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慧娘聽到這裡，卻是微微嘆了一口氣，道：“先到京師又如何？又不是先到京師的便能夠得到重用？我不過是不放心世子罷了……最近後面綴着的那些人有沒有吵鬧的？”
琴韻垂眸，道：“之前鄭氏還藉着哥兒生病的事情鬧了一場，被左夫人壓下去了。如今左夫人看着呢，倒是任憑誰也不敢出聲的。只是……”
“只是什麼？”左慧娘眼角一跳，問道。
琴韻回答道：“只是這個左夫人不知道爲什麼，奪了鄭氏的那個生着病的孩子呆在了身邊，鄭氏吵吵嚷嚷的想要拿回去，但是左夫人幾句話便將她給壓回去了。”
左慧娘眼光一轉，看向琴韻，問道：“她說了些什麼？”
琴韻怔了一怔，道：“也沒有什麼，就是論了嫡子庶子之類的，與之前沒有什麼兩樣。鄭氏倒是想要吵，但是因爲左夫人提到了如今被世子妃抱過來的孩子，便沒話說了。”
左慧娘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些不解：“這個左息泱，葫蘆裡頭究竟藏着什麼藥，怎麼現在她做的事情，我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對了，琴韻，小哥兒如何？”
琴韻忙回答道：“小哥兒乖着呢！方纔奴婢還是去看了，尚且睡着呢，那小樣子，別提多可愛了！”
左慧娘點了點頭，又道：“最近多看着吧。”
“是。”琴韻忙點了點頭。
還沒有說完，左慧娘便聽到了一陣嬰孩的哭聲，頓時心裡一揪，忙問道：“是什麼聲音啊？”
琴韻也聽到了，不由道：“不清楚，該不會是從後頭傳過來的吧……”
左慧娘還沒有說話，便聽得人稟報道：“世子妃，棋珠求見。”
左慧娘微怔，隨即道：“不用攔着，讓她說吧。”
車子行駛得平穩，倒是沒有多大的事情，棋珠便回稟道：“回世子妃的話，方纔夫人在後頭見到了一個婦人抱着一個孩子。這天寒地凍的，孩子沒有什麼暖和的衣物蔽體，夫人便覺得惻然，所以請世子妃准許將那個婦人和孩子接上車行一段路程。”
左慧娘聽到這裡，微微想了一會兒，方道：“也好，畢竟同爲子民，路上既然遇上了，自然是該襄助一二的。”
棋珠聽了左慧孃的話，立即便回去覆命了。
琴韻掀開了簾子一角，見棋珠已經不在了，不由回頭問道：“世子妃，您說夫人是什麼意思啊？莫非就她一個人有惻隱之心不成？如今正是非常時期，她又是沒有防備之心的，誰知道有誰會害人呢！”
左慧娘聽到這裡，不由冷笑道：“左息泱若是一個沒有防備之心的人，今日便不會成爲世子的滕妾了。罷了，這些話你以後不要說了。”
琴韻點了點頭，低頭不語。
卻說左息泱這裡將那個婦人請上了車。那個婦人原本還不知道自己帶着一個孩子怎麼過活，正在想着的時候孩子又哭鬧起來，正是沒有辦法，誰知道忽然便見了一隊富貴的車馬過來，然後自己便被請上了一輛馬車。
到了落腳之處，她還是雲裡霧裡，只是看了看那富麗堂皇的佈置，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破舊的棉衣，頓時便有些自慚形穢的感覺。
“蓮藥姑娘別來無恙。”一眼看去，卻是當初在華陽公主身邊當差的秀語。當年華陽公主和仇貴妃打擂臺，她二人也算是熟識，她還不止一次給秀語難看。
原來這個衣着破敗的婦人，竟然便是昔日仇貴妃身邊的心腹，蓮藥。
蓮藥一見秀語，頓時大驚失色，不由抱緊了懷裡的孩子：“秀語，你，你想要做什麼！”
秀語見了蓮藥一副老鼠見到貓的樣子，不由笑道：“我想做什麼？我能做什麼呀！我們之前在皇宮裡頭的時候雖然也算是死對頭了，但是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麼。你這個孩子……”
“你不要動這個孩子！”蓮藥頓時臉色大變，忙將孩子抱得遠了些，就怕一個不好讓秀語沾了手，這個孩子就活不成了。
秀語見蓮藥這般着急，不由輕笑道：“喲，這成了什麼樣子了？敢情我還會對這個孩子做什麼不成？”
蓮藥只道自己落到了秀語手中，是逃不了一場折辱的，便道：“秀語，以前我有許多地方對不起你的，但是都已經過去了，你要打要罵，我都認了，只求你不要害這個孩子。”
秀語微微挑眉，笑道：“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沒有想到，你爲了你的孩子，居然能夠做出這麼多……”
“這個不是我的孩子……”蓮藥立即脫口而出，但是之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將這句話又咽了回去，道，“秀語，你若當真想要報復，儘管衝着我來，只求你給這個孩子一條活路……”
秀語聽罷，卻是搖了搖頭，苦笑道：“我也不想禍及孩子，但是能不能夠保下他，可不是我說了算的……”
蓮藥臉色一變，卻見一個人影緩緩轉了出來，那人之熟悉，幾乎讓蓮藥大聲驚叫起來。
秀語彷彿看出了蓮藥的想法，忙道：“有些話你可是不能夠大喊大叫的。”
蓮藥立即閉了嘴，但是心裡卻是起了驚濤駭浪。
左息泱緩緩在位子上坐定之後，看了看蓮藥懷裡的孩子，笑道：“仇貴妃的孩子多賴蓮藥姑姑才得以保全。”
蓮藥聽到這裡，連忙道：“奴婢不敢居功，實是貴妃娘娘神機妙算，知道顏狄那個混帳的心思，這才能夠及時想出辦法，讓小皇子逃出生天。”
左息泱輕輕嘆出了一口氣，道：“秀語，將這個孩子抱過來我看看。”
秀語連忙去抱那個孩子。
蓮藥卻是反射性地移開了手，將孩子攬進了自己的懷裡。
秀語臉色微有不豫，但是左息泱卻並沒有計較，反而笑道：“是了，也正是有蓮藥姑姑這樣的忠心，小皇子才能夠活到現在。只是如今卻是不必了，這個孩子怎麼樣都算是我的弟弟，我這個當姐姐的哪裡忍心傷害自己的弟弟呢？”
蓮藥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將小皇子交給了秀語。
秀語抱到了孩子之後，立即將孩子交給了左息泱。左息泱抱着孩子小心地逗弄着，哄着，倒是讓這個孩子不久便安靜下來，直直看着左息泱了。
左息泱不由笑了出來，問道：“當初仇貴妃將這個孩子送出來的時候，可有給他起了名字？”
蓮藥抹了一把眼淚，道
：“並沒有，當時貴妃娘娘剛剛生產，爲了讓顏狄覺得已經偷天換日便費了許多功夫，哪裡還有心情給這個孩子起名字？無非是更添傷感罷了；奴婢僥倖帶着這個孩子出來，也不敢給他起名，生怕一個不好，便……”
左息泱不由想到了這個孩子出生的時節，微微嘆了一口氣，對那個孩子道：“你啊，真是運道不好，原本應當是最受寵的皇子，誰知道竟然變成了這樣……”她說着，點了點那個孩子的鼻子。
那個孩子微微皺了皺小鼻子，還以爲是左息泱同自己在玩耍呢，露出了一個大笑臉，將那還沒有長牙的小嘴給咧了開來。
左息泱見狀，心裡又是憐愛，又是傷感，道：“你聽不懂這些，只知道現在你身邊有人陪着你玩了，所以很是開心，對不對？姐姐也希望你以後能夠開開心心地過上一輩子，不要向你其他的哥哥姐姐一樣，爲了活下去，爲了得到權力，汲汲營營。你便叫做聶承曦，你承載着我聶家所有的希望，希望聶家自你之後，不會再有今日……”
左息泱這回也是想到什麼說什麼，完全沒有道理聯繫，但是蓮藥卻聽得眼淚漣漣：“仇貴妃在天之靈，若是看到今日，也能夠安心了。”
左息泱微微嘆了一口氣，道：“也是我害了仇貴妃，讓她趟進了這一場風雲變幻之中。待得到了京師，軍隊前往江南，我自會讓顏狄死無葬身之地，以祭仇貴妃在天之靈。”
秀語讓人帶着蓮藥離開，見左息泱抱着已經睡着的聶承曦，不由問道：“夫人，這個孩子，該怎麼辦？”
左息泱看着聶承曦的睡顏，微微嘆道：“我不想爭，但是我若是不爭，以後承曦如何在虎狼環伺之中長大？我倒是有了一個主意，端看着世子妃是要左家的榮華，還是要自己的地位了。”
秀語見左息泱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不由驚道：“夫人所謀劃，可會對世子有礙？”
左息泱微怔，看向秀語，問道：“秀語，你何出此言？”
秀語忙道：“夫人且想，如今您在京師的佈置，必然是會讓趙國公登上帝位的，那時候，世子便是太子，是以後的皇帝了。可是夫人卻要這天下重歸聶家，豈不是……”
左息泱聞言，手上不由微微用勁，聶承曦感覺到不適，便一張嘴哭了出來，左息泱連忙放輕了手勁，緩緩哄着他，待得他又安靜下來了，方纔開口道：“若他不負我，我自不會負他。”
秀語一怔，道：“自古立嫡不立長……”
“我的孩子，不一定會是庶子。”左息泱忽然輕笑道，“縱然姐姐當真生下了嫡長子，又如何？”
京師的風波幾乎已經平息了。
左芳娘下了馬車，走到了顧青嵐身邊，問道：“青嵐，怎麼了？”
顧青嵐看了左芳娘一眼，忽然開口道：“我很久沒有回京師了。”
左芳娘抱着孩子，聽到這裡，微微有些驚訝，不由道：“夫君以前是住在京師的嗎？怎麼之前沒有聽你說過？”
“那是我小時候的事情了。”顧青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問問嘆出了一口氣，“不過我沒有想到，過了十幾年了，這裡居然也沒有幾分變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