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蝶衣聞言,神情驀地變了變,脣角不自覺地抿了起來,垂眸靜默不語。
這樣的反應已經告訴了九傾答案。
脣畔笑容淡了一些,九傾道:“所以,林姑娘堅持了這麼多年的感情,其實還是有前提條件的,不是嗎?”
林蝶衣咬着脣瓣,怔怔地盯着遠處小花園裡的牡丹花,雙手不自覺地絞緊了自己的衣衫。
“我的父親是二品尚書……”她低聲開口,微顫的聲音裡不自覺地帶着幾許爲自己辯解的意味,“我是正經的官家千金,我喜歡他,但是如果他脫不了奴籍……父親不會允許我跟他在一起,旁人的眼光和言語也會人讓我們無法面對,這種處境……夜夫人其實也可以想得到的……”
“對,我能想得到那種處境,也明白林姑娘的苦衷。”九傾點頭,冷靜的語調聽來總讓人能聽出一些無情的味道,“可林姑娘不妨設身處地想一下,一個人身處絕望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剛好有另外一人伸手拉上一把,並且就此助他脫離那樣的處境……”
嘴角微揚,九傾淡淡道:“不管此人是男是女,是皇帝還是江湖浪子,他都會就此感恩在心,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而倘若在以後的相處過程中,這個救他的人給了他更多曾經不曾享受過的溫情和關懷,或者哪怕不是溫情,只是一種尋常人想象不到的……”
頓了頓,九傾眉心幾不可察地輕皺,想到即墨崢曾經說過的那個詞彙,“我們姑且稱之爲調教好了,就算這是一個調教的過程,或許那種調教不會讓人生出屈辱,而是產生更多的信任和安心感。那麼,如果是林姑娘,你覺得自己會更在乎這個救了你並在以後的日子裡朝夕相處的人,還是在乎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林蝶衣神情蒼白,面上一瞬間褪去了所有血色。
她想說,她是真心喜歡着他並默默等了這麼多年的人,而不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可此時她卻發現,自己已無力說出這樣的事實。
九傾說完了話,擡眼間瞥見夜瑾垂眸不語的神情,伸手拿起叉子,叉起面前盤子裡的一塊西瓜送到他的脣邊。
夜瑾擡眸,瞳孔裡映着九傾溫柔的神色,心裡霎時融化成一團,浮現在腦海裡的那點曾經灰暗的往事也很快煙消雲散。
張開嘴吃下西瓜,冰鎮過的涼爽從咽喉進入腹中,讓他的心緒很快平靜了下來。
這世上很多地方,還有着很多不幸的人在苟延殘喘。
沒有經歷過別人的人生,誰也不可能對別人的痛苦絕望感同身受。
之於他如此,之於隱十三,或許也是如此。
他們的經歷並不一樣,但本質上卻都是相似的灰暗,讓人對活着這件事感到絕望。
只是比起隱十三,夜瑾其實還要幸運一些,因爲就算不得自由,他到底還是個皇子,擁有尊貴的身份,除了那個人性淪喪的惡魔父親,沒有人敢對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