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就這麼地頭也不回地走了,朱語晴也被洛意沉以安胎爲由連夜送了出去。往日裡熱鬧非常的二王府如今冷的像是一座墳墓,那墳墓中心裡坐着的洛意沉,正在親手將自己埋葬!
所有宮外的人都已安排妥當,剩下的,就是隻需將宮裡的如妃救出來了。
因着是七夕節,所以這兩日宮裡守衛格外嚴密。如今七夕節已過,那些值了兩天班的禁衛軍便會分出三分之二回家休息,剩下的三分之一繼續輪值,各處守衛雖然都還在,但明顯是皇宮警衛最鬆動的時候。
洛意沉挑的,就是這個最鬆動的時候。
沒有向母妃打招呼,怕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洛意沉直接讓暗衛潛進皇宮而他依然留在二王府等候。等洛七他們將母妃換出來,他再帶着母妃遁入密道,能離開就儘量離開,破釜沉舟努力一搏,也比呆在這裡等死要強。
而就目前爲止,一切計劃,順利進行。
洛七帶領下的暗衛在禁衛軍警戒開始鬆動之時秘密潛進皇宮之中,直接進入惠儀宮內。
“如妃娘娘!”只留瞭如妃心腹宮女花未陪伴的臥房內,如妃正半倚在美人榻上閉目養神,聽到突如其來的男性聲音時她一驚,擡頭看到原來是洛意沉身邊的護衛洛七時才鬆了口氣,但那鬆神的神情在下一刻又轉爲嚴厲道:“你不是洛七是嗎?怎麼出現在這裡?你不知道這是后妃寢宮?幸虧今日皇宮鬧了一天我這疲乏着所以將人都趕了出去,若是平時你這樣貿貿然衝進來讓別人看到,成何體統?”
洛七脖子一縮,恭敬解釋道:“如妃娘娘放心,屬下就是看到房間裡沒人才進來的!”他頓了頓,因着時間緊迫直接道明來意:“如妃娘娘,屬下奉王爺之令前來帶您離開,您先不必問爲什麼,到了二王府和王爺匯合之後他自會跟您解釋,這段時間裡,這個人會代替您在宮裡掩人耳目!”
他說完朝後一招手,身後站着的數人中便走出一嫋娜女子,摘去面紗之後,赫然便是如妃的樣子。
如妃一驚,下意識地猜到有大事發生,既然是自己兒子的貼身護衛,那相信他總是沒錯,當下便斂起了神色匆忙站起,隨身撈了件披風蓋在身上便要隨洛七離開。
而一行人還未踏出房門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了蒼老冷肅的聲音:“朕的愛妃,這大晚上的,你是要準備去哪兒,嗯?”
房間內的所有人包括如妃在內,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而所有人驚愣之際,那一身明黃衣袍的身影已經走了進來,精神雖然有些萎靡,可是久居高位而沉澱下來的眉宇間的嚴厲,卻有着不怒自威的睥睨味道,讓人禁不住膽寒顫慄。
洛七醒過神來的第一個意識便是,今晚,他們已經走不成。
不,能不能活着出了這個皇宮,恐怕都是難題!
迅速看了身後那個本來要代替如妃的女子一眼,發現對方早已揭掉了臉上的人皮面具站到了後方,他心下這才一鬆,率先跪下恭敬行禮道:“
屬下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沒想到愛妃這裡,七夕節都過完了還這麼熱鬧!”洛清圖渾濁的眼神略帶陰鷙地掃了洛七等人一眼,而後看向如妃道:“愛妃,是不是朕錯過了什麼好戲?剛纔怎麼朕怎麼聽着愛妃要去什麼地方?去哪裡,朕也跟着去湊湊熱鬧如何,嗯?”
如妃心底一顫。
榮寵不衰的二十多年裡,她從未見過洛清圖這個樣子跟她說話,他看她時眉宇間從來都是含情脈脈的溫柔和寵溺,何時如現在這般,眼神如此陰鷙恨不得立刻將她千刀萬剮?
僅僅是因爲他聽到了她要離開的消息所以如此生氣,還是因爲……有什麼未知的危險正在接近自己?
將心底的不安強行壓下,如妃莞了朵優雅溫柔的笑容上前輕挽住洛清圖的胳膊道:“臣妾還能去哪裡,只不過是想出宮去沉兒那裡看看罷了!”
“哦?”洛清圖掃瞭如妃一眼,不動聲色地問道:“去沉兒那裡做什麼?”
這個理由,倒是可以解釋清楚洛意沉的貼身護衛洛七他們爲什麼會在這裡。
所以如妃幽幽一嘆,繼續說道:“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沉兒身體抱恙,已經幾日未上朝了,臣妾這不是擔心他麼,所以就想去看看他……”
“哦?是爲了這個?”洛清圖似是半信半疑的表情看了如妃一眼,如妃一凜,連忙笑道:“皇上以爲呢,臣妾除了去沉兒那裡,這帝京城,臣妾還能去哪裡?”
“去哪裡朕不知道,不過朕想,愛妃有些地方,可能還是會去的吧!”洛清圖臉色倏然一冷,一擡手,身後的孫長路就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遞到了他的手上,他冷冷地將信扔在瞭如妃的臉上,陰戾道:“愛妃,在你走之前,不如先看看,這信上說的,可是真?!”
略帶冷意的信封劃過臉頰時好像留下了一道傷口,火辣辣地讓如妃有些疼,可見洛清圖扔這封信時用了多大的力氣,如妃怔愣地摸着臉頰上的傷痕,只覺這樣的洛清圖,實在陌生。
已經不是那個寵她愛她的洛清圖了,不,他的樣子,甚至像是這二十多年來的榮寵,只不過是他做過的一個假象!
一個哄騙了所有世人的假象!
她呆呆地彎腰,一向精緻莊嚴的肅容蒙上一層灰白,可這層灰白,在她撿起信看到上面上的內容時,徹底化爲死灰!
“皇上,你……竟然相信?”她哆嗦着信紙看着洛清圖,那薄薄的紙張因爲這劇烈的哆嗦而不斷地發出哀鳴的聲音,“你竟然相信這上面的內容?你竟然相信沉兒不是你的兒子?!”
一旁的洛七等人神情一凜,各自互相遞了個眼神,這怎麼又牽扯出他們王爺來了?經過大皇子洛秋實不是親生那件事之後,如今再爆出洛意沉竟也不是皇家血脈的醜聞,皇帝如何能忍?所以這也是密告之人之所以選這個法子來陷害他們王爺的原因?
“如妃……”洛清圖似沒看見如妃的灰白臉色一般,聲音淡淡而冷漠道:“
朕信不信,不是你狡辯幾句就能扭轉乾坤的!”
“狡辯?”如妃身形一晃踉蹌了一下,幸好身後的花未及時扶住了她纔沒有跌倒,這短短一瞬間,她死灰的臉上已換成了哀愴:“皇上,你竟然說……狡辯?臣妾還沒有說什麼就已經被你定爲‘狡辯’?皇上,你寧願相信別人,也不願相信與你同牀共枕二十餘年的臣妾?”
洛清圖冷冷一哼,轉開身子不看如妃,“孫長路!”
“是!”孫長路應聲上前,彎腰恭敬道:“如妃娘娘,皇上自來治國嚴謹,如果只是一封告密信皇上又豈會輕易相信!”他稍微一頓,道:“一刻鐘前,皇上親自前往二王府與二王爺滴血認親,如妃娘娘,二王爺的血,與皇上的血,不相融!”
“二王爺現在已被關押在大理寺,所以說如妃娘娘,皇上現在過來,不是聽您解釋的!”
“咚--!”
如妃本就驚軟的身子,徹底癱軟到了地毯上,花未扶都沒扶住。而洛七等人也全都陷入震驚之中,一時之間忘了反應。
王爺現在人在大理寺裡?他們出府的時候王爺明明還在的,這短短半個時辰功夫,竟然就發生瞭如此鉅變?
“哈哈……哈哈……”衆人驚愣之際,如妃突然笑了起來,她精緻雙眸裡的淚珠大顆大顆地落下,伴着臉上的笑容,竟然有些詭異:“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一直重複着這四個字,再看向洛清圖時,眼眸已裝進冷意:“皇上,你和沉兒的血究竟相不相融,別人不清楚,你不清楚嗎?可你既然如此大費周章了,不僅將沉兒親自送進了大理寺,還到我這裡來給我看了這封告密信,定是有什麼目的的吧?我和你同牀共枕二十年,可惜竟然沒有看透你?”
“洛清圖,你想要做什麼,不如一併告訴我,至少讓我在死之前,做一個明白鬼!”
如妃的自稱已經換成了“我”,她的聲音也在質問中慢慢尖利起來,到最後直接一個拔高化成了極怒的哀怨。她話音剛落,房間外便奔進來一個柔弱身影,那身影一晃奔到了洛清圖面前直直跪下,牽着他的衣角道:“皇上,您就饒過如妃姐姐吧,她這些年待臣妾不薄,臣妾是真心當她是姐姐的!離兒爲了皇位可以連照顧他多年的二哥都不顧,可是臣妾不能啊皇上,您就饒瞭如妃姐姐吧!”
如妃尖銳的恨意被突然衝進來的人影驚得一頓,她看向那人時,正巧洛清圖也彎腰將那人扶了起來,那眼眸中的溫柔,竟是真真切切愛意濃厚的溫柔?!
一片恍惚驚雷中,她只聽得洛清圖柔聲道:“梨兒,你身子還沒好利索就跑出來做什麼?是不是還嫌這些日子吃的藥不苦?非要我讓太醫院給你多開幾劑苦藥不成麼?快回去休息,我待會就過去陪你,嗯?”
他用的是竟然是“我”?他語氣中的憐愛竟是她從未見過的柔情蜜意?甚至他看她的眼神,那纔是幾十年夫妻同甘共苦相伴積下的濃情?!
原來……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