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瑾靜靜地看着她,聞言忍不住道:“我覺得你不遲鈍啊。”
“那是你覺得。”九傾道,“而且對於當初我回應你的感情一事,你心裡不是抱着感恩的心態?你覺得我願意迴應你,願意給你一次機會,就已經是上蒼最大的恩賜了,所以其他的你從不敢多想,下意識地就以爲自己已經得償所願了,是不是?”
夜瑾蹙眉想了想,似乎還真是那麼回事,於是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我也一直以爲自己喜歡你,從沒有認真地去想過這種喜歡有多深。”九傾嘆了口氣,有些自嘲苦笑的意味,“我甚至好像把感情當成了一件任務在完成,甚至在明知自己喜歡你,這一世不能負你的前提下,對寒鈺許了下一世的承諾,只因爲我覺得自己欠了他。”
最後這句話讓夜瑾臉色變了變,垂下眼,不自覺地抿了脣。
雖然九傾已經說過那個好消息已經不作數了,但此時聽到這樣的話,夜瑾心裡還是無法避免地生出一陣刺痛。
她說的沒錯,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裡,對於九傾的情感迴應,夜瑾一直抱着感恩的態度,他覺得九傾願意給他一次機會,甚至願意爲了他而廢了皇夫,對他來說已經是上蒼的恩寵。
所以他從不敢要求更多,他甚至不敢去想九傾愛他到底有多深,他只要知道九傾心裡有他,願意跟他廝守一生就足夠。
然而,不想只是因爲不敢想,可他明白,人的貪慾是無窮限的。
如果剖開心底最真實的想法,正視自己心底最原始的慾望和感情,那麼沒有人會希望自己愛着的人心裡還有其他的男子,夜瑾也不例外——對於寒鈺,從看到那幅畫像開始,他的心底就一直在不安,也有些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嫉妒。
如果九傾一直只把他當成兄長,那麼夜瑾可以強迫自己不去想,可以堅定地告訴自己,他們只是兄妹而已,擁有血緣關係的兄妹,又怎麼能多想其他?
可九傾在愛着他的時候,卻對寒鈺許下來世,這個事實對夜瑾來說無疑是殘酷的,他不敢去想,如果九傾沒有在後來說壞消息已經不作數,他將如何度過餘生——就算兩個人能廝守到老,他在往後的幾十年裡,又豈能真正做到坦然無畏的快樂?
午夜夢迴之間,他難道不會因爲這件事而黯然神傷?
沉浸在思緒中的夜瑾感覺脣上一陣溫熱,他下意識地擡眼,九傾起身環着他的腰,眉眼柔和地看着他,嗓音輕聲而溫柔,“對寒鈺許下來世之後,我做了一個噩夢。”
噩夢?
夜瑾一怔,聲音不自覺地緊了緊,“什麼噩夢?”
“我夢到你的來世,形單影隻,孤獨寂寥。”九傾埋首在他懷裡,低低的嗓音帶着些許緊繃,“我夢到你被斬斷了情根,一個人行走在天地之間,無慾無求,也體會不會人世間的愛恨情仇,一個人修行,一個人孤單,時間漫長無邊無際,彷彿永遠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