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鈺怔怔地看着九傾良久,眸瞳裡才慢慢染上些許色澤,似是思緒終於回籠。
“年節?”他喃喃重複,隨即才反應過來什麼似的,無神地低喃:“原來今天已經是年節了……”
九傾眉心微蹙。
寒鈺伸手將被子掀開,慢慢撐起了身子,欲從牀上坐起來,但是顯然,即便是如此簡單的動作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也做得無比困難。
“四哥慢點。”
九傾伸手扶着他坐了起來,將柔軟的靠枕放在他的身後,讓他靠在牀頭,素手同時抓着了他的手腕。
掌心裡原本該屬於男子有力的手腕,此時竟瘦的只剩下皮包着骨,九傾垂眼看着,眸心閃過一道茫然,自己這段時間……是不是真的太漠視他了?
曾經玉樹臨風的四皇子,此時早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溫潤清貴之氣,只剩下如孱弱老者一般的病態和憔悴,生命力在一點點流失,這樣的他……就算有珍貴的藥材吊着性命,又能再活幾年?
心頭鈍痛,絲絲愧疚自責驀然涌上心頭。
九傾不由捫心自問,是不是對他太殘忍了一些?
雖然她似乎並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情,甚至沒有刻意去報復上一世他帶給她的痛苦,只是無形中疏遠了與他的感情而已。她以爲,只要跟他保持距離,斷絕他再修習七字咒的可能,便不會再重蹈那一世的覆轍。
可她忘了,其實這一世……他自己,或許根本什麼也不知道。
倘若他並非在僞裝,如果那一世的劫難,當真只是因爲他被七字咒控制了心神,導致走火入魔才引起的,那麼這一世的寒鈺,其實眼下來說……還算無辜的,對嗎?
“傾兒。”寒鈺蹙眉,不解地看着她,“你在想什麼?”
站在屏風隔斷外面的夜瑾,也沉默地注視着九傾,看着今日明顯有些情緒異樣的九傾,心裡的擔憂一層層擴散。
九傾聞聲回神,對上了寒鈺柔和一如既往的眼神,那漆黑的眸瞳裡,彷彿盛着萬千的情意和無盡的包容,不含一絲一毫的埋怨,惱怒,甚至連落寞也沒有。
似乎這些日子以來她對他的疏離,他不曾怨過分毫,坦然接受了她所有的情緒,哪怕她自始至終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針扎一般的疼痛細細碎碎地襲來,九傾嘴角輕抿,收起了心裡所有的思緒,也斂盡了眼底的色澤,力持平靜地道:“四哥,宮裡午宴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開始了,我用七字咒心法助你療傷,可以讓四哥安然撐到晚宴結束。”
午宴只有帝后和後宮嬪妃,以及皇室兄弟姐妹,都是自家人,氣氛要輕鬆一些,也不會太過勞累,但是晚上的宮宴人比較多,羣臣攜妻帶女,喧鬧嘈雜中會過度消耗精神氣,所以要想讓寒鈺的身體支撐到晚上,眼下只能用七字咒。
寒鈺聞言微怔,隨即淡淡一笑:“不必那麼麻煩了,宮宴我去不去都無所謂,況且……眼下父皇只怕也不樂意見到我,你就別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