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鳳飛夕整理好儀容從陸之遙與顏如玉的人牆中探身出來後,憋氣地朝一旁地上啐了一口,橫眉瞪向不斷竊笑的世月,冷眼道“丫頭,你這是用得到底是劍,還是賤?”
世月嘴上功夫也不饒人,回瞪向鳳飛夕,陰陽怪氣迴應“怎麼?打不過我就呈口舌之快了?那你要不要就此認輸?再打下去我可不保能不能留你性命!”
彼時臺上已又獨留了鳳飛夕與世月二人對持,仰頭望着越下越大的雪,鳳飛夕忽挑脣一笑“你不是想比劍嗎,好,我成全你。”
說着她踮腳騰地而起信手向空中一抓,轉瞬手中竟呈現出一把雪做的劍,劍上又負了她的妖力,是堅硬無比,銀光耀目。
衆人皆驚,連剛坐回原位的顏如玉都瞪大了眼,喃喃自語道“她竟然...我以爲世間只有、只要那個人會這種術法...”
一旁的陸之遙卻眸色難辨地靜望着鳳飛夕,抿脣不語亦不驚,好似這一切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驚詫之餘,世月還沒回神,鳳飛夕已疾疾出手朝她刺去,有了兵刃在手,修爲淺薄的世月明顯再不是鳳飛夕的對手,哪怕她手上拿的是上古的神器,只是神器力量再大,使用之人無力,也是暴遣天物。
貴賓席上的世襲有些坐不住,擔憂起身,想着喊二人住手卻又怕丟了面子,訕訕閉上了嘴。
在比武中喊停認輸,總歸是讓人蒙羞的一件事,更何況他還是一族之王,這面子更是如何都丟不起了,眼下只盼鳳飛夕還心存一絲仁厚,能手下留情,但鳳飛夕是何許人也?有仇必報是她的本性。
世月慌亂地持劍擋着鳳飛夕鋒利的雪劍,神色早已不再是最初的綽綽有餘,洋洋得意。
鳳飛夕瞧着她那副慌張的模樣,忽眯眼一笑,舞劍的間隙還調侃道“丫頭,你要不要就此認輸?我可是不太擅長用劍,再這麼比下去待會兒劃破的我可不敢保證是不是隻有你的衣衫...”
世月到底還是年齡尚淺,心性又驕縱跋扈,還不懂得何爲知難而退,眼下她明知自己是如何也鬥不過鳳飛夕的,卻還硬咬着牙道“我絕不會認輸!你今日突然來參戰,分明不是爲了雲哥哥,鬼知道你安得什麼心!我纔不會將雲哥哥讓給你!況且你若是心懷鬼胎你以爲雲伯伯會認可你嗎!”
鳳飛夕含笑以劍抵着她的劍湊到她耳根輕聲道“哦?你怎麼這麼肯定我不是爲了雲兒?不過你說對了,我確實不是爲了雲兒來得,只是縱使如此,雲中君與我也早已協商妥當,我看此番不請自來的,是你世月公主吧,別自作多情了,你也知道這場比武雲兒更希望你我誰贏呢?”
世月氣得全身發抖,橫眉瞪眼卻想不出話來反駁,鳳飛夕柔笑着續道“不過我卻有一事不明,你手上這把劍,是哪兒來的?”
世月聞言靈光一閃清明一現,譏諷道“哼,你何須知道,反正就算我殺不了你,你早晚也得死在別人手裡!”
鳳飛夕不自覺蹙眉,使力放倒了世月,劍指她的喉嚨“你是蔑蛇族公主,我不想跟你兄長結怨,今日饒你一命,你快點告訴我誰給的你這把劍!”
世月依然不卑不亢,杏眸含怒狠狠瞪着鳳飛夕“我怎麼知道她是誰,反正肯定是你的仇家,鳳飛夕,你罪孽深重作惡多端,仇家都從妖界排到九重天上去了,我也實在有些佩服,不過惡有惡報,你就慢慢等着吧,她總會去找上你的!”
鳳飛夕握劍的手力道微鬆,不禁憶起那日在谷陽皇宮念秋殿中,楊桃衣朝她襲來的那一幕,那驚天動地的一掌,若是挨在她身上,估計她早就煙消雲散了。
而那道轉瞬而逝的紅光,究竟是何人,她依然沒有半點思緒。只是那人若是真的有意要殺她,又爲何不直接現身,以那人的力量,想殺她簡直是易如反掌,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借他人之手?
趁着鳳飛夕發愣的間隙,世月迅速閃身起來,劍鋒險險掃過鳳飛夕的右臂,衣衫破了,皮膚沒傷到。
觀戰的旁人與世月皆以爲是鳳飛夕命大又躲過了一劫,但只有鳳飛夕自己知道,方纔的一瞬間,那把封血刃明明貼膚滑過了她的手臂,卻如一把沒有開峰的鈍刀般直接蹭了過去,而待她驚詫望去時,又見那劍鋒分明利得泛着灼眼的寒光。
這是怎麼回事?那把劍就彷彿有生命一般,嗜血,卻偏偏不飲她的血。
反手打下世月手中的劍,世月才終於忍着滿腹的不甘認了輸。
待她俯身撿劍時,鳳飛夕快她一步撿起來,難得的正色道“我饒你一命,用這把劍換,你意下如何?”
世月氣得直跺腳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仰頭望向世襲,見世襲緊蹙着眉朝她點了點頭,她這才甩手衝下了擂臺直接跑出了天宮,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老宮妖在臺上宣報着最終結果,鳳飛夕全然充耳不聞,只顧微怔着緊握住封血刃的劍柄,深深凝望着漆黑的劍身。
這劍不似鐵質,而像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物質所築成,比一般的劍身偏輕,殺了那麼多人,竟滴血不沾,而又明明滴血未沾,卻泛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這血腥味不是妖血,不是人血,不是仙血,是宛若世間所有的沁鼻芳香凝聚在一起的一種血味,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與雲中君商量好待大戰結束再娶雲中景過門,雲中君爽快地應了,但過後他又說讓雲中景直接跟鳳飛夕回夕木宮去住,鳳飛夕知道他打的是讓二人日久生情的主意,再三掂量後,她覺得推脫會顯得小家子氣,便也應了。
如此一來,鳳飛夕等人此行,自鳳飛島來時是四人,回去時卻是五人。
遠遠地瞥見鳳飛夕帶了雲中景回來,司儒這廂心裡卻是憂喜參半。
一方,他覺得既然人都帶了回來,那看來二人成親之日也是指日可待,到那時自己再去向鳳飛夕提一提入後宮一事,十有八玖也是能成了。
而另一方里,鳳飛夕身旁可是除了陸之遙仙君和顏如玉君上又多了一位可人,那自己再想蒙聖寵豈不更是難上加難了。
唉...司儒爲自己的前途堪憂,可是又有什麼法子,誰讓他那日對端坐在大殿高臺之上的這位深明大義的女君一見鍾情了呢。
五人一同落腳在夕木宮南門下前後入宮時,顏如玉與鳳飛夕並肩行在最後。
此時夜幕將至,飄了一天的大雪也終於見小,鳳飛島上上下下皆覆了一層灼眼的銀白,呵氣成霜,鳳飛夕也忘了禦寒,只緊緊握着那把漆黑的封血刃,上下翻騰着來回打量。
此間顏如玉忽輕啓脣“夕兒,你怎麼會信手造物之術的?”
鳳飛夕回神擡頭望他眨了眨眼“我瞧着今日這雪下得甚好,腦中便突然靈光一閃,自己也沒有想到信手一撈,竟真的造了把劍出來,如玉君,我是不是大有長進呀?”說罷得意的咧嘴一笑。
顏如玉眸光微蕩,靜靜凝望了她半刻,忽嫣然淺笑着擡手撫落了她頭頂幾片瑩白的雪花,聲色溫婉柔和“是啊,大有長進,不錯,不錯...”
記憶中也有這麼一個人,笑靨如花,又冷豔多變。她以花草棉錦,甚至雨雪風霜化作利刃,斬千軍除萬馬,爲的卻永遠都是那麼一個他,而不是他顏如玉。
那日桃花開得正好,她在樹下刨土埋酒,不甚劃破了手指,卻靈光一閃,用自己的血造成了一把漆黑利劍,並對他嬉笑道“我瞧着這血流的甚歡,腦中便靈光一閃,自己也沒想到就這麼一比劃,還真的成了一把劍。如玉,你說我是不是很有造神器的天分?”
那把劍,她喚作封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