是錙銖必較的小財主:“住嘴,你吃着我的魚子醬,不幫忙也就算了,竟然阻撓我的好事,你跟哈爾德總長一個腔調,就會唱反調。”
李德連忙阻止,可是晚了,施蒙特從胸前扯下餐巾,就要往外走,大家連哄帶罵,參謀長上前拉住他,才讓他重新坐下。
李德嘖怪道:“施蒙特有權表達他的擔憂,一個二級上將,怎麼像小孩子一般說話?”
鮑曼用餐巾擦拭着嘴,咕嘟一句:“這純粹是他們陸軍的內部事務。”說完又舀起一勺子魚子醬。
曼施坦因也覺出自己有點過份,拿起杯子:“來,施蒙特,向你道歉,我自罰一杯。”
在元首的注視下,兩人碰杯。
……
經歷了俄羅斯北部的急風暴雪後,克里木半島簡直是暖春,軍隊把守的韃靼飯店裡,李德佔據了三樓最大的一間套房,也許是魚子醬吃得太多的緣故,儘管夜深人靜了,主人離去後客人們睡意全無,集聚到元首房間聊天、嬉鬧。
突然燈滅了,起初以爲停電了,原來整座城市都陷入黑暗,飯店服務員送蠟燭時說,德軍實行燈火管制了。
藉着燭光,李德眼光不時落在麗達臉上,他怎麼也搞不明白,如此秀麗、文靜、恬淡的臉,以鑽進冉妮亞的襠部爲樂事。
外面一陣喧鬧和哭喊,李德掀開窗簾,隱隱約約看見一長溜人影,旁邊是一隊押解兵,不時有人用手電筒照在某個人身上,李德看到燈光照射在一個年輕女人身上,女人抱着的嬰兒啼哭不止,拿手電的人大聲斥責,女人一邊哄孩子,一邊向他央求。
冉妮亞佔據了另一扇窗戶。鮑曼湊到元首跟前,往外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怎麼回事,他在元首耳邊輕聲吐出一個詞:“猶太人。”
接着出現了這樣一幕:那個拿手電筒的人一把從女人懷裡奪去嬰兒,狠狠地摔到地上。嬰兒像夾在門縫的老鼠一樣,“吱”地一聲後永遠安靜了,女人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從地上撿起嬰兒搖晃着、呼喊着,又不甘心地把嘴放在嬰兒的小口上吸氣,把嬰兒硬往自己的乳.房上塞……
可憐的母親像一截木樁杵在街道中央,手電光閃過她慘白的臉,突然,她像母獅子一樣衝上去,向劊子手追去,槍響了,她跌倒在地,懷裡還緊緊抱着斷了氣的小生命。
一條光柱照射在飯店窗戶上,下面一個黨衛軍軍官對着窗戶破口大罵,罵得很難聽,還拔出手槍威脅。一半是酒精的作用,一半被剛纔一幕震驚,空軍副官貝洛竟然與下面對罵起來,這下被捅了馬蜂窩了,黨衛軍軍官一聲令下,嘩啦啦過來十幾個隊員,迅速將飯店包圍後,軍官帶領幾個士兵罵罵咧咧往樓上衝來。
鮑曼把元首拉入套間,外面只留下三對男女,門被踹開,服務員後來居上,像泥鰍一樣站到軍官面前解釋:“這是柏林來的客人,是曼施坦因請來的。”對方那裡肯聽,一把將他拉開,幾人迅速把他們圍在中間。
軍官左邊領子上四顆鑽標記,表明他是二級突擊隊大隊長,右邊領章是黑色無任何標記,表明是隸屬帝國保安局。面對三個國防軍校級軍官,他沒有一點畏難情緒,呼呼噴着酒氣,用手玩弄着手槍套釦子問道:“剛纔是那個王八蛋違犯宵禁令的?站出來。”
“王八蛋”貝洛剛上前一步,對方猝然一拳,貝洛鼻子裡流出鮮血。
貝洛要還擊,施蒙特與阿爾布雷克特從兩邊拉住他,他們相信,經過剛纔一幕,加上在元首房間撒野,他這個二級大隊長當不下去了,讓他像秋後的螞蚱一樣蹦跳幾下也好。
二級大隊長以爲他們被嚇怕了,丟下海陸空三個上校,活動着手腕走向三個姑娘:“剛纔我還看見一個紅髮美女,啊,是你。告訴我,你爲什麼違犯宵禁令呢?”
冉妮亞冷冷地看着他,麗達也冷眼旁觀,只有愛得萊德小姐直往後躲避,冉妮亞把她拉到身邊,一手搭在她肩膀上,感到她的身子像篩子一樣抖動——這次不是由於興奮,而是害怕。
二級大隊長抓着冉尼亞的下巴,食指與姆指稍稍用力,沒有出現預計的喊叫,冉妮亞還是冷冷地看着他,只是咬緊牙關,忍受着痛感。
施蒙特看不下去了,上前勸解:“我說同志,跟一個姑娘較什麼勁?時間不早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
二級大隊長放開冉妮亞的下巴,頭轉向施蒙特,上下打量了一下,嘴裡吐出雜碎:“爲什麼騾子生不出驢嗎?我告訴你,因爲騾子的逼不像逼,倒像是某個人的嘴!哈哈哈。”
他的幾個嘍羅也仰天大笑。施蒙特血往腦門上涌,阿爾布雷克特與貝洛強行按住他。
他又一次把三位上校的忍讓當成軟弱可欺,乾脆不再理會他們,重新伸手去捏冉妮亞的臉龐,她忍無可忍了,擋開了他毛絨絨的手。他生氣了,左臂勾勒起她的頭,右手放在她的胸脯上,出乎他意料之外,冉妮亞膝蓋往上一頂、縱身跳起側踢、躍起雙腳.交替直踢,右腳踢在他胸膛上,他往後蹬蹬幾步,阿爾布雷克特乘勢腳下一勾,二級大隊長兩腳朝天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的手下蠢蠢欲動,一個烏克蘭民團模樣的人衝向麗達,被她一腳踢向二級大隊長,把剛爬起來的大隊長撞倒在地。剩下幾個一擁而上,麗達猛竄升又劈開雙腿落下來,踹在兩邊的嘍羅胸脯上。
門開了,一幫全副武裝的黨衛隊衝進來,把槍對準副官和姑娘們,二級大隊長第三次爬起來,大喝一聲:“把違犯宵禁令、武裝對抗黨衛隊執法人員的嫌犯押走。你倆到裡面搜查,看有沒有同黨分子。”
套間的門開了,同黨分子出現了——穿着褐色制服的鮑曼與披着墨綠色外套的元首。
二級大隊長怔忡地站着,鮑曼上前一個耳光,元首制止:“不用髒了你的手,他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婦女和嬰兒的血。”
李德背對着他,厭惡地對二級大隊長說:“你真是德意志帝國之恥。自己向你的上級請求處分吧,對他說,帝國元首和黨的書記對你們今晚的所作所爲很不滿意。”
就像夏夜裡吹過一陣寒風一樣,大家怏怏不樂。民族主義、種族主義是納粹黨的國策,就像急駛的列車需要慣性一樣,儘管最近在種族政策上作了一些調整,長期以來形成的慣性不是一下子能改變的,剎車剎得太緊,反而會翻車。
麗達冷不防插了句:“怎麼會這樣?這些人多像蘇聯內務人民委員會的人。”
冉妮亞狠狠地嗆了回去:“他們對付的是其他民族,總不至於對付自己的同胞。”
麗達一臉不解:“你是俄國人,你怎麼老說……我們?”
冉妮亞白了她一眼:“我提醒你,我是拉脫維亞人,不是俄羅斯人,這完全是兩個概念,請你記住這一點。”
“別吵了。”鮑曼斷喝,繼而對元首說,應該把今晚的事告訴給希姆萊。元首擺擺手。他要從根子上解決問題——撤銷黨衛隊秘密行動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