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南風等人從跟着衛謹之一路尋找自家夫人的蹤跡,結果反而把公子‘弄’丟了之後,就一直不死心的徘徊在衛謹之消失的地方,企圖尋找出一些痕跡。
當然他們也懷疑過是不是被什麼仇家截走了公子,只是這種可能‘性’非常的小,畢竟身爲鑠王世子最信任看重的幕僚,衛謹之一直都藏在暗處,人說狡兔三窟,他可不止一個住處和身份,他佈下的疑陣足夠應付那些別有心思的人。在動用人手排查了一番後,南風他們基本上排除了這個可能。
以衛謹之衛家病弱庶子的身份,應當是沒人要故意和他過不去的。最讓東風和南風肯定自家公子還在這裡的原因就是他們發現衛謹之不見了的時候,那場突然出現瀰漫在山間久久不散的濃霧。他們之前按照夫人留下來的信息正在找的,不就是這樣的霧嗎,所以東風和南風只能往最好的方向去想。
或許公子真的找到了異族之地,同夫人團聚了。可是這樣一失蹤幾個月,就算是東風和南風都忍不住開始心浮氣躁,只要想起衛謹之失蹤之前那種失常的樣子和幾乎只剩下一口氣在強撐的身體狀況,他們這幾個從小在衛謹之身邊和他一起長大,情誼非比尋常的人就擔心的不得了。
東風和南風還能在這裡徘徊上幾個月,但是從‘玉’京回來的北山,只能在南浦接着完成之前衛謹之佈置下去的任務,未明莊有清秋總管把持,西山也在局勢緊張的‘玉’京忙着按照原來的佈局做各種調配。
或許衛謹之早就料到他會出現意外,或者是猜測自己命不久矣,在岑蘭芷失蹤後,他在尋找途中還不忘將各個人的職責和所需要做的事情,全部整理寫了下來分別‘交’給了他們。這樣不詳的行爲,讓他們都明白了此行兇多吉少。
如今過了這些日子,雖然他們依然固執的等在這裡,但是其實心底已經不再奢望能再次看見他們驚才絕‘豔’的公子。
所以這一日,當他們例行帶着人在那無法進入的濃霧周圍尋找的時候,忽然看見霧中緩緩走出一位長身‘玉’立的公子時,他們都傻了。
第一眼看到面帶微笑與以往並無不同的衛謹之,第二眼看見他懷裡抱着的,彷彿正在沉睡的岑蘭芷,東風南風兩個人都忍不住揚起了笑容,快步走過來‘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公子,你沒事嗎?太好了,太好了!”
“公子你的病好了?還有夫人,你們回來了就好!”
除了他們兩人這般‘激’動,其餘的人都恭敬的站在一旁,他們同東風南風的身份不同,可沒有和主子一起長大的情誼,所以他們只是臉上帶出慶幸和高興的神情,不時偷偷瞄一眼終於歸來的主子。
東風南風兩人也算是見了世面,最初的‘激’動過後,就恢復了之前的本分。衛謹之抱着岑蘭芷,給她攏了攏身上蓋着的大氅,開口道:“將馬車趕來,回未明莊。”
“是,公子!”東風的聲音比起以往都要響亮不少。不過他這麼大聲的一喊,恰好就驚醒了剛出生不久的小‘奶’娃,小‘奶’娃什麼都不知道,被吵醒後就哇哇的哭了起來。這突然出現的嬰兒啼哭聲把一衆大老爺們嚇了一跳,也是因爲這哭聲他們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在‘迷’霧邊緣的一棵樹下還站着個裝扮奇異容貌絕美的男人,在啼哭的正是他懷裡的嬰兒。
這裡這麼多人都稱得上是高手,但是竟然沒有一個發現站在他們不遠處的那個抱着孩子的男人,衆人心中都是一凜。
而且這個孩子又是怎麼回事?一羣人正好奇就見自家公子看了那邊一眼淡淡的吩咐道:“那邊是將要在未明莊做客的音遲先生,還有我和蘭芷的‘女’兒,替他們另外準備一輛馬車。”
這回就連稍微內斂沉着一點的南風都‘露’出了一臉‘天哪發生了什麼我一定在幻聽’的表情。公子和夫人失蹤了這麼一回,人命都搞出來了!那不就是說他們有小主子了!天啦擼他們的小姐出生啦!這才幾個月,難道是夫人被綁走之前就已經懷孕了?
“……是。”東風一步三回頭,看着那邊被怪異男人抱着的小姐,表情凌‘亂’,整個人打着拐的離開去張羅馬車了。
一行人輕車從簡速度極快的往南浦趕去,衛謹之帶着岑蘭芷在前面一輛馬車裡,音遲和小嬰兒單獨在後一輛馬車上。
對音遲來說,這對大部分來說已經很快了的馬車在他眼裡慢的簡直不能忍,他寧願自己走着去,絕對比現在要快上不少。但是想想自己離開族中之時族長岐鶴的囑咐,他又按下了蠢蠢‘欲’動的心,乖乖的待在顛簸的馬車裡看孩子。
音遲對這個還沒有名字的‘女’娃娃有種說不出的愧疚,他以爲衛謹之對這個孩子不在意的態度是因爲遷怒她的出生讓岑蘭芷險些去世,而造成這個結果的是他。他雖然不後悔自己的做法,但是讓這個無辜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母親養育還被父親不喜,他難免愧疚,對她的容忍也好了許多。
另外一個最大的原因就是這麼多年來壓在他心中沉甸甸的事已經解決了,他已經將那一日枯榮給岐鶴服下,她的壽命終於得以延續,不會再就剩下那麼幾年,而是能陪着他一直到老了。還有就是,在他們離開池‘陰’族的前一日,他和族長岐鶴成婚了。
音遲到現在還沒有緩過勁來,他知道岐鶴只把自己當弟弟之後,就沒有奢望她有一天能對他產生男‘女’之情,他只希望她能多活幾年就足夠了。但是誰知道天大的喜訊從天而降,岐鶴突然說要和他締結婚約,族中高高興興的載歌載舞了一天,他昨晚僵硬的躺在岐鶴身邊睜着眼睛發愣了一晚上,一直暈暈乎乎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娶了心愛的人。
“你種了因,恐怕還要同蘭芷他們出去結了這場果才行,否則對你的壽數有傷,去吧,我等你回來。”她是這麼說得,一如往常的沉靜清透。她從來都是這樣,如一塊磐石,根本就不像個尋常‘女’兒家。
之前音遲因爲太驚訝壓根就沒想到她爲什麼明明對他沒有那種感覺,還會提出和他成婚,現在他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纔有些明白過來。如今是‘亂’世,一個國家的運勢興衰,除了特定的人是無法改變的,他救了衛謹之,這個原本應該死去的人,於是他這個局外人也就介入其中了。
一旦他有什麼行差踏錯,輕則減掉壽數重則會遭天譴。他們池‘陰’族乃是世外人,‘插’手這種事的後果是嚴重的,除非衛謹之他們能得到真正的命數。
而如果衛謹之他們失敗,音遲無疑也會被運道責罰,而他同岐鶴成了婚,這個懲罰就不再是針對他一個人的,還有岐鶴爲他分擔。想明白之後,音遲的臉‘色’驟變,又喜又憂。他喜得是岐鶴縱然對他沒有男‘女’之情,還是同從前一樣在乎他,憂的是怕自己連累岐鶴,如果那樣他費盡心思爲她延長壽命豈不是沒有意義了。
想清楚這個,音遲當真是心情複雜的無法言表,只是事已至此他只能靜觀其變了。
不管音遲在搖晃的馬車中因爲心上人的行爲發呆又酸又甜思緒萬千,前面那輛馬車裡,衛謹之已經聽着東風南風兩人,大概的將他失蹤後外界發生的事情全部都講了一遍。
今年二月,昌仁帝大壽,鑠王世子姬臨琅前往‘玉’京祝壽,昌仁帝聽從中書令寧續歸的建議想要扣下他作爲質子。然而衛謹之佈置在‘玉’京的人早就傳來了消息,所以早有防備的姬臨琅並沒有讓昌仁帝得逞,而是帶着‘侍’衛逃出了‘玉’京。同時將這件事作爲導火索和一個藉口,姬臨琅抓住這個機會直接反了。
他們‘私’底下準備了幾年,也就欠了這場東風而已。戰爭來的又急又快,昌仁帝還在爲姬臨琅逃出‘玉’京大發雷霆,那邊以江南爲基礎,鑠王就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兵攻佔了附近的四個州,並且還在不斷的擴大地盤。
整個江南地區,鑠王在此經營多年,儼然就是土皇帝。在這裡的百姓們多是隻知鑠王不知昌仁帝的。昌仁帝此人沒有大才,不管在那個方面都是糊塗,從前有個優秀出衆的皇太子可能還能撐得起朝堂,但是皇太子死了,三個皇子‘私’底下鬥得厲害,整個朝堂‘亂’成一團,哪裡能那麼快的反應過來同準備多年蓄勢待發的鑠王鬥。
鑠王自己是個將才,娶的王妃也不是簡單人物,頗有手腕,一雙兒‘女’也皆非池中之物。姬臨琅在‘玉’京虎口脫險攪‘亂’了‘玉’京城,還給安‘插’了不少的細作,更是直接捅出了大簍子——他把北朝唯二能做主帥的兩位大將軍給俘虜了,留下的都是些不成大器的小魚小蝦,真正能打仗的沒幾個,這也是昌仁帝之所以聽到戰事已起的時候,爲什麼那麼焦頭爛額的原因。
鑠王在大本營坐鎮,旗下三位老將還有十二位年輕有爲的將軍,如一把把利刃破開了北朝的國土。其中表現的最優秀的就是雅寧郡主姬雅姒,她成爲了北朝第一位帶兵上陣的‘女’將軍。能在全是五大三粗漢子的軍中站住腳,還有了不下於幾位將軍的威勢,可見姬雅姒到底有多麼強悍。在戰場上,姬雅姒這位‘女’將軍比起其他幾位將軍都要勇猛,創下九戰九捷的好成績,足夠讓人心服口服。
姬臨琅從‘玉’京回來接掌大權,這兩姐弟簡直像是扛上了,接連大捷,一時之間風頭無兩。如此前後夾擊裡外相應,短短几月,北朝幾乎大半的國土都盡歸於鑠王轄制。只不過這大多數是南方的州郡,與之相對的‘玉’京所在的北方州郡則是比較難以攻下,而終於不再手忙腳‘亂’的北朝也終於反應過來回擊,於是兩方就在淮河兩岸僵持不下。
鑠王打着的旗號是復立南朝,鑠王妃是南朝皇室後人,世子和郡主都有南朝皇室血統,這一點就收復了不少從前南朝滅亡後不願入北朝的隱士能人,應該說江南一帶許多都是從前南朝大族,他們想要恢復從前的榮光,自然是非常支持鑠王的。當然這都虧了同衛謹之有約定在先的祁鄔許三個大家族的帶頭作用。
不出衛謹之所料,江南的四個大家族,三家都投入了鑠王的陣營,而原本的四大家族之首衛家,已經差不多被衛謹之暗中‘弄’垮了。
衛二公子癱瘓在‘牀’,衛三公子和自己親妹妹衛姝*的消息傳了出來,不僅和衛姣的夫家鄔家鬧翻了,自己之前的清貴名聲也毀了個乾乾淨淨,走到哪都是被人唾棄的。在衛家的身份大大降低,主要是因爲鄔家因爲這事和衛家鬧翻,直接搶了衛家不少的生意,再加上衛謹之的安排,衛家差點連家底都被掏出來。
衛謹之先前就想要聯合其他三家,日久天長的積累下來,因爲好幾個大大小小的他算計好的原因,其他三個家族都和衛家鬧翻了。衛家一旦因爲內部‘混’‘亂’失勢,下面無數小型的家族都要上去咬下一塊‘肉’,原本同氣連枝的三個家族不僅沒有幫忙反倒落井下石紛紛要來分一杯羹。如今的衛家已經落入了二三流的家族了,哪裡還是那處於頂級的世家。
牆倒衆人推,家族的沒落看上去很快,但實際上那都是因爲內裡已經腐爛了不知道多久,才能這麼被輕易的撼動。
衛家已經落到如此地步,衛家的人還沒有消停。因爲二公子癱瘓在‘牀’,三公子失了好名聲翻不起大‘浪’,衛謹之這個四公子還原因不明的失蹤,再加上先前五公子的死,就連什麼事都不管了的衛老爺都再也不能坐視不管了。
他六個兒子,好端端的這麼短的時間裡接連出事,就只剩下了大兒子和小兒子。他被白蘋姨娘在耳邊吹了枕頭風,只覺得定然是大兒子容不下自己的兄弟們纔對他們下手,臨到老了家裡出了這種事,血氣衝頭大喊着孽子從霜嵐別居打上了衛家,衝着衛大公子就是一頓家法。衛大公子從來都是一副溫厚待人尊貴有禮的模樣,哪裡這麼狼狽過,衛家那時候簡直‘混’‘亂’的不行,內憂外患,衛老爺差點中風,到現在衛家還是烏煙瘴氣的。
這‘混’‘亂’在衛謹之的預料之中,他現在倒是不太在意這些人的下場如何,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先挑起其他三個家族和衛家的恩怨,然後再用利益捆綁他們。衛家可不就是他手中那塊香餑餑,他將衛家整垮,讓其他家族嚐到甜頭,不然那些家族又怎麼會輕易與他合作。唯有利益,纔是永恆的,衛謹之很清楚這一點。
衛家的敗落已經是不可挽回的了,衛家最好的下場就是落到三流小家族,再也找不回從前的風光。這樣的落差足夠讓那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傢伙得到應有的懲罰。衛謹之聽着東風快意又嘲諷的說着衛家的事情,表情淡然的彷彿他不是那個在背後一手將自己家族推到如今這種地步的人。
在馬車裡的東風還想滔滔不絕的繼續說起未明莊裡面各種事情,還有姬臨琅世子戰場上的事,以及終於再次出現了的祁安瀾公子。結果發現自家公子漫不經心的靠在軟枕上,一手替懷中熟睡的夫人順着頭髮,頓時不知道爲什麼聲音就越來越小了。
東風有些奇怪夫人爲什麼睡了這麼久還沒反應,不管他們說話還是馬車的顛簸都沒辦法吵醒她。想想從前公子和夫人的相處,他不由自主的就找到了一個最有可能的原因——一定是公子和夫人又折騰的太晚纔會累成這樣。
自以爲自己找到了真實原因的東風很明智的沒有去詢問夫人爲什麼睡的這麼沉,連看也沒敢多看兩眼,一是夫人被公子包的嚴實也看不到什麼,二就是他很清楚公子那對夫人恐怖的獨佔‘欲’,他纔不想莫名其妙的被公子遷怒。
途中休息的時候路過一個酒樓,東風和南風下了馬車前去張羅食物,剛轉過一個彎離開衛謹之的視線,南風就臉‘色’難看的把東風拉到了一邊。
“怎麼了南風,從剛纔起你就一句話都不說,現在下了馬車臉‘色’還這麼難看,公子回來了看上去身體還好了不少,這你還不高興啊~之前還在擔心夫人不在了沒人給你替壁月的婚事做主呢,現在都不用擔心了~”東風毫無所覺的開玩笑,在見到南風更加難看黑沉的臉‘色’後,他也感覺到了不對勁,收斂了笑皺眉問道:“究竟怎麼了?”
南風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艱澀的道:“你難道沒發現嗎,公子一直抱在懷裡的夫人……已經沒有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