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0日清晨,拉多加湖面上颳起了期待已久的西北風,天氣寒冷刺骨,湖邊已經結冰了。
柏林東南佐森的國防軍陸軍總司令部,對外以“梅巴赫一號”作爲稱呼代號。李德一早趕到這裡,由於來得太早,足足等待了半個小時,勃勞希契與哈爾德才雙方走進司令部,見到坐在大沙盤前的元首時收住笑容。
陸軍總司令部與總參謀部的主要人員到齊後,李德開門見山地問道:“由於前北方集團軍羣司令勒布的失誤與隱瞞不報,蘇軍收復了提赫文,陸軍對此採取了什麼措施?”
勃勞希契表示已從法國緊急調動一個步兵師增援,同時要求元首同意從中央集團軍調出一個裝甲師北上。
“從法國調來?不僅遠水解不了近渴,這些部隊抵達戰區後很快會被打敗:要麼敗於蘇軍,要麼敗於嚴寒。”
哈爾德詭譎地望着元首,顯然他聽到了什麼,問元首是否有了克敵制勝的方案。
李德洋洋得意地宣佈:“過去的幾天我一直沒閒着,當你們整天埋頭於對莫斯科的第二次進攻時,當勒布元帥頑固地不聽勸告時,我已經命令赫普納早做準備。現在已經準備就緒,即將發動致命的反擊。”
“哪天?”勃勞希契與哈爾德異口同聲地問。
“現在。馬上。”李德在桌子上猛拍了一巴掌,躊躇滿志地拿起紅色電話:“赫普納,我命令:向斯維裡河,前進!”
赫普納把元首的命令向下傳達:“我命令:向斯維裡河,前進!”
命令層層複製粘貼,一直傳達到裝甲尖兵第五坦克營。營長安德里在指揮坦克裡呼叫:“各連注意,現在我傳達元首的命令:向斯維裡河,前進!”
寂靜的森林裡突然升騰起黑色的煙霧,伴隨着雷鳴般的引擎聲,四十輛Ⅲ號、Ⅳ號坦克轟鳴着從林中衝出來,撞倒碗口粗的大樹,碾過冰凍的小河,向北衝去。坦克後面是十幾輛突擊炮,再往後是密密麻麻的步兵。
坦克營衝出森林,抵達一條冰凍的小河,對岸隱藏在油松背後的反坦克炮開火了,第一輛坦克上騰起一股火苗,導致彈藥室殉爆,炮塔飛上了半空,又重重地咂進冰河裡,轉眼間掩沒在河水裡,只剩下半截炮管指向天空。
炮彈不停地爆炸,密集的彈雨潑灑在坦克上,打得裝甲板爆竹般的響聲,彈雨之密集,竟然打壞了指揮坦克的潛望鏡。安德里怒火中燒:幾天前由中線發配到這裡來,赫普納指名道姓讓他打前陣,他要做出個樣子讓他們看看。
他把一腔怒火發泄到敢於擋道的敵人身上。安德里拒絕了一連長繞道側擊敵人的合理而費時的建議,半截身子露到炮塔外面,命令德軍全速前進。
坦克怒吼着衝過河,突擊炮把對岸打得樹倒枝飛,煙霧瀰漫,步兵冒着槍林彈雨,三五成羣,步步躍進。配屬的團偵察連連長把全連5釐米排用迫擊炮集中起來抵近射擊,對岸的火力漸漸稀疏下來,前哨報告,敵人已經北竄。
陣地上留下幾十具蘇軍屍體和同樣數量的傷員,幾門PM-38型120毫米迫擊炮和兩門76毫米反坦克炮歪斜在地上,代價是兩輛坦克被毀、十幾人傷亡。一連長停下來,掏出小酒瓶呷了一口,再喝時瓶子被奪走,安德里把瓶子咂在坦克上,然後命令繼續前進。到下午四點日落時,安德里的部隊已經向北突進了十三公里,越過了夏西河。主力緊隨其後,向百公里外的斯維裡河猛撲過去。
這次攻擊風格不同以往,即沒有成羣的飛機掩護,也沒有黑壓壓的坦克爬過來,德軍組成了上百個戰鬥羣,象一條條激流向北流淌,又象無數支匕首,在這遍佈河流密佈,沼澤遍地,道路稀少,林海雪原的地方穿越。部隊象章魚一樣到處伸出觸手,前面的部隊遭到敵人阻擊,後面的就繞過去;這邊的被蘇軍包圍,那邊的越過正在鏖戰的戰場。一支摩托化分隊被消滅,更多搭載步兵的坦克、裝甲車、履帶式摩托或腳上套着雪橇繼續向前。
在此同時,主要由俄國志願人員和戰俘組成,並經過嚴格訓練的十幾支小分隊滲入蘇軍防線。其中包括卡爾梅克人在內的勃蘭登堡部隊。
在安德里和41軍主力向北突進的同時,41軍第8師在1軍配合下,向蘇第54集團軍來了一記重重的右勾拳。
自14日以來,蘇軍向南挺進幾十公里,正在對基裡希屢攻不下,大部隊集中在格拉熱沃到基裡希一帶,結果,蘇軍後方的格拉熱沃到沃爾霍夫一線兵力空虛。德軍第8師從普魯森以東的橋頭堡出發,直指38公里的新拉多加港,一舉切斷了向南突進的蘇軍。
新拉多加是列寧格勒州的一個城市,1704年由彼得大帝建立,位於沃爾霍夫河注入拉多加湖之處、東距列寧格勒市121公里。1941年9月,德軍第18集團軍從陸上**列寧格勒後,內地的物資經過提赫文、沃爾霍夫鐵路,再運到新拉多加裝船,通過拉多加湖送到列寧格勒。
進攻第二天,德軍前鋒出現在新拉多加東南,港口物資堆積如山,蘇軍奉命往麪粉上澆汽油,準備一看見德國人的影子就點火。這時出現了一些“內務部隊”,賊頭賊腦地在附近遊弋,當守衛物資的蘇軍露出炸燬港口、破壞物資的跡象時,“內務部隊”馬上向其開火,並與隨後起來的德軍會合,把搶救回來的物資據爲已有。
這支“內務部隊”是眼鏡大學生率領的“紅色獵人”突擊隊。
21日下午,41軍第8師師長布蘭登貝格爾少將興高采烈地向赫普納報告:“德軍進入新拉多加,切斷了增援列寧格勒的主要通道,蘇54集團軍層層包圍,並繳獲了550噸麪粉、還有武器彈藥。”
……
這是意志的較量。連日來,在滴水成冰的季節,赫普納的德軍冒着風雪不斷前進,官兵們只有一個心願——向北,向北,由南向北一百公里,與斯維裡河畔的芬蘭軍隊會師,從而徹底圍困列寧格勒。
這是鋼鐵的碰撞。在陰霾的天空,德軍飛機與蘇軍飛機在空中搏鬥。幾十輛裝甲列車沿着拉多加湖東岸的鐵路緩緩向北,幾百輛坦克在密林、荒原和泥炭地裡開路,幾千輛裝甲車、自行火炮跟隨坦克艱難前行,幾萬輛卡車、馬車從凍得硬邦邦的大路、林間小路、冰上道路嗚咽着前進,幾十萬德軍士兵分成幾百個戰鬥羣挺進,把麥列茨科夫的十幾萬蘇軍分割成幾百塊。至少有五千人德軍和盟軍化裝成蘇軍深入敵後,把蘇第7集團軍後方鬧了個天翻地覆、烏煙瘴氣。
11月27日,氣溫在兩小時內下降20多度,儘管赫普納蒐集了大部分冬衣和冬季潤滑油,向北挺進的德軍被酷寒折磨得精神恍惚,只得拼命前進。
第二天,在狂風怒號中,幾輛敷衍了事地刷上白石灰粉的德軍坦克衝進了斯維裡河、奧亞季河、帕沙河三河交匯處的斯維裡察,並越城而過,直撲斯維裡河。
蘇聯拉多加湖區艦隊給這些凍得神思恍惚的入侵者雪上加霜:100毫米艦炮炮彈越過冰面準確落在德軍周圍,把坦克轟回到零件狀態;
冰面上蘇軍的雪地摩托車飛馳而來,向跟隨在坦克後面的步兵噴射着子彈,甚至追上岸,象雪豹追擊兔子一樣,把這些戴着耳罩、聽不到聲響的德軍士兵追得四散而逃,跑着稍慢的被雪撬車上巨大的螺旋槳削去了腦袋,血肉橫飛,身首異處,冰面上到處是血肉模糊的爛肉和紅白相間的腦汁。
元首時刻注視着他們的行動,德軍在斯維裡察受阻激怒了他,他迅速命令第1航空隊、德軍第5航空隊全力支援,李德還把最高統帥部長官凱特爾派到芬蘭,協調兩軍行動。
德軍與蘇軍苦鬥了一天,往北十公里是芬軍的防線,就是不肯主動南下與吃盡苦頭的德軍會師。他們只滿足於收復一年前被蘇聯奪取的領土。
在元首的壓力下,芬軍也有所表示:他們出動可憐的幾艘炮艇,向強大的紅海軍拉多加湖區艦隊挑戰,甚至出現了炮艇用炮火趕走蘇聯炮艦的奇觀;出動芬蘭空軍進行支援,徵集皮衣囤積在維拉斯河邊,只等待德軍來拿。
緊急時刻,隸屬於芬蘭卡累利阿集團軍的德軍163步兵師,越過斯維裡河向南發起衝擊,在烏雲般的飛機掩護下,與從南而來的41軍第1摩托化師的便衣偵察兵接上了頭。
1941年11月29日上午9時40分,太陽剛剛露出頭,自南而北、穿着各式各樣棉衣的赫普納裝甲部隊與自北向南、穿着整齊的芬軍皮大衣的德軍163步兵師的士兵們正式接觸了,換言之,沿着拉多加湖東岸挺進的西路德軍南北合師,列寧格勒被深遠包圍。
第二天,調配給41軍的第3摩托化師尖兵營,在營長安德里反覆督促下,到達了蘇軍第七集團軍司令部所在地洛傑伊諾耶波列市,北面,黨衛軍第9骷髏旗隊約一千人越過斯維裡河,進佔了該市場以東的亞涅加。黃昏時分,芬蘭軍隊踏冰過河,擺上美酒與大塊鹿肉,燃起巨大的火堆徹夜狂歡,給南岸凍得發抖的來訪者送來了溫暖。中路德軍包圍列寧格勒和拉多加湖以東的第二道包圍圈也封閉了。列寧格勒劫數已定,只是時間問題。
在西邊兩路德軍捷報頻傳的同時,東路德軍仍在艱苦奮戰,用沙爾中將的牢sao話說,“正在擦屁股。”只是這個屁股上有太多的刺:收復提赫文向北進發的的56軍,遭到不下於十五個師蘇軍的圍追堵截。德軍一邊抱着頭一邊盡力向北進發,在季赫文以北六十公里的地方再也動彈不得了。他們把大部分蘇軍都吸引到自己身邊,承受着東面、東南面廣闊戰線上敵人永無休止的反攻,保障了41軍的右翼。
1941年12月1日,李德在柏林國會發表演講,聲稱列寧格勒已被徹底包圍。他調侃的口吻引來國會議員和聽衆們的鬨笑,也許他想以這種方式,給週日增添笑料:“……此時此刻,那個以鋼鐵取名的斯大林先生正爲他豆腐渣一般的軍隊生氣,或許他正把一疊寫滿敗績的戰報扔到某位元帥的臉上,不過我請你保持冷靜,取得勝利需要的是戰鬥意志而不是生氣,把唾沫吐在打敗仗的將領臉上,對整個戰局毫無益處……只要你冷靜下來,設身處地於自己的處境,你就會發現,投降是唯一的選擇……”
有一點他說錯了:斯大林處罰打敗仗的將領,不僅僅是把唾沫吐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