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秀賴出了這麼大的事,前田利長已經無法逃脫罪責了,正因爲看清楚了這點,身爲武家傳奏的久我敦通才會轉而支持秀保,避免惹火燒身;那些不管是支持還是追隨石田三成一同逼迫秀保的大名們,此刻都陷入了兩難境地,前者是因爲考慮到秀保有意袒護前田利家而投鼠忌器;後者是明白秀保和前田家已經拴在了一起,但凡是對秀保逼宮,就一定會引起前田利家的反對,這樣一來,可就把兩位重量級大名得罪了,這個結果肯定不是他們想要的,因此也都變得沉默不語。
此刻坐在這鴉雀無聲的大殿,秀保明白,除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德川家康動向不明外,其餘兩派:爲了保全前田利長而拼湊出的北政所派、早就預謀好趁此機會對秀保發難的文臣派全都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壓,特別是北政所派,已經完全喪失了再次發難的機會,接下來,他們只能將前田利長的生死託付給“寬宏大量”的秀保了。
“諸位,”秀保覺得是時候發起總攻了,他率先打破這死一般的沉寂:“既然少主的事情已經公之於衆,秀保也不好再說什麼了,現在就請諸位好好商討,看看該如何懲處參與此事的逆臣。”
那須資吉見狀,再次大大咧咧地吼道:“主公和諸位大人,在下方纔便說了,他們佔據大阪、陰謀暗殺主公,已經是滔天大罪,更讓人氣憤的是,不僅如此,他們還造成了少主的失明,這番罪孽若不處以極刑怎能正綱常,怎能爲少主和夫人報仇?!”
“在下也同意淡路守的觀點,逆賊必須處死。”速水守久作爲七手組的筆頭,秀吉在世時的重臣。得知秀賴失明後也一改模棱兩可的態度,堅決要求處死前田利長。在他的帶領下,其它幾位組頭也紛紛表示贊同,特別是當初被趕出本丸的郡宗保,扯着嗓子要求將所有知行超過一千石的參與者斬首,首級暴曬與三條大橋以儆效尤。
也許是拜託了侍衛的監視,或者是兩位組頭有意爲之,松浦秀任得知衆人正在商討如何處置逆賊後再度返回了大殿,他的設想比郡宗保更爲大膽:“暴曬太便宜他們了,在下聽聞那些被俘虜的朝鮮和明國的軍士。都會被削去首級,將之堆砌成小山,外覆沙土夯實,號爲‘京觀’,以彰顯威武,震懾叛賊,太閣曾經做過,吾等不妨效仿,在三條大橋下築一‘京觀’。但凡知行超過五百石的全都藏首於其中,這樣一來,看誰還敢禍亂天下?!”
“伊予守所言甚佳,宗保自愧不如。”不顧衆人驚詫的眼神。郡宗保恭恭敬敬地給松浦秀任鞠躬致意,在他看來,逆臣就該死無全屍,而且是越慘越能泄憤。
聽完這兩人的對話。前田利家近乎又是要暈厥過去,好在阿鬆從旁安慰方纔保持清醒,只見他可憐巴巴地望着北政所。期望她能爲前田利長求情,沒想到北政所竟故意將頭別到一邊,沉默依舊。利家這才恍悟,秀賴雖不是北政所親生,可他卻是太閣的嫡子,他的地位豈是前田利長可以比擬的?縱然北政所有心袒護,可爲了前田利長而不顧秀賴的傷勢,豈能堵得住悠悠之口?況且早就有傳言北政所與澱姬不和,若真是出言相助,不就是自投羅網,自己往火坑裡跳麼,到那時,還有哪個大名敢和她交往?
想到這,前田利家又瞅了瞅德川家康,希望這隻沉默許久的烏龜能站出來替自己說說話,好歹也是同僚一場,前些日子自己可是登門拜訪,讓他無論如何都要保利長平安,他也是親口答應的,此刻卻爲何一句話都不說,難道也是畏懼惹禍上身麼?
也許是注意到前田利家汲汲渴望的眼神,德川家康捋着鬍子朝向他,微微一笑,便再無任何表示,這樣的表現,讓前田利家徹底陷入了人絕望:“僅此而已麼,當初的承諾如今只換來淡然一笑?家康啊家康,我利家還沒死你就這樣,將來豈能將前田家託付給你?!”
在衆人一致的討伐聲中,秀保嘴角流露出淡淡一絲微笑,他轉過臉面向松浦秀任,語氣恭敬地問道:“伊予守大人,你是否覺得牽涉此事的逆臣,但凡超過五百石,都應該斬首?”
“確實如此。”松浦秀任認真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秀保也難辭其咎,還請伊予守將在下押往六條河原吧。”說着,秀保朝衆人深深拜服施禮,起身便往門口走去。
“且慢!”北政所一把抓住秀保的衣襬,驚訝而又激動地說道:“右府殿下,您這是做什麼,此番評定叛亂,殿下居功至偉,怎會想到六條授首呢?”
“是啊殿下,您是少主和夫人的恩人,是豐臣家的救星,秀任爲何要將您斬首?!”松浦秀任嚇得挪到秀保身旁,硬是將他按回了座位,其餘大名也是大呼驚訝,你一句我一句地向秀保詢問緣由。
秀保淡然一笑,誠懇地說道:“此番大野修理和越中少將造反打的是何旗號,諸位可曾知曉?”
速水守久點了點頭,重重地說道:“清君側,修理和少將的誓書上寫的很清楚,之所以起事,是爲了剷除豐臣家的奸佞。”
“那敢問甲斐守,他們所說的的‘奸佞’指的是誰呢?”秀保微笑道。
“這…”速水守久頓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指的便是右府您。”
“甲斐守也這樣認爲,秀保真的是奸佞?”
“卑職絕無此意,這完全都是修理和少將的一己之見!”速水守久慌張地躬身致歉。
“伊予守呢,你覺得秀保是奸佞麼?”
“卑職不敢,您解救少主和夫人與危難,是天下的恩人,中流砥柱,修理和少將才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逆臣。”松浦秀任也連忙向秀保解釋。
“那在座諸位,你們覺得秀保是奸佞麼?”
“吾等不敢,右府剷除宵小,澤被天下,乃豐臣之肱骨,天下之棟樑。”衆大名可不想在這時候得罪如日中天的秀保,儘管有些大名心口不一,卻還是低頭表示稱讚。
秀保並未因此而感到興奮,反而知嘆了口氣,不無遺憾地說道:“諸位對秀保的信任,秀保感激不盡,可若非秀保,他們也不會有藉口犯上作亂啊,也許是秀保平日與他們有些矛盾,也許是受人挑唆,可終究是爲了討伐秀保而謀逆,這件事與秀保脫不開關係,要是判處少將死刑,秀保也難辭其咎啊。”
“右府說得在理,”一直保持沉默的德川家康突然發話:“此番事變,乃是少將對右府的私怨所致,並非針對少主和夫人,因此罪不至死;但少將和修理在大阪擅動刀兵,意圖謀害少主的後見,過程中更導致少主雙目失明,這些罪行也必須重重懲罰,否則誰還會把大阪放在眼裡?”
“內府所說正是秀保之意。”秀保點了點頭,誠懇地說道:“此事並非謀反,但造成的影響甚爲惡劣,不知內府有何見解?”
德川家康不急不慢地分析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老夫覺得對於修理和少將,應當流放陸奧,永世不得回京,其餘從犯,沒收領地,貶爲庶人。”
“少主失明,豈是流放就能解決的?”松浦秀任反駁道。
“老夫尚未說完,伊予守稍安勿躁。”德川家康厭惡地瞥了松浦一眼,繼續說道:“大野修理知行只有一萬五千石,改易亦不爲過;至於少將,本領越中礪波、射水、婦負郡及三郡,加之大納言的越中新川郡、加賀北、石川兩郡合計八十三萬石,依老夫之見,可予以削減至加賀兩郡二十九萬四千石,並且抹去前田家五大老之位…嗯,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ps:??昨天喝醉了,實在寫不了,大家見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