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此時的心裡遠不如表面這般平靜。
可縱使翻江倒海,她也只能剋制,面上徑自流露出一派雲淡風輕。
晚膳之後,九傾回到了自己的鳳寰宮褪下了一身華貴繁重的鸞服,換上了一身輕便的白色宮裝,只攜着紫陌一人去了皇后的疏凰宮。
母女三個多月未見,應該有許多話要說,皇后心裡也有太多的疑問,所以軒轅重特意留給她們彼此相處的空間,並未過來打擾,而是留在了御書房處理政務,順便召見了一干老臣,商議接下來的朝政移權。
疏凰宮的鳳榻很大,母女兩人穿着舒適寬鬆的常服,並排躺在牀上閒話家常,氣氛一派輕鬆溫馨。但是兩人談話的內容,卻絕不是輕鬆普通的家常。
“傾兒,你跟寒鈺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后雖外表柔弱,心思卻是通透,縱然嘴上不說,心裡卻明白得很,“還有你皇長兄,你今日所做的決定,母后怎麼有點看不明白?”
九傾擡眼望着頭頂繡着鳳凰圖騰的帳幔,淡淡道:“母后只要知道,兒臣心繫南族,今日所做的一切決定,皆是爲了南族的江山基業和天下蒼生的安然,便足矣。”
皇后聞言,詫異地轉頭看她:“爲了南族江山基業和天下蒼生?”
這句話她聽着,本該覺得豪邁而欣慰,然而,欣慰之中卻爲什麼隱隱有一種悲愴寂寥的感覺?
“是,女兒是爲了南族。”九傾道,語氣平靜而顯得幽遠寂然,“神靈既然選擇了我,我當然要盡一個儲君應盡的責任,承擔起自己應該承擔的——不管是九天之上的至尊之位,還是南族傳承了幾千年的榮耀霸業,亦或是,天下萬萬名蒼生的安然,這一切都是女兒的責任。”
皇后微默,隨即笑道:“離開了南族三個月,你的心態似乎改變了不少。”
九傾低低嗯了一聲,“是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便南族是天下至尊,但是也不能故步自封,女兒出去走走總是有好處的。”
皇后轉了個身,目光認真地看着她,“傾兒,雖然你的說辭聽起來很有說服力,但是我還是沒辦法完全相信,僅僅三個月的時間,你的心境就能發生如此大的改變。”
九傾默然。
母后當然不會相信,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一個原本純真的少女會在短短三個月之內,發生脫胎換骨般的變化——除非受過打擊。
她也的確受過打擊,可那樣驚天動地的慘烈之事,又要如何跟她最愛的親人述說?
在發生那樣家破人亡,滅族劫難之後,鮮血已經洗淨了她的脊髓,殺戮將她的肌骨重造,傷害和背叛,算計和陰謀,徹底抹去了她身上所有不該屬於儲君該有的良善和柔軟。
現在的她,的確是脫胎換骨,回爐重造過一次了,可這些話誰也不能告訴,因爲即便有神靈護佑,也沒有人會真的相信,重生這樣的事情會真實地發生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