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嘯,韓常只覺眼前一花,喬星已不見了蹤影。
只聽“嘭”的一聲,地上的雪被韓常的金背刀砍出一條深溝來。
身後突地傳來一聲冷笑,韓常慌忙轉身。
喬星正雙手環抱在胸前,摟着那個潔白如雪的包裹,氣定神閒的看着他。
“小子,鳳鳴九不是你師父?”這少年什麼來頭?
能躲過自己這雷霆一擊,還能若無其事,韓常驚疑不定。
鳳鳴九教不出這樣的徒弟!
“他老人家當然是我師父。”喬星傲然說道。
“怎麼可能?”韓常上下打量着喬星。
他和鳳鳴九交過手,這絕對不是鳳鳴九的輕功身法。
一擊不中,韓常不由得對面前的少年多看了兩眼。
也難怪,喬星天賦異稟,這幾年,他把鳳鳴九蒐羅回來的輕功秘笈學了個編,博採衆家之長,輕功早已獨成一家,超過鳳鳴九好多了。
“搞偷襲,這可不是一個大將軍所爲呀,我只道你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今日一見,哼哼……”喬星冷笑道。
他很是失望,原以爲勇冠三軍,大名鼎鼎的韓常,一定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卻不料……
真的是百聞不如一見,看來江湖中許多傳言,其實未必都和事實相符。
錢掌櫃並不是傳說中的愛財如命,反倒是仗義疏財。
賽西施並不比西施漂亮,反倒是滿臉肥肉,上下一般粗細,活脫脫一個大水缸。
唉!喬星不由得嘆了口氣。
韓常以爲喬星在嘲笑他,老臉一沉,豹眼圓睜,“有什麼可笑的?你小娃兒太嫩了,兩軍對陣,講的就是計謀,這叫先下手爲強。”
“可是我也沒有遭殃呀。”喬星大笑,這韓常簡直就是隻老狐狸,臉皮可真夠厚的,兩個人對戰還大言不慚的說是用兵計謀。
看見喬星懷中的白色包裹,韓常心裡一動。中原多的是奇珍異寶,該不會是鳳鳴九給這小子又弄到了什麼好物件吧?
看這小子一直抱在懷中,十有八九是個寶貝。
帶個寶貝回去,怎麼也算有點面子了。
韓常是中原人,卻投靠了金太子,調轉矛頭,甘心與大宋爲敵,有多少人做夢都想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寢其皮。
喬星也想。
但是父親和師父都告訴他,韓常終究是大宋人,會回來大宋的。
會回來嗎?他不知道,但是這一刻,他是萬萬不會放棄這個大好機會的。
他要和韓常一決高下!
“你對我的包袱似乎很感興趣。”喬星微微一笑,說道。
韓常仰天打了個哈哈,不置可否。
“想不想看看?”
韓常沒有應聲,但是貪婪的眼神卻死死盯着喬星懷裡的包袱。
喬星開始慢慢的打開包裹。
有好多層。
韓常的眼睛瞬也不瞬。
空氣彷彿開始凝固了。
每打開一層,韓常的心就緊一下。
包裹終於打開了。
韓常惱羞成怒,氣極反笑。
那是一把刀。
一把黑色的玄鐵刀。
確切的說,那實在都不能算是一把刀,那只是一條三尺多長的鐵片。
既沒有刀鋒,也沒有刀鍔,甚至都沒有刀柄,只用一截紅色的布纏在上面,就算是刀柄了。
韓常縱聲狂笑起來,他一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笑的事情。
喬星目光溫柔,一臉虔誠的看着那把刀。
彷彿那不是刀,而是他最最心愛的女人。
“你就用這把刀殺人嗎?”
韓常看了一眼那把刀,不禁又大笑起來。
金背刀熠熠生輝,就像他的人,所到之處,光彩照人。
“是!”喬星終於把目光從刀上挪開,望向韓常。
別人可以殺他,砍他,但是不能嘲笑他,更不能嘲笑他的刀。
此刻,他突然改變了想法。
韓常得死!
話越簡單,心越堅定。
字越少,殺意越濃。
聽喬星說一個字的人,都已經死了。
黑色的刀驟然泛起青色的光芒,隱隱發出龍吟之聲。
雪,凝滯了一下,才又開始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
韓常披頭散髮,狀若鬼魅。
手裡只有半截金背刀,另外的半截,已不知去向。
虎口已震裂,血順着刀柄滴落到雪裡。
似桃花,殷紅,悽豔。
一招!
他在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手底下,竟然只走了一招!
“你是誰?”韓常嘶聲道,豹眼欲裂,驚魂未定的他搖搖欲墜。
“喬星。”
“絕命刀......”
風攪雪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喬星仔細的擦拭着他的刀。
刀上有個淡淡的雪球印,他心裡有點惋惜。
那一刀,只是貼着韓常頭皮過去了。
是師父的傑作,他總是阻礙自己殺人。
韓常本該死的。
刀的青芒已逝,又恢復了黑色,平靜的躺在喬星手裡,和它的主人一樣,波瀾不驚,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有時候中看的東西不一定中用,就好像這刀!
“你可以走了。”喬星淡淡的說道。
“喬一刀,一招,喬一刀,一招……”韓常丟掉手裡的半截刀,踉踉蹌蹌的走了,嘴裡兀自唸叨着。
“那不是一招,是三招!”喬星淡淡的說道,似是對韓常,又似對自己。
絕命刀,一刀絕命!
七年了,父親和妹妹還沒有一點消息,而刀法,三招也未絕命......
風攪雪一陣緊似一陣。
他痛苦的彎下了腰,心一陣緊似一陣的抽搐。
也許有的時候很努力了也達不到預期目的。
也許有的時候怎麼做也不能讓自己滿意。
也許無數孤獨都在夜晚聚集。
......
周圍空無一人,只有孤獨的風,寂寞的雪,難過的他。
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他纔會徹底釋放他的痛苦,像一隻狼,獨自舔一舔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