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籌謀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我的病,我自己知道。其實前幾年尚在青州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病情只怕是拖不了多久了,能夠活到現在,也已經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只可惜,我這個當哥哥的,沒能夠看到……”
“大哥!”左慧娘臉色驟變,忙道,“大哥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有什麼話以後再說也是來得及的……”
左籌謀搖了搖頭,道:“來不及,我覺得來不及,想着還是早些同你們說的好。你們當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知道太子殿下的處境。左家兩個女兒都成了太子的女人,可以說是榮幸,也可以說是不幸。你們既然同處於東宮,自當互相照顧絕不能夠以對方爲敵。你們都是左家的女兒,無論最後如何,終歸代表的是左家的利益,切不能夠讓人鑽了空子,壞了左家的名聲。”
左慧娘聽到這裡,便想到自己以往想要對付左息泱的事情,不由心裡有些尷尬,但是此刻爲了穩住左籌謀,也便道:“大哥,你放心,這樣的道理,慧娘還是知道的。”
左籌謀點了點頭,臉上帶上了笑容,然後看向左息泱,嘆了一口氣,道:“息泱,你不是左家的女兒……”
“大哥,你說錯了。我之前或許不是左家的女兒,但是父親既然將我收爲義女,我便是左家的人了。”左息泱臉上帶上了幾分笑容,道,“我雖然如今身在東宮,但是絕對不會做對不起左家的事情,大哥儘可以放心。”
左籌謀看着左息泱良久,方纔嘆道:“你的性子我並不清楚,但是我相信你對左家的心是和我一樣的。慧娘和你都在同一個後院,難保有什麼事情會起衝突,到時候你們兩個也該理性一些,不要因爲旁人的挑唆而針對起彼此來。”
左息泱聽到這裡,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
左籌謀說完了這些話,頓時覺得心裡一鬆,身上也有些疲憊起來,嘆了一口氣,道:“你們先出去吧,我想要休息了。”
左息泱和左慧娘相視一眼,轉身出去。
左息泱出了門,見到畫眉正探頭探腦的,不由道:“你去讓人過來伺候着,不要讓大爺一個人呆着,知道嗎?”
畫眉連忙應了。
左慧娘看了左息泱一眼,見她眉頭緊鎖,不由冷笑道:“你倒是一副擔憂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那是你的親大哥呢!”
左息泱微怔,回頭看向左慧娘,開口道:“姐姐,你確定現在想要和我吵嗎?”
左慧娘臉色一變。
左息泱嘆了一口氣,道:“他雖然不是我的親大哥,但是總同我有幾分兄妹之誼,我擔心他又有什麼奇怪呢?”
左慧娘咬了咬脣,隨即道:“走吧,母親準備了房間……”
左息泱聽罷,笑道:“姐姐不必擔心,等太子殿下和父親談完話之後,我便和太子一道回去。”
左慧娘看了她一眼,隨即嘆道:“罷了。”
左息泱走到了書房,便見趙湛走了出來。
“太子,談得怎麼樣?”左息泱開口問道。
趙湛臉上沒有什麼笑意,嘆道:“談得好,但是也不能算好。”
左息泱明白趙湛的意思,微微垂眸,道:“太子可有辦法?”
趙湛搖了搖頭,道:“我沒有任何辦法,也不想想任何辦法。息泱,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左息泱看向趙湛,笑道:“太子想當一個仁者,不會有任何人覺得不好;但是這樣子做,太子付出的代價必然是巨大的,甚至可能會失去自己的生命,太子覺得,這樣子可以嗎?”
趙湛咬牙,搖頭道:“不必如此。”
左息泱嘆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太子,我們便先離開吧。”
趙湛點了點頭,剛想要往前,卻見一個小廝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彷彿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追趕一般:“太師,太師不好了,大爺,大爺他……”
在房間裡頭的左尚同和左籌斐走出了門,左尚同臉色陰沉,問道:“出了什麼事!”
小廝喘着粗氣開口道:“大爺,大爺沒氣了!”
左尚同頓時如聞雷亟:“什麼!”
左籌謀就如同他自己設想的一樣,終究沒有撐過去。或許這是他此次病發就知道的事情,但是也未免太過突然。
正月纔剛過,左家的未來掌舵人便因病早逝,這對作家來說是一個十分重大的打擊,尤其是對將左籌謀視爲自己後半生依依的方氏來說,這一打擊不可謂不重。
“我的兒啊,你怎麼年紀輕輕的就這麼去了啊!”方氏心裡傷心,在房中大哭道,“你向來孝順,怎麼忍心要我這個老婆子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左慧娘見狀,不由走到了方氏邊上,溫聲相勸,但是想到左籌謀以往待自己的好,眼眶也不由漸漸泛紅,流出了眼淚來。
方氏心裡只覺得悽苦,彷彿要罵出來才能夠好受一些:“賊老天,若是我做了什麼孽,你便衝着我來!我這個老婆子活得長了你不來收,卻偏偏收我的兒子,你也狠的下心啊!可憐我的兒啊,我以後還有什麼指望啊!”
左慧娘見此,心裡只覺酸澀,也顧不得擦拭眼淚,立即去扶方氏,勸慰道:“母親,母親您別這樣。大哥那樣孝順的人,若是在天上看到您爲了他如此傷心,只怕心裡還不知道怎麼愧疚呢!莫說死者已矣,便是爲了大哥,您也應當振作起來啊。”
方氏聽到這裡,心氣一橫,不由甩開了左慧孃的手,哭罵道:“我這輩子就你們兄妹三個孩子,如今你出嫁了,成了別人家的姑娘,這裡的事情你也伸不出手來管;你二哥又是一個不着家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安定下來!原以爲這輩子至少還有你大哥可以依依,哪裡知道,哪裡知道他竟是這麼去了,連點兒骨血都沒有剩下,我還有什麼指望!你讓我振作,我該怎麼振作!”
左慧娘心裡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便哭了出來:“母親這說的是什麼話?大哥去了,還有我和二哥在。便是我出嫁了又怎麼樣,出嫁了就不是母親生下來的孩子了嗎?二哥雖然不着家,但是不管怎麼樣,只要他還在母親便還是左家的主母,母親又有什麼不能夠指望的?再說了,二哥以前到處亂跑不過是因爲大哥還在,如今大哥不在了,他自然是要呆在左家的。”
方氏哭喊夠了,
又兼有左慧娘勸慰,心裡不由好受了一些,想到了左慧娘如今的境況,不由語重心長道:“慧娘,我這個當母親的已經老了,再怎麼樣也就這般了。可是你還年輕!原本在東宮你便不得太子喜歡,頂着一個正室的名頭卻要爲一個側室讓座,這還是看在我們家的份上。如今你大哥一去,我們家便式微了,只怕你以後在左息泱面前,擡不起頭來啊!”
左慧娘臉上也不由泛起了憂色,但是見方氏情況還沒有穩定,便開口道:“息泱如今雖然極受太子寵愛,但是畢竟也是左家的人,不會做出什麼損害左家利益的事情來。總歸我還是太子的正室,她也不敢明着給我難看的……”
方氏聽到這裡,卻是冷聲道:“慧娘,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以爲你和息泱還有和好的可能嗎?你要是還當我是你母親,便聽我的,暫時不要和息泱鬧翻,好好地供着她,但是絕對不能夠讓她再有孩子。”
左慧娘臉色一變:“母親!”
方氏卻是立即接口道:“我知道你將她當你的姐妹,但是你們同在東宮,姐妹情分終究有一天會消磨完的。左息泱不是簡單人物,你若是不想被她當作踏腳石,便要先下手爲強!現在雖然你還不能夠對付她,但是隻要你生下了男孩,便要立即除去她,免得對你不利!”
左慧娘猛然想到左籌謀說的那些話,頓時便有些猶豫:“母親,這樣不好……”
方氏握住了左慧孃的手,眼裡帶了嚴肅,沉聲道:“慧娘,你要知道,養虎爲患啊!如今你還能夠指望什麼呢?你大哥過世了,你二哥又是什麼都不管的,你父親卻偏心左息泱……你還能夠指望什麼呢?你只能夠依你自己,踩着左息泱往上走,你明白嗎?”
左慧娘也知道今日的事情之後,即使左息泱當真會遵守答應左籌謀的話不與自己相爭,但是誰知道什麼時候她就毀約了呢?而況如今她已經將左息泱推到了風口浪尖,早就已經撕破臉皮了!
左慧娘想到這裡,臉色不由一肅:“我明白了,母親。”
方氏鬆了一口氣,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就要接待前來弔唁的客人了。”
左慧娘點了點頭,然後離開。
左家已經退去了紅燈籠,換上了剛做好沒多久的白燈籠。門邊的紅色對聯已經被白紙糊上,也沒有過年的喜氣了。
靈堂已經設好,停靈七天之後便要下葬。
方氏已經哭了一通,也鎮定了不少,至少沒有昨日的瘋狂了,只是眼眶通紅,偶爾傷心還會流下眼淚。左慧娘站在方氏身邊攙扶着方氏,也有幾分傷心,眼角泛紅,看起來倒是十分可憐。
左籌斐的臉色很蒼白,但是精神卻不錯,替左尚同接待前來弔唁的賓客。左尚同已經進宮去謝過皇上那份讓左籌謀以郡王禮葬的旨意了。
七以後,左籌謀下葬。
“你大哥下葬,你也不去嗎?”趙湛嘆道。
左息泱垂眸,話語間似乎並不在意:“大哥下葬之後我再去墓前請罪吧,現在。母親也好,姐姐也罷,都是不願意見到我的。”
趙湛聽罷,不由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