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瑾嘴角扯了一下,卻是沒有感情的弧度。
雙手無力地撐着屋脊,他艱難地站起身,顧不得雙腿的酸澀乏力,僵硬地走了下去。
不祥的預感,果然是不會出錯的。
今晚他不該來,或許不知道真相反而會更好,至少……至少便不會覺得如此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這些年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這些年一直以爲,自己的痛苦至少有一個理由……之所以受制於人,至少還有一個正當的理由,是因爲孝,因爲不忍母親的骨灰受到踐踏,所以,有時候即便覺得痛苦,覺得屈辱,覺得日子漫長而煎熬,他也能找一個讓自己支撐下去的理由。
可現在……這一切,算是什麼?
呵,算是什麼?
不過一個諷刺的笑話而已。
咔。
掀開的瓦片被腳尖不慎踢到,夜瑾一怔,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下面廂房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雲緋月擡頭,淡淡道:“誰在上面?”
聲音平靜,沒有一絲慌亂,但是平靜中卻透着一種,別樣的複雜意味。
被發現了呢。
夜瑾沉默了片刻,便施展輕功飛身而下,整了整身上的袍子,緩緩邁步,踏進了燈火明亮的廂房之中。
雲緋月站起了身,目光安靜而複雜地看向走進來的夜瑾。
夜瑾也看着她。
時間彷彿停止了流動,兩人的眼神都複雜幽深,如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
坐在牀上的姒聿塵,眉眼半垂,身體更覺疲憊地靠在牀頭,渾身透着一股深沉的無力感。
沉默了不知多久,夜瑾嘴角艱難地扯了一下,“我該叫您一聲母妃,還是直接稱呼……姒夫人?”
“……瑾兒。”脣瓣微動,雲緋月低低地開口,“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他?
夜瑾笑得淒涼,“有何對不起?是夜驚鴻對不起你在先,你也是個受害者,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雲緋月臉色刷白,無言以對,只能怔然愧疚地看着他。
“我不怪你,真的,你也不過是個被命運折磨的可憐之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夜瑾轉身走到窗邊,盯着窗外深沉的夜色,死死地握緊了自己的手,“你所做的任何決定,都不過是想掙脫囚籠,爲自己和所愛的人謀得一線生機,最大的願望只是能和自己的丈夫團聚……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這是一個合情合理的願望。”
合情合理的願望?
雲緋月愴然地搖頭,“瑾兒,事實不是所想的那樣。”
事實?
現在還有什麼事實,是他沒有想到的?
夜瑾淡道:“我現在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想問什麼?”雲緋月脣角抿緊,“是我對不起你……”
“你是否知道,我這七年……是怎麼過來的?”夜瑾閉眼,睫毛顫動之間,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剋制着聲音裡的顫抖,“我想知道,七年來,你是否清楚我的煎熬?”
雲緋月驀地一震,“瑾兒。”
“看來,你是不知道了。”夜瑾笑得悽然,諷刺,悲涼,“我曾經以爲,夜驚鴻是因爲愛你,所以在你走後,移情到了我的身上……因爲我與你容貌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