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些被抓進來的“鄂達國人”摘了面具露出中原人的臉,然後再痛哭流涕地敘述着自己是怎麼接到大皇子暗令去偷換下賬冊,洛秋實覺得自己剛纔做的那些事,真的很像一個跳樑小醜!
“父皇……”先前的振振有詞已經變得虛弱無力,洛秋實身形微晃地站在那裡幾乎就要站不住:“父皇,您不能相信他們一面之詞的父皇!他們說是兒臣下的暗令讓他們去換賬冊,可是從始至終兒臣都在這裡沒有離開過半步更沒有接觸過別人,這暗令如何能下?這是秦方對兒臣的誣告啊父皇!這些假扮鄂達國人的人,也一定是秦方安排的,用來陷害兒臣的!一定是!”
他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水草一樣發現了這抹生機後就緊抓着那根水草死都不放開,堅持那些人一定是秦方的人,是他設下的奸計!蘇秦一直安靜的聽着但笑不語,直到洛秋實說完了,她才輕聲開口道:“大王爺您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確實,這麼多人都看着呢,這暗令就算是下了,也沒法傳出去!可是……”
她一頓,眼神突然凌厲無比地射向臉色尤蒼白着的洛秋實:“如果這命令是你進御書房之前下的呢?在你知道是罪臣狀告你之時,恐怕你已經做好了所有安排吧?”
“一派胡言!”洛秋實眼底一驚,面上卻十分鎮定:“秦統領,作爲一軍統領你該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而說了之後就要負責任!這種胡言亂語也能說出來,你要適可而止!”
“適可而止的應該是您大王爺!”蘇秦眼神愈加凌厲,隱有山雨欲來的憤怒之意:“從一開始罪臣就不想將此事鬧大,可是是大王爺您一再不放過罪臣,先是暗殺後又明殺,罪臣也是人也有父母兄弟也是他們的至愛之人,憑什麼就要因爲發現了賬目有問題就要遭受如此之罪?這事本就是大王爺出錯在先,難道被罪臣發現也是罪臣錯了嗎?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是大王爺一而再再而三地將罪臣逼到了這份上逼的罪臣不得不反抗不得不鬧到皇上面前來,所以,從一開始就不是罪臣在鬧,鬧的是您大王爺!”
“皇上!”一番斥責出口,蘇秦未做任何停頓地又對洛清圖道:“要查大皇子有沒有下暗令其實很簡單,只需要查看一下大皇子離開之後秋離宮有沒有人出宮便可!若是有人出宮,那又是去了哪裡去了多長時間,這麼一查,想必就一目瞭然了吧,皇上!”
她說話的對象是皇帝洛清圖,可最後兩個字時看的卻是洛秋實,而當那最後兩個字落下娓娓餘音時,洛秋實低垂的黑眸狠狠一顫,
一道陰狠光芒,直直朝蘇秦射來。
蘇秦不躲不避地全盤接受,並大方地回以對方一個和藹可親的微笑。
不急不急,你以爲這就是陰狠之招的話,那隻能說明你還很單純!大皇子啊大皇子,蘇某可是在後面挖了好多好多坑,一一等着你從這些坑裡爬出去後,再掉到後面的坑裡面呢!
所以說不急,今日既然進了這御書房,我就陪你慢慢玩!
直到,玩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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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蘇秦的建議,洛清圖只考慮了一剎之後便命人去查。於是候在御書房外專門負責收集消息的魚衣衛部門又迅速出擊朝秋離宮而去。
也到底是皇帝跟前負責專門收集消息的,速度雖然比姜芽領導的那支隊伍稍差了點,但收集來的信息也十分有用——秋離宮在洛秋實離開之後確實有人匆忙出了宮,並且在送入大王爺府某個消息之後便又迅速回來。
而那個人的身份也是十分敏感,竟是以前跟在二皇叔洛清鴻身邊的貼身護衛。洛清鴻出家之後他本來是要回老家的,是洛秋實向皇上提出要了這個人,這個人從那之後也便在洛秋實跟前伺候了。
這種時候出現和二皇叔有聯繫的人,對洛秋實和洛清鴻兩人而言,的確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洛清圖的臉色較先前更爲陰沉,他直接拂開洛秋實自己上前撈了一本賬冊看了起來。站在旁邊的蘇秦用眼角瞄了一眼那本賬冊,立馬拱手解釋道:“皇上,這本是慶元三十七年八月的一本。上面記着八月十五那日大皇子曾撥十萬兩白銀給各大軍營的炊事營,讓他們在中秋節那日做點好菜犒勞下大家。這種帳一般負責採買的部門也都會有記錄,罪臣之前已暗中查過,發現總共的加起來纔不過四萬五千兩白銀,剩下的五萬五千兩去了哪裡,恐怕就要問大皇子了!不過這筆賬目,在大皇子那邊的賬冊上應該是查不到的,畢竟要是記錄了,這五萬五千兩銀子,可就對不上號了!”
洛清圖不作迴應地只翻看着那筆十萬兩的記錄,然後又讓人從洛秋實那邊的檀木箱子裡找出同年八月的那本賬冊,他略略一翻看,果然一字未提!
“你做的好事!”洛清圖一擡手,那手中的兩本賬冊便被他以極端之力狠狠摜在了洛秋實臉上。陳年的墨香因爲久經潮溼墨跡已經有些化,這一摜上去,洛秋實半面臉直接被舊墨染成了黑色,一半黑一半白的,看上去好不狼狽。
而洛秋實也因這十足的力道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他直直望着那本舊賬冊,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朕只是隨便翻了一翻就發現一筆五萬五千兩的,那剩下的還有多少是朕不知道的?”洛清圖一甩龍袍重新回到龍椅上,指着洛秋實鼻子罵道:“朕倒想問問你,這些銀兩你都拿去做什麼了?先前秦方說你私下練兵到底是不是真的?洛秋實,你要是再有半句謊話,你看朕怎麼處置你!”
他直接連名帶姓地喊了出來,可見其怒氣已經蒸騰到無法抑制的地步。洛秋實聽着他的名字就這樣被自己的父親喊了出來,神情一滯,低低道:“父皇,兒臣哪裡敢私下練兵,那不過是兒臣接管京畿大營之後組建的一支小型軍隊,集結了江湖各種能人異士,想訓練出一支強兵奇將罷了!這事父皇之所以不知道,是因爲兒臣想先將人訓練出來再給父皇看,也好在這三年一度的軍隊檢閱上給父皇一個驚喜!父皇,兒臣斷不可能有私心,也沒有理由有私心啊父皇!父皇明鑑!”
“是給朕的一個驚喜,還是一個驚嚇?”這樣的理由並沒有取得洛清圖的信任,他略顯疲憊地揮了揮手,朝門外的御林軍道:“罷了,這麼大半天下來朕也乏了!秦統領,如今這案子也無需再審了,朕會還你一個公道。至於大皇子……來人,將大皇子押入天牢,待刑部查清其挪用款項之後,再依律定罪!”
“父皇?”洛清圖話音剛落洛秋實就淒厲地哀嚎起來,“父皇您不能就這樣下了定論啊父皇!兒臣是無辜的,您要相信兒臣啊父皇!那支軍隊,那支軍隊才幾千人而已,兒臣真的是要訓練出來後獻給父皇的,父皇不信可以去查啊父皇!”
“幾千人?”洛清圖直接將手邊的茶盞扔向了洛秋實,那由宮女剛換上的滾燙茶水一滴不露地全部潑在了洛秋實身上,他被燙的要死死咬住牙才能不喊出聲來,但這還不夠,他不能動,也不能去撥開臉上殘留的茶葉,只能跪在那裡聽着自己那個其實從未疼過他的父親指着他厲聲道:“才幾千人而已!虧你也說得出口!整個皇城的守衛才一千七百五十人,並且還是輪值,當值的不過是這個數目的一半。你一個幾千人的軍隊,要打進皇城奪了朕的皇位,豈不是易如反掌?!”
“來人!”他說完也不再囉嗦,揮揚的衣袖一角揮出一道冷風道:“趕緊將這逆子拖出去!在朕知道他都拿那些銀兩做了什麼事之前,別再讓朕看見他!”
“是!”早已等待在旁的御林軍依言朝洛秋實做了個“請”的姿勢:“大王爺,您就請吧,別爲難屬下們了!”
洛秋實沒有動,只靜靜地站在那裡看着洛清圖,眼神悲情而又哀傷:“父皇,誠然是兒臣做錯事在先,但您就憑那秦方說了幾句您就相信了?您也不去查證一下就要將兒臣送入天牢了?是不是當年兒臣的母妃,也是這樣被您送入冷宮的?您有查過,她當年是不是被陷害的嗎?”
“那個賤人?”洛清圖一聽洛秋實提到樑貴人臉就變了顏色,“那個賤人還需要朕去查?哼,什麼樣的母親就能生出什麼樣的兒子!滾——!”
他最後一聲幾乎要到咆哮之勢,衆人一見也不敢再讓洛秋實停留,連忙上前拉了他就要往外走。
而洛秋實死死撐在那裡不肯離開,就在這僵持之中,門外突然一聲佛號,朗朗而來:“阿彌陀佛——!皇上,貧僧,久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