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將軍走到巨案後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表情沉默而晦暗不明。
“這位夜公子我們並不認識,他若有害我們的心思,今日根本不必走這這一遭。”奚寒鈺走到案前,目光靜靜地看着自己的父親,“如果他是敵國派來離間皇上和父親君臣之間的這份信任,那麼他不可能從京城而來,而且……”
語氣頓了一下,他聲音漸漸低沉,微澀,“而且他顯然見過了公主,此番護送那個姓顏的少年而來,應該也是得了公主的授意。”
“這麼說來,他應該是一個讓公主信任的人。”奚將軍擡眼,眉頭微皺,眼底劃過一抹深思,“可以前你跟公主走得那麼近,卻好像從來沒見過公主身邊還有這樣的一個人物存在。”
奚寒鈺一怔,沉默了片刻,“或許……他是在我們離開京城之後,纔出現在公主身邊?”
可他們離開京城不過數月,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如何能在短短數月之內就得到另外一個人全心的信任?
心頭閃過這個問題,再想到方纔夜公子所說的話,奚寒鈺心頭一陣陣無言的酸澀痛楚傳來,讓他臉色再次蒼白落寞了下去。
他跟鳳傾,註定有緣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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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伸手扶住了書案,奚寒鈺薄脣緊緊抿起,努力壓下心底涌上來的不安,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和理智的思緒。
“爹。”他擡眼,“如果夜公子所言屬實,奚家真的有必要爲這樣的皇帝搭上九族性命嗎?就算臣爲君死,可其他人何辜?父親忍心看孃親也受到連累,忍心見親族之中那些尚未成年的孩子也就此斷送了性命?”
奚將軍沒有說話,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端起來喝了一口。
垂眸盯着茶盞看了片刻,他才淡淡道:“爲父並沒有說要讓奚家九族受難。”
話落,他嘴角微扯,帶着幾分諷刺的意味:“夜公子雖來歷不明,可他的話中可信度有幾分,爲父卻並非不能判斷。皇帝容不下奚家是事實,奚家此番立下顯赫戰功,回去京城之後風光更勝以往也是事實,雖然這是功勞,可功勞太大了,會讓皇帝寢食難安。”
奚家忠心耿耿,對百姓對君王都問心無愧,從未有過一點恃功而驕的想法,這一點他們父子心裡很清楚,滿朝文武心裡也清楚。
此時坐在帝位上的主子若是一位胸懷大度的帝王,那麼奚家就算功勞再大也沒什麼可顧忌的,可武帝不是。
武帝雖然不算是昏君,但他剛愎自用,心胸狹隘,容不下太過顯赫的臣子——尤其是掌握着兵權又風光顯赫的武將。
所以夜公子的話,他是相信的。
不需要什麼依據來證明他說的話可信,奚將軍雖然忠心,卻不是迂腐的愚忠,也從來沒有自欺欺人的習慣。
“如果及時抽身是奚家唯一能保證安然的機會,那麼爲父沒什麼捨不得的。”奚將軍道,“只是寒鈺,你跟公主之間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