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眼見左息泱如此拿喬,不由冷哼一聲:“不知道這位左姑娘是何等的人物,竟是這般拿喬,難不成還是看不起咱們這起子亂臣賊子不成?”
左芳娘聞言,忙道:“大嫂誤會了,卻是她在路上的時候遇上了山匪,爲了保全。便下狠心毀了自己的臉。也是虧了這一出,才拖到了青嵐前去相救,不然只怕是,只怕是……”
陳夫人聞言,也便收起了自己方纔的刻薄,緩聲道:“既是爲了保全名節,那便是貞節烈女,又有誰會因爲她臉上的缺陷而嘲諷於她呢?”
左芳娘聽得陳夫人這般說,也是放下了心,便同那個侍女道:“秀語,去將你家小姐請出來吧。這裡都不是什麼光看臉的人,哪裡會嘲笑她的?她總不能夠一輩子悶着不見人吧?”
秀語聞言,便又去看顧青嵐,見顧青嵐點了點頭,方纔走到了馬車邊上勸說了左息泱幾句。
過不了多久,便見一隻手輕輕撩起了車簾。
那是一隻極爲白皙幼嫩的手。
杭玉舟不由微微屏住了呼吸,卻見那個走出馬車的女子大約十六歲左右,身形姣好,通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說不出來的尊貴氣派,與左芳娘站在一起,倒不像是姐妹,反倒像是出自兩個不同家庭的閨密似的。只是她們原本就是出自不同的環境的。
陳夫人頓時便有些咂舌,笑道:“怪道方纔顧夫人說的,話裡話外都是爲自家妹子辯解,原來是這樣一個天仙般的人物,便是我見了,心裡也是愛得很。”
左息泱下了車,便向陳夫人走了過來,然後便向陳夫人行了一禮,道:“息泱給陳夫人見禮了。”
陳夫人忙道:“這怎麼使得?快起來吧。”
左息泱站起了身,笑道:“在路上的時候,常聽姐姐說起,說陳夫人是最是爽快的人物了,今日一見,果然是和姐姐說的一般無二。”
陳夫人自然也是喜歡聽好話的,臉上頓時便露出了一個笑容,道:“你也莫聽芳娘胡說了。”
左息泱微微垂了頭,臉上似乎是帶上了笑影。
待得陳夫人將人都帶了進去,顧青嵐正欲進去,卻被杭玉舟拉住了。
“玉舟,怎麼了?”顧青嵐微微有些奇疑。
杭玉舟咳了一聲,問道:“那息泱,家裡。我是說她養父家裡可還有旁人?”
顧青嵐頓時心裡一提,臉上卻是露出了笑容,道:“玉舟忽然問起這件事情,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杭玉舟搖了搖頭,道:“不是。怪不得方纔你要藏着掖着了,確實你的這個妹子不是凡俗之人。只是……”
“她的臉確實毀了,以後嫁人可能不行了。”顧青嵐開口道,“不過我這幾天聽着她話裡頭,似乎是說過自己養父家已經沒有什麼人了。我想着反正她今年也有十六了,什麼時候便找個不嫌棄她的人將她嫁出去便是。”
杭玉舟張了張嘴,道:“也好。”
顧青嵐自然是注意到了
杭玉舟的不對勁,不由開口問道:“玉舟,方纔提起息泱的時候,我總覺得你有些奇怪。難道是覺得她不像是芳孃的妹子?”
“也不是。”杭玉舟立即辯解道,“只是沒有想到,竟是這般人物。”
顧青嵐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還是順着杭玉舟的話道:“我初初也並沒有想到,只是後來見芳娘言之鑿鑿便將此事放下了。不過想來是不會有錯的。”
杭玉舟仔細想了一會兒,方纔道:“青嵐,不管怎麼樣,你還是將息泱養父住的地方告訴我一聲,我差人去查探一番吧。”
顧青嵐頓時一驚,忙道:“這有什麼打緊的?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難道還能翻起什麼浪花來?若是你當真擔心,我便將她遠遠的安置了,必然是不會讓她接觸到軍中的事務的。”
“這話也不是這麼說。”杭玉舟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微微頓了一會方纔開口道,“我只是想……只是想你們這一個兩個都接二連三地成了家,倒是我如今還是孤家寡人一個,說不定我也是時候該成親了。”
顧青嵐聽到這裡,哪裡還不知道杭玉舟的意思?頓時便是臉色一變,道:“玉舟,不是我不相信她,只是她如今畢竟是外頭來的人,若是你想要娶她,不等陳大哥反對,我便會第一個跳出來同你唱反調的。”
“我知道,所以纔要好好查查,將她的身份都查清楚了再做打算。”杭玉舟卻似乎是鐵了心了,開口道,“雖然我知道可能即使查清楚了陳大哥也未必會同意,但是之後我是不會讓她有機會接觸到天禁軍核心的事情的……”
顧青嵐卻是搖頭道:“不管怎麼樣,我都是不會同意的。莫說息泱的身份尚且存疑,便是她的臉。你方纔也應知道,息泱的臉已經毀了,又怎麼能夠嫁給你?況且息泱以前在自己養父家時,甚是嬌慣,又哪裡能夠跟着你吃苦?玉舟,這件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就能夠成了的。”
杭玉舟聽到這裡,微微皺起了眉頭。對杭玉舟來所,固然他希望有一個能夠與自己趣味相投的妻子,但是更希望的是有一個能夠同自己同甘共苦的人。
方纔他看得很清楚,左息泱舉動之間雖是極爲雍容,可見是受過良好的教養的,自然不是平常人家能夠培養出來的氣質,想來也是什麼大家閨秀;但是她行動嫋娜,可見柔弱,若是當真遇上了什麼事情,未必能夠吃得了苦。
顧青嵐見杭玉舟似乎有些動搖,不由又勸道:“何況息泱前幾天剛剛遭了難,差一點兒就清白不保,此時想來是害怕得緊,你現在湊上去說要娶她,豈不是讓她難堪?”
杭玉舟聽到這裡,方纔嘆了一口氣,笑道:“青嵐,你可真是。罷了,雖然息泱確實是不錯,但是你方纔那麼一說,我倒也覺得這麼草草定下便有些不好。大約是在這裡很難見到這樣的女子,是以方纔纔會一下子便被迷住了心眼,你莫要在意。”
顧青嵐心下一鬆,臉上也露出了笑影:“你能夠想明白便好,免得你以後說我是爲了
這樣那樣的原因,阻止你成家的。”
“怎麼會?”杭玉舟笑道,“不過若是就這麼放過,確實有些可惜。青嵐,這樣吧,你方纔說的話,我會好好考慮的,只是這幾天我還想要看看息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若是當真處處對了我的意,你到時候可不能再這般攔我了。”
顧青嵐垂眸,笑道:“也好,若是你當真查證出息泱並不是旁人派來的奸細,又兼之你仍舊是喜歡她這樣的女子,那麼你娶了她我也沒有什麼意見。只是不論如何,你做這樣的決定,總是要先同息泱通通氣的,免得到時候她不想嫁你,你卻想娶她,鬧出一個大笑話來。”
杭玉舟聽到這裡,頓時便笑出了聲,道:“這一點你放心,我明白的。”
顧青嵐也笑了出來,彷彿方纔同杭玉舟的芥蒂蕩然無存了。
越王府雖說是越王的王府,但是裡面的規格卻並不是很富麗的。
這和越王聶振原本就不喜歡奢華有關左息泱被引到了西邊的一個房間,陳夫人便張羅着將裡頭收拾了一番,笑道:“這裡原先也是住着女眷的,倒也沒有什麼差的。只是怎麼不見了你的行李物事呢?”
左息泱聽聞,便道:“路上遇上山匪,凡是帶的物事大多都被搶奪去了。姐夫尋到我之後,便帶着我在就近的鎮子上置辦了一些,如今理當是在姐夫那裡,想來過不久便會拿過來的。”
她說話的時候很是溫柔,卻是和陳夫人的爽利完全不同,極輕易地便能夠勾起人們的感情。陳夫人聽到這裡,聯想到方纔左芳娘說起的事情頓時微微一怔,笑道:“好妹子,我素來便是心直口快的,若是犯了你的忌諱,你也莫要記恨姐姐。其實女兒家的容貌固然重要,但是哪裡比得上名節?妹子有這個魄力毀了容貌保全自己的清白,倒是堪稱節婦所爲,必然會讓人刮目相看的呢!”
左息泱聽到這裡,微微嘆出了一口氣,道:“雖說如此,但是心裡總是有些。雖然容貌不是頂頂重要的,但是毀了容的女子,又哪裡能夠嫁得出去?索性如今還有姐姐姐夫可以依依,大不了我這一輩子不嫁人便也算了……”
陳夫人張了張嘴,卻是想不出什麼話來勸她。其實陳夫人心裡也很清楚,雖然旁人口上說外貌不重要,重要的是內心,但是若是當真要男人娶一個毀了容的夫人,只怕他們早就將自己說的話忘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而左息泱,雖然是爲了保全自己的清白纔將自己的臉毀了,但是說出去又有誰會相信呢?畢竟她是在山匪窩裡待了一段時間的,雖然半天不到,但是誰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便是當真什麼都沒有發生,這樣一個毀了臉的,有了缺陷的女子,旁人心裡讚歎一聲貞潔烈婦,但是若要嫁人,卻是未必行的了。
左息泱哪裡不知道陳夫人心裡的想法,也不惱怒,只是道:“想來,陳夫人也很清楚的。其實這也算是圓了我的想法,我從來也都沒有想過要嫁什麼人的,倒是想一個人過,無牽無掛的,豈不是自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