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你們遇到銀質面具了?”有洛向離的地方往往都是不可能安靜,所以一頓飯下來,洛向離不斷地問洛意沉這段時間惠州城裡發生的事情,當聽到銀質面具欲殺害洛意沉時,他氣得差點扔掉了手中的筷子,“這人到底是誰啊,老是跟二哥過不去!二哥,我們就沒辦法挖出他來嗎?”
“暫時是沒辦法了!”洛意沉並沒有什麼胃口,只淺淺地吃了幾口便沒再動筷,聽到洛向離問他,便搖了搖頭道:“不過之前燕驚晨曾和他對過手,雖然後來還是讓他跑了,卻傷了他的手腕,想來最近這段時間,他應該都會在養傷,不會再出現了!”
“只是傷了手腕啊!”洛向離不誤惋惜地嘆着,“燕驚晨也真是的,一身絕學就傷個手腕,要刺就直接往胸口上刺嘛!那多利落,一劍就可以解決!”
“銀質面具要是像你說的那麼不撐勁,二哥還用得着跟他明爭暗鬥這麼多年?”洛向離的插科打諢引來洛意沉的無奈一笑,正逢此時有丫鬟端了新上的羹湯過來,洛向離連忙起身,親自爲他盛起了湯來,“二哥,我看你都沒怎麼吃,要是沒胃口,就喝點湯吧!”
“嗯!”洛意沉含笑接過,目光無意間掃過洛向離腰間的一塊玉佩,他一怔,指着那塊玉佩道:“我記得你以前不是掛的這塊玉佩來着,怎麼突然換了?那一塊呢?不是你剛出生時皇祖母給你的嗎?怎麼換下來了!”
“哦,那個啊……”洛向離摸了摸腰間的玉佩,有些惋惜地道:“原來那塊玉佩的配飾上不知怎地掉了一片小鐵片,也不知掉在哪裡,找了半天沒找到,那玉佩沒了鐵片的裝飾又突兀地難看,我就拿去禮工司讓他們修補去了,暫時就戴着這個!”
小、鐵、片……
記憶的閘門在那麼一瞬間轟然打開,血色的潮水如兇猛野獸一般齊齊涌進洛意沉的腦海之中,他怔怔地望着洛向離腰間的那塊玉佩,胸口像是被大石撞擊一般撞了個粉碎。
小鐵片,冷宮中樑貴人屍體旁發現的小鐵片,他當時就覺得眼熟,原來……原來竟是……
洛意沉手中的湯碗,“啪”的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二哥你怎麼了?”離他最近的洛向離差點被飛濺的瓷片刮傷,他驚得跳了起來,見洛意沉被碎片劃上了手指,又連忙招呼丫鬟拿藥包紮。
“怎麼了這是?”蘇秦也想第一時間就衝過去查看洛意沉的傷勢,可她現在的身份是秦方,所以只能站在原地按捺不動,隱忍着自己情緒問道:“王爺可有受傷?要不要喚太醫過來看看?”
“無需!我沒、沒事……”短短一瞬間,洛意沉的臉便白的如薄透的宣紙一般,彷彿風一吹就能破碎,他勉強擠了個笑容以證明自己真的沒事,將纏着他手指的手絹隨意打了個結就拾起筷子來道:“不是都餓了嗎?快吃吧!”
說完自己先吃了起來。
真的沒事嘛?可爲什麼蘇秦會
覺得他吃的那麼勉強,似乎,在逼自己吃下那些飯食一樣?
蘇秦擔憂地看着洛意沉,不明白他到底怎麼了,可對方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只沉默地吃飯,她只能將心底的焦慮和疑惑統統壓下,等吃完飯兩人單獨相處時再私底下問他。
許是感覺到了洛意沉的不一樣,這頓飯一衆人吃的無比安靜,就連後來趕來的朱語晴,也敏感地噤了聲,
只安靜的吃飯。
好不容易一頓飯結束,蘇秦完全不記得自己都吃過什麼,見洛意沉起身她連忙跟着站起,跟在他身後道:“王爺,關於這次惠州城的戰役,末將還有些事想與王爺彙報!”如此,兩人便有機會獨處了吧!
“還有事麼……”洛意沉的黑眸微微一顫,一直努力作出笑容的臉頰有些僵硬,以至於他說話的時候嘴脣都有些哆嗦:“連夜趕路本王有些太累了,秦統領要是不急的話,不如明日再說吧!”
“這……”蘇秦沒想到洛意沉會拒絕,頓時心裡更加不安起來。
洛意沉卻笑着朝她搖了搖頭,招呼人給蘇秦安排了房間後,便轉身離去了。
“二哥,你的傷真的沒事嗎?”隱約察覺到了洛意沉的不同,洛向離忍不住擔心道。
“真的沒事!”洛意沉擺了擺手,只覺洛向離那雙清澈雙眸所綻放的純透光澤此刻格外刺眼,他輕咳了咳,道:“你不是還要進宮去看梨妃娘娘嗎?快去吧!”
“那……好吧!”洛向離無奈點了點頭,看着洛意沉融入夜色後越來越遠的背影,有帶着笑意的戾氣,從清澈雙眸中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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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洛七跟着洛意沉進了書房,進門前他朝隱在暗處的暗衛打了招呼,讓他們注意着周圍的動靜,而後才進屋順帶將房門合了個嚴實。
結果纔剛一轉身,他就聽到洛意沉凝冷的聲音道:“洛七,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啊?”洛七一呆,臉色便有些着急,“王爺,您到底怎麼了這是?剛纔吃飯時就開始不對勁了!屬下不出聲,就在這陪着您成不?”
“出去!”洛意沉的聲音更冷了一分。
洛七眸色一黯,擔憂地看了洛意沉一眼,卻見對方只將自己隱於黑暗之中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他心裡嘆了嘆,最終還是開門,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怎麼出來了?我正要進去呢!”
一出門,便見迎面而來的姜芽要進書房,洛七連忙擡手攔住,朝對方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將她攔在了門外。
“怎、怎麼了啊?”姜芽想起洛意沉晚膳時的異樣,又看了看洛七現在的樣子,常年探聽各種消息所練成的敏銳直覺告訴她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心一沉,壓着嗓子問道:“出什麼事了?”
“我也不知道……”事情沒確定之前,洛七也不敢下結論,所以他依然只是搖了搖頭,否認道
:“算了,沒什麼事,你別瞎想!”說完又突然問道:“六王爺進宮去了?”
“嗯,剛讓洛管家備了馬車,這會兒估計已經走了!”姜芽點了點頭,邊扇着涼扇邊道:“哎你一說六王爺我想起今上午的事來了!”
“今上午什麼事?”洛七沒什麼心情地問道。
“今上午六王爺聽到王爺要回來的消息後就興沖沖地過來,說是要佈置二王府準備迎接王爺。我當時也沒在意,更何況他是主子,便由着他去鬧騰了。結果搭一個花架的時候,這小主子不小心碰倒了一個裝滿水的花瓶,整隻袖子都溼了!”
“不就是溼了只袖子嘛!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洛七不怎麼在意地道。
“只是溼了袖子我會跟你說?!”姜芽一副“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的不滿表情瞪着洛七,“關鍵就是王爺被水溼的一時情急,便擼了袖子上去,我看到他手腕上……好像有塊刺青!你以前看到六王爺身上有刺青嗎?沒有吧!所以剛纔王爺說燕驚晨將銀質面具手腕傷了時,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六王爺的手腕,你不覺得有些怪?”
姜芽話音剛落,就聽到書房裡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王爺?”
“王爺!”
洛七和姜芽同時一驚,轉身就要衝進書房,卻聽得裡面洛意沉沉寂的聲音道:“我沒事,不必進來!”
一句話生生將兩人的腳步阻在了書房門外,姜芽訝異地看了門扇一眼,再次看向洛七道:“洛七,你還想說,什麼事都沒有嗎?”
洛七嘴角無奈劃過一絲苦笑,他回身,一屁股坐在了書房前的臺階上,看着黝黑的天幕啞聲道:“姜芽,這次,是真的要變天了……”
“什麼意思?”姜芽一凜,連忙坐到洛七身旁追問,對方卻再也不說一個字,只擡頭看着陰沉沉的夜空,似是沉入了自己的睡夢之中。
這一坐,就是一夜!
門外,洛七和姜芽就這樣相依而坐,時不時會說上兩句話或者運運動切磋切磋武功打發時間,而門內,卻一直都是沒有聲音,仿若洛意沉,並不在裡面一般。
這樣的沉默與安靜,讓他們兩人越來越心慌,等到東方終於露出一點白色時,洛七再也堅持不住,起身道:“王爺,到了準備上朝的時辰了,您……”
“嗯!”洛意沉短短的應了一聲,就又沒了聲音。
洛七和姜芽對視了一眼,最後決定,推開房門,進去!
“王爺,需要屬下喚人過來伺候您洗漱……”進屋之後洛七最先出聲,他努力裝作尋常的樣子道着尋常的口氣,卻在看見書桌後那個似乎是僵坐了一夜的身影時,所有的話音都啞在了喉嚨裡。
半晌,他才聽到姜芽驚詫萬分同時也沙啞萬分的聲音顫抖道:“師、師兄,你的頭髮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洛意沉的頭髮,兩鬢竟已發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