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發深了。
夜瑾一動不動地坐在屋脊上,身體因長時間維持一個動作而顯得有些僵硬,但是他無暇顧及這些,此時就像失了魂似的,沉默地坐着,聽着,看着漆黑的天際。
眼底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濃黑。
房裡的氣氛也並沒有多美好,短暫的情緒失控之後,雲緋月看着容貌與三十年前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的姒聿塵,慢慢平復了自己的情緒,淡淡道:“我花了七年的時間,想查清楚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可除了確定你還活着,其他的……我一無所獲。”
姒聿塵安靜地看着她,轉身走到往裡面牀榻走去,慢慢在牀頭坐了下來,縱然是在夏季的夜晚,站了半夜的雙腿,此時也已經變得僵硬而冰冷。
疲憊地在牀頭斜靠了下來,他道:“過來,坐到我身邊,我們聊聊。”
雲緋月轉身,沉默地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就如他們剛成親時一樣,他對她霸道溫柔,極盡呵護寵愛,是所有女兒家心目中最理想的夫婿。
她嫺靜而溫順,相夫教子,視丈夫爲天,也愛他如自己性命。
帝都幾乎無人不知他們夫妻恩愛,姒聿塵深愛自己的妻子,容不得任何人對她無禮。
“我現在武功盡廢,比一個文弱書生還不如。”姒聿塵平靜地開口,“三十年前我沒能保護好你,現在就更沒能力護着你了。”
雲緋月搖頭:“我無需你的保護。”
無需他的保護?
姒聿塵微默,隨即緩緩點頭,瞭然地道:“這間廂房外面有諸多守衛,你能如此輕易找到這裡而不驚動任何人,可見你現在本事應當了得。”
本事了得?
雲緋月眼底一絲蒼涼隱沒,聲音低低地道:“我曾經……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你以爲……你以爲我爲何有這般本事?”
姒聿塵眉頭輕擰,盯着她佈滿滄桑的容色,方纔撕下人皮面具時在臉頰上留下了好幾道紅痕,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他心中一慟。
手無縛雞之力?
是啊,她曾經根本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今日這般本事,是機緣巧合,還是有人……傾力相助?
“三十年前,我去山上進香,被一羣武功高強的人擄走,他們擔心引起別人的注意,給我用了迷魂香,等我醒來時,已經到了與東幽相隔幾千裡的西陵。”
回憶的聲音沉寂而空洞,那些痛苦的經歷,每回憶一次,都是抽筋剝骨般的劇痛,鮮血淋漓。
姒聿塵不自覺的地伸手,將她冰冷的掌心握住,生生剋制的情感此時再也忍不住,絲絲縷縷自眼底流露出來。
“我得知你失蹤的消息……瘋了一般帶兵尋找,幾乎把那座山周圍的地界和城池翻了個底朝天……”他低澀開口,因爲終於涌盡腦海裡的回憶,而使得臉色蒼白似雪,聲音裡也染上了絲絲輕顫,“我不知道這是一場針對我的陰謀,瘋狂的尋找了很久很久,最後……沒找到你,卻被君乾冠上了謀反的罪名,姒家滿門,因我而被誅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