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崢聞言,頓時心裡有數:“看來你回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周密的安排。”
隱十三點頭。
沒做好周密的安排,他也不敢回來。
若此時兩軍正在交戰,那麼他的行爲便是臨陣脫逃,按照律法該立即斬首示衆,萬一因爲他的離開而導致戰敗,那就更是凌遲處死也不爲過。
知道他縝密的性子,即墨崢也就沒有再多問戰場上的事情,手指漫不經心地勾纏着他的髮絲,淡淡道:“那這次回來便可以多留一段時間了,等過了朕的生辰再回去。”
即墨崢的生辰是六月初六,也就是說,隱十三要在宮裡留上三個月。
點了點頭,隱十三慢慢擡眼,有些遲疑地看着即墨崢:“十三有個問題想問問主子……”
即墨崢漫不經心地挑眉:“什麼事?”
“十三出身奴籍,又是在那樣一個不堪啓齒的地方遇見主子……”不自覺地垂了眼瞼,青年的聲音低啞,帶着點勾人的味道,帶着些疑惑不解,“主子不覺得十三很卑賤?”
即墨崢沉默地看着他,眼神有些玩味。
“這個問題,你以前怎麼沒問?”
雖然曾經他一直覺得自己身份太過卑微,所以從不敢想自己會有資格站在主子身邊,但直言問出這個問題,卻還是頭一次。
隱十三身體微微有些緊繃,卻垂眸不語。
不過就算他不說,即墨崢也不可能一點兒都猜不到。
“你是覺得,完完整整地伺候過朕一次,纔有勇氣問出這個問題?”
隱十三還是沒有說話,低垂的睫毛卻不自覺地顫動了一下,顯然即墨崢是猜對了,猜透了他心裡所想。
即墨崢也沉默了下來,修長的手指撫上他肩後的那個“崢”子上,淡淡道:“還記得這裡原來是個什麼字?”
隱十三微愣,感受着他手指停留的位置,溫順地點頭:“記得,是個‘奴’字。”
“朕把你帶到身邊第二個月,就消除了這個字。”即墨崢語氣淡淡,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但一字一句卻帶着讓人無法反駁的力量,“朕的意思你想不明白?出身奴籍不是你的選擇,隱家是前朝罪臣,可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出生,所以被髮配爲奴的時候跟你也沒有任何關係,你不過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不過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冷硬的心防因爲這句話而徹底坍塌,隱十三忍不住回想起當年,身邊的少爺和客人們辱罵他的嘴臉……
“卑賤的侍奴,生來就註定你只能是個被人壓在身下的玩意兒!”
“人人都可以踐踏你,你以爲自己有反抗的餘地?”
“骯髒!下賤!你就是卑賤的婢子生出的賤奴!”
“長得漂亮有什麼用?不過是被更多的達官老爺玩弄罷了。”
還很小的時候,這些詛咒般的辱罵就整日整日在他耳邊迴響。
樓裡的老鴇縱容着所有人對他的輕賤打罵,因爲想讓他徹底認清自己的身份,免得以後到了接客的時候再來個什麼三貞九烈的反抗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