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國都的馬隊,慢慢的駛向宮門。遠遠望去,“中華門”三個字已赫然在目。
馮淑儀看着這巍峨的宮門,心中突然激起一陣澎湃,而後又瞬間神傷,猶如墜落深澗之中。她欣喜,自己竟然一睹了皇城雄渾壯觀的風采,來到了這個讓人嚮往的、天下權力的中心,她更神傷,自己不是騎着馬,也不是坐着馬車,竟然是在一隊女囚堆裡被人拴住雙手,跟在馬隊的屁股後面,一路走來的。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當巍峨的城樓,掠過自己的頭頂,馮淑儀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忍不住的擡起頭,環顧四周,想要欣賞個夠。
“啪”一聲,一條黑影落在了馮淑儀柔嫩白皙的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感立馬佔據了馮淑儀強烈的好奇心。
馮淑儀雙臂抱於胸前,努力想要掙開繩索。她掙脫不開,卻只能用衣服摩挲着自己赤紅髮燙的手臂。她目光跟着黑影尋去,是押解女囚的武士甩出的長鞭。
武士一聲喝令:“把頭低下!”
馮淑儀只得低下頭,忍着疼痛,悶頭前進。
宮門內,還叫嚷着一直要出宮玩耍的拓跋濬,正在中華門的附近徘徊。貼身的太監——抱嶷,正一籌莫展,急的直跺腳。他焦急的說道:“殿下!殿下您不能出去啊!”
“抱嶷,你看到剛纔那個小姑娘了嗎?”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翩翩少年忽地停下自己的任性胡爲,指着馮淑儀進宮的馬隊,好奇的問道。
他明眸中帶着一絲憂慮,看起來甚是關心。
此人正是拓跋濬!當今陛下最疼愛的孫子!
抱嶷定身一看,心中已有個大概,便嘆息的說道:“聽說,今天是罪臣的女眷入宮的日子。唉!可憐!”
抱嶷想起自己入宮當時的情景,心中亦是心酸無比。
“但是,但是剛纔那個武士用鞭子抽了那個小姑娘了啊!”拓跋濬是當今陛下最疼愛的皇孫,吃的、用的、玩的全是最好的。他一直養尊處優,哪裡見過宮裡還有這等暴行。今日他第一次遇見,所以才大驚小怪的問抱嶷。
抱嶷輕笑了幾聲,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他長嘆了一口氣而後說道:“殿下,這都是老法子了,沒什麼稀奇的。但凡有幾個不聽話的,都會捱上個幾鞭子。殿下只是從未見過,一時覺得奇怪罷了!”
“可是,剛纔那個小姑娘彷彿比我還小,這也要打嗎?”就算會有暴行,但是也不應該打小孩子,況且還是個小姑娘,拓跋濬這麼想。
“好了,好了,殿下!這鬧也鬧了,看也看了,咱現在該回去了!你看,這午時馬上就到了,陛下還等您一起去用膳呢!誤了時辰,可不好!“抱嶷馬上轉移了話題,搬出了陛下嚇唬拓跋濬。
拓跋濬擡頭看了看天空,日上中天,馬上便要到午時了。他突然感覺抱嶷說的一點沒錯,便急匆匆的轉身離去。
掖庭。
“把人都叫出來!快!快!一羣沒用的廢物!”剛換下囚服,還未等馮淑儀休息片刻,一名女官便大聲在院中叫囂。
馮淑儀一臉倦怠,她心不在焉的走出了房門。
掖庭中,正站着一兇悍的女官。她兩手掐腰,怒目圓睜。馮淑儀心中頓時覺得局勢不好,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快步走至院中,跟着衆人站好了隊。
只見那女官走近前來,挨個將她們這些女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然後,打開了話匣子:“我剛剛看了看,這有些人啊,還當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端着個臭架子,給誰看哪!啊?我告訴你們,進了這,你們再也不是什麼大小姐,再也不是什麼掌上明珠,別給我端個臭架子!在這宮裡,只有主子和奴才,你們都是奴才!最下等的奴才!都給我長點心眼!別什麼都不知道,就衝撞了哪個主子!到時候,捱了板子或者被砍了頭,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好了,我話就說這麼多,今天大家就都休息一晚,明日各宮的娘娘就會來要人!你們都給我機靈點,興許還能分個好的主子伺候!要是沒人要,那你就給整個宮的人去洗衣服吧!”
說罷,女官便遣散了衆人。
馮淑儀鬆了一口氣,便又心不在焉的走回了自己的寢室。本想好好放鬆一下的她,此時已完全沒了志趣。她漫步走至房中,坐在桌前,回想起最近發生的事情,發起了呆。
寢室不大,五六人同住,卻也寬敞。無論如何,馮淑儀都覺得只此一晚,怎樣都是好的。
忽然,一個和馮淑儀年差無幾,面容姣好的女子,坐在了馮淑儀的一旁。
她拿起茶壺,倒了一杯熱茶,猛地一飲而盡。喝完,嘴裡還嘖嘖的發出聲來,彷彿很久沒有喝過水一般。既而,她又接着倒了一杯新的。
喝茶的那一陣,女子瞥見身旁一動不動的馮淑儀。她慢慢的品着茶,目不轉睛的盯着馮淑儀,不禁產生了好奇之心。她好奇的問道:“你在想些什麼呢?”
馮淑儀仍是沒有絲毫迴應。
“唉!唉!”女子用手推了推馮淑儀。
馮淑儀回過神來,卻看見一個陌生的面孔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心裡立馬生了幾分羞澀。她難爲情的指了指自己說道:“你是在叫我嗎?”
女子點了點頭,手中還託着一個空杯,又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在想什麼呢?我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反應!”
女子邊說邊又放下手中的茶杯,又重新倒滿,而後又拿出一個新杯,也跟着倒滿,遞給了馮淑儀。
“謝謝!”馮淑儀雙手撫摸着杯身,佯作若無其事的接着說道:“我沒想什麼!沒想什麼!”
看到馮淑儀處處小心謹慎,女子似乎也感同身受,她忽而想要誠心結交眼前的馮淑儀。她真誠的說道:“我叫李萌生!你叫什麼?”
面對李萌生突如其來的熱情,馮淑儀一時招架不住。她怯生生的回道:“我叫淑儀,馮淑儀。”
“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馮淑儀!”李萌生驚呼道。
馮淑儀不禁緊張起來,她奇怪李萌生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你不用害怕!我在幽州的時候就聽過你的盛名!我是幽州刺史李道恭的女兒!只可惜,我父親被奸人冤枉,說他貪贓枉法,最後陛下竟然株連了我們全家。現在,我們家只剩我一個人了,還被送進了宮。”李萌生眼中噙滿了淚,娓娓道出自己的身世,眼中盡是對逝者的哀悼之情。
馮淑儀聞聽李萌生的遭遇,只覺得兩人同病相憐,心裡不禁也生了悲痛之心。她哀嘆道:“原來你和我一樣的遭遇啊!”
李萌生聽言,亦是疑惑的反問道:“你也是如此嗎?難怪我一見到你,就感覺你和我很投緣。”
馮淑儀點了點頭,淚眼梨花酒窩醉。
兩人一見如故,執手相看,轉悲爲喜,饒有興致的聊起了家常。
李萌生說:“我們這麼投緣,不如你當我的妹妹吧!以後也好有個依靠!”
馮淑儀說:“好啊!好啊!以後就有人和我一起玩了。”
就這樣一個成了姐姐,一個成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