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年節被關進天牢開始,至今已近兩個半月多一點——準確來說,是整整八十天。
八十天的時間裡,沒有人來看過溫綏遠。
沒有一個人來看過他。
連他的父親都沒來過一次,不知是不能來,還是不願意來。
也沒有人來審問他,彷彿所有人都已經遺忘了他一般,將他丟在了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從起初的祈盼到後來的絕望,只用了兩個多月。
短短的兩個月零二十天。
這個時間在以往似乎稍縱即逝,可是在暗無天日的天牢裡,沒有了往日的榮華富貴,沒有了華美的錦衣玉袍,沒有了色香味俱全的珍饈美食,也沒有了前呼後擁的下人環侍。
他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覺。
一日比一日難熬,一日比一日絕望。
鋼筋鐵鑄一般的牆壁最上方,有一個碗口大的小窗戶,溫綏遠每日擡頭時,也僅能從那個窗子看到一抹光亮,這也是他計算時日的唯一辦法。
光亮消失迎來黑暗時,宣告着一日的消逝。
而他,已經數了整整八十個日子。
曾經打理得整齊光滑的黑髮已經失去了所有光澤,變得乾枯凌亂如雜草一般,並且散發着難聞的氣味,下巴的鬍渣幾乎將他變成了一個糟老頭。
八十個日夜沒有沐浴的日子他以往想都不敢想,可眼下,他卻淋漓盡致地體會到了這種精神上的折磨。
八十個日子,幾乎消磨了他所有的精神氣,讓他變得頹廢,倦怠,憔悴,蒼白。
再也不復往日俊美英挺。
如果現在給他一面鏡子,他大概都不會認得鏡子裡的人是誰。
天牢裡的獄卒跟刑部大牢不一樣。
刑部大牢的獄卒會對犯人吆三喝四,罵罵咧咧,甚至時不時地揮鞭子,而天牢裡的獄卒,除了每日固定三餐送食物進來之外,根本不會和他說一句話。
不管他說什麼,他們都不會應上一句,就像啞巴一樣。
可他們不是啞巴,而是武功很高的高手。
這對於溫綏遠來說,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
幸運之處在於,因爲他們都是高手,天牢裡又機關重重,任何人都不可能從這裡逃出生天,所以他如廁時是不需要待在自己的牢房裡解決的,否則只怕眼下他已經瘋了。
而不幸之處,自然就是因爲有這些沉默的高手在,他連找個人說話以打發這可怕的孤獨寂寞的人都沒有,整日面對着冷冰冰的牆壁和鐵牢,他覺得自己已經快要瘋了。
轟……
厚重沉悶的聲響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着一種很遙遠的悶響。
溫綏遠呆滯的眼神幾不可察地亮了一下。
……有人進來?
如果方纔那個聲音不是他的錯覺,那麼應該千斤頂石門被開啓的聲響。
那般沉悶,卻如天雷轟隆。
溫綏遠擡眼,眼神瞬也不瞬地盯着天牢出口的方向。
雖然他什麼也看不到,可還是忍不住抱着一絲希望,他在這裡絕望太久了,幾乎恨不得馬上離開這裡。
一點點的異響,都能瞬間勾起他心底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