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的行事作風從來都是雷厲風行的。
說了要走,就不會拖泥帶水,第二天晚上,他就帶着黑翎衛——對,所有的黑翎衛,清一色黑衣勁裝,黑色高頭大馬,氣勢冷冽卻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在黑夜之中。
夜瑾在他們離開之後,於紫雲山莊外,獨自站在夜色中沉默了很久。
不知爲何,盯着前方絕塵而去的一行輕騎,夜瑾心底突然間生出了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好像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說不上來好,也說不上來不好,但是那種感覺很強烈,強烈到他就算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時間很快進入十一月,夜瑾正式着手清理君氏皇朝,對於還在做着誅滅叛逆美夢的君乾來說,被御林軍包圍在勤政殿的感覺大概生平也只能體會一次。
夜瑾沒有親自去皇宮,而是去見了姒聿塵。
這些日子以來,姒聿塵一直安靜待在山莊裡,每日就是出來看看天,看看景,發發呆,一天的時光對他來說,似乎完全是在虛度。
可夜瑾知道,對於現在的姒聿塵來說,如此靜謐的歲月曾經卻是一個不可得的奢求。
九傾此前曾表達了要把他帶去南族的想法,但姒聿塵拒絕了,他這樣的人開口拒絕的事情那就一定是真的拒絕,旁人就算勸得再多也不可能改變他的心意,九傾明白這一點,夜瑾自然也明白。
雖然姒聿塵說過自己不會尋死,但是夜瑾心裡還是有點憂心,或許是爲了自己的母親,也或許只是單純地從心底憐惜着他的不幸,更有甚者,對他是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悲哀。
所以從私心裡說,夜瑾希望他和自己的母親都能過得好好的——雖然這樣的願望實現的可能性很小。
姒聿塵住的驚蟄樓在紫雲山莊偏北位置,也算是山莊裡的主院,距離紫雲山莊前院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遠離塵囂喧鬧,院落清幽寧靜,假山小橋,流水潺潺,一年四季的花草都有,景緻很好,適合隱居式的生活。
穿過幽深的迴廊,進入院子裡時,夜瑾一眼看到了站在梧桐樹下的男子——連月來,這似乎也成了驚蟄樓的一道風景。
“姒伯伯。”夜瑾站在迴廊的石階下,淡淡開口。
姒聿塵轉過頭來,溫潤的容色沐浴在晨光中,有一種靜謐的祥和。
平靜地看了夜瑾一眼,他道:“有事?”
“我把君乾交給您處置,可以嗎?”夜瑾說着,又道:“三十年前,姒家被滅族一事不止是皇帝一個人的手筆,朝中還有幾個大臣也參與了其中,我想把他們一併交給姒伯伯,由您親自處置。”
姒聿塵聞言,安靜地看着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什麼?
夜瑾不解:“他們是你的仇人……”
“我是說,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姒聿塵淡淡問道,“是想爲你的父親贖罪,還是因爲想補償什麼?”
夜瑾聞言,表情頓時僵住,隨即淡淡道:“我爲什麼要爲一個噁心的魔鬼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