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不只有愛情，還有戰爭。當太陽升起的時候，兩軍終於放棄了一直以來的拉扯，主帥站在最前，身後的千軍萬馬，戰甲反射着寒光，終於到了這樣的時候，你死我活。
“好久不見了，鳳卿宸。”万俟凌風騎在馬上，冷冷地看着對面的鳳卿宸，蘇雅容沒有來，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許是宮雪初猜錯了，也許是蘇雅容根本就已經不在這個人世，又或者她現在就在對面的營帳裡，她在等待他的救援。
“感覺很久了，其實也不過幾月而已，万俟王這樣說是想要表達一種想念朕的心意，還是在想念朕身邊的什麼人？”鳳卿宸爽朗一笑，身下的戰馬高傲地動了動馬蹄，似乎是在表達對於對面的敵人的不屑。
“說到想念，你該是比孤王更是深刻地體會到了想念的疼痛吧，據孤王所知，你可是出動了皇宮內院所有的精英來交界山找她呢，可是她寧可與七王爺放棄掉所有的身份地位，榮華富貴，只求雙宿雙棲呢。”万俟凌風將自己手中的長劍拔出劍鞘，隨意揮動了幾下，脣邊盡是譏誚的笑意。
鳳卿宸抿起嘴脣，他開始懷疑鳳鏡夜說的不知道是不知道她的生死還是不知道她的去向，如果是後者，那麼意外應該很快就會出現了。他偏過頭，對訪琴和問棋輕聲吩咐了幾句，重新轉向万俟凌風，“你與朕不都是天涯淪落人嗎？只是很快你就要比朕更悲劇了，因爲朕不過是失去了一個女人，而你，是將要一無所有的。”
“是嗎？你的這份自信倒是和鳳鏡夜如出一轍呢，可是蘇姑娘卻是說過一句話，不到最後結束的時刻，誰知道結果呢？”万俟凌風看着緩步而來的雪啼，看着他眼中淡然的微笑就知道他已經準備好了，万俟凌風吩咐近侍保護雪啼，他御馬往前走了幾步，略略揚起下巴，“時辰不早了，早些決出勝負吧，還是說，你在等什麼人來救你？”
“朕需要嗎？”鳳卿宸一擡手，千萬弓弩手做好了準備，可是他的手卻放不下來。
万俟軍前，一個暗紅色的身影懷抱着一個淡粉色的嬌小女子緩緩而落，就算是背對着鳳卿宸，他也能在第一時間知道那是誰，蘇雅容，一個讓他朝思暮想卻又恨之入骨的小女人。
“我來得好像有些晚了。”蘇雅容落在万俟凌風面前，隨手撥弄了一下凌亂的碎髮，再拉扯一下衣裙，擡起頭看着万俟凌風，大大的眼睛，盈盈地望着他，“曾經你給我的承諾，還作數嗎？”
万俟凌風心中所有的失而復得的喜悅被蘇雅容的這一句話盡數澆滅，他的眼神漸漸冷卻，果然，她就是這樣
直截了當的一個女人。她的眼睛裡就只放得下鳳鏡夜一個人，無論這個世界再大，人再多，都只不過是陪襯。他拿出隨身帶着的手偶小兔，翻身下馬走到蘇雅容面前，將那小兔放在她的懷裡，“我知道你會來的，可是我不知道你是爲他來的，孤王曾經答應你的，孤王一定會做到，但是也請你記住孤王……”他伸手將蘇雅容抱住，在她的耳邊輕聲告白，“我愛你，很愛你……”
被抱住的那一瞬間，蘇雅容覺得一切都不那麼真實，聽着耳邊略帶悲傷的告白，她的眼淚開始在眼眶中打轉。自己這個樣子是不是太強人所難了？畢竟他也是一國的帝王，自己怎麼能就這樣在大軍之前要他放棄呢？
“對不起……對不起……”蘇雅容下意識地重複這句話。
“不用說對不起。”万俟凌風溫柔地笑着，將腰間的帥印解下來，幫她掛在腰間，“他們三個這段時間應該做得差不多了，你要做什麼我都不去管，我只要你平安。”
“凌風，”蘇雅容哽咽地喚了他一聲，“你會不會遺憾？會不會恨我？”
“不會，”万俟凌風輕輕拍了拍蘇雅容的頭頂，“你說過的，這個世界其實是很公平的，我失去的一定會變成我想要的還給我，我會等着，永遠等着，等着你……”万俟凌風放開蘇雅容，看了看司空罹燼，轉身走到另一匹馬前，翻身上馬。
“你不要告訴我你不會騎馬。”司空罹燼看着一動不動的蘇雅容，無奈地長嘆了一聲，“你不覺得你出來就是丟人現眼的嗎？”
“你廢話好多啊！回頭讓你姐給你娶個娘子，你就閉嘴了。”蘇雅容瞪了司空罹燼一眼，後者一臉的不痛快，像來時一樣攬住她的腰，抱她上馬，並且坐在了她身後，護着她，不讓她掉下去弱了氣勢。其實這樣的氣勢也挺弱的……
“容兒，你回來了？”鳳卿宸看着蘇雅容坐在馬上一臉緊張的模樣，微微笑了笑，他向前幾步，盯住她的眼睛，“在外面玩兒得太久了，也是該回家的時候了吧？要不然朕可是會懲罰你的呢。”
蘇雅容靠在司空罹燼溫暖的懷抱裡，略略定了定心，擡起眼，直視着鳳卿宸漆黑如墨的眼睛，“是的，我是回來了，可是卻不是爲你回來的，他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也是我回來的目的，卿宸，對不起了。”
“幾月不見，容兒說話放肆多了，不過倒是比在皇宮裡有趣很多，你說朕知道，那朕該知道些什麼呢？你和鏡夜聯手叛國嗎？容兒，你的膽子也太大了，這樣大的罪，你要朕怎麼救你呢？”鳳卿宸的眼中寒光閃過，捻一個響指，
訪琴和問棋帶着一個血跡斑斑的人走上來，鳳卿宸望着蘇雅容瞬間變化的臉色，“容兒，你說，你是不是該回來了？”
“卑鄙。”万俟凌風恨恨地啐了一口。
那個被帶上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鳳鏡夜。一條精緻的鏈子穿過他的琵琶骨，鎖住了他所有的內力，身上原本純白的衣裳已經殘破不堪，血跡斑駁，令人不忍直視。可即便這般狼狽，鳳鏡夜依舊是那般風姿綽約。他艱難地擡起頭，看着蘇雅容強忍住眼淚的俏臉，微微一笑，天人一般。
“別擔心，我很好，我沒事。”溫柔的脣語就好像是一個催淚的咒語，蘇雅容的眼淚一瞬間洶涌，下一秒所有的眼淚凝固成冰，她看着鳳卿宸，手下輕輕一拍馬身，單薄的身體騰空而起，無數金針在手裡，光芒點點。
鳳卿宸看着蘇雅容眼中越來越濃烈的恨意，左手一揮，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幾千弓弩手一起發射，無數箭弩飛向半空中的蘇雅容。得不到就只能毀掉，不然被揮滅的就是他自己，這是帝王之道中他最先學到的事情。縱然心痛，卻也不得不爲，這就是帝王，孤家寡人。
蘇雅容身輕如燕，再加上萬俟凌風等人的相助，情勢看似兇險，卻也沒有大礙。鳳卿宸看着鳳鏡夜依舊微笑的臉，忽然拿起一把弓弩，拉滿了對準蘇雅容，眼神複雜，“七弟，許久沒有一起狩獵了，你說，朕的騎射有沒有退步呢？”
“應該沒有吧，皇兄不妨試試。”鳳鏡夜的聲音略略沙啞卻更是慵懶，他望着半空之中一直想要靠近這邊的蘇雅容，忽然就開始幻想她肚子裡的孩子的模樣，真可惜，看不到了呢。
“你終究是比朕還要冷血。”鳳卿宸放開了手，一隻箭弩帶着十足的力道向蘇雅容的方向飛去，他長嘆一聲閉上眼睛，深深的對不起都只能埋葬在心底……
“夜……”箭弩入肉的悶聲之後，蘇雅容的尖叫劃破長空，鳳卿宸睜開眼睛看去，鳳鏡夜的身體就好像是斷翅的蝴蝶從半空中狠狠摔下，一併帶下來的還有幾乎要瘋了的蘇雅容，他震驚地回頭，就見訪琴和問棋手中只剩下了半截沾血的鐵鏈。
一箭穿心，鳳鏡夜已然沒有了半點生的可能。兩軍中間，蘇雅容抱住鳳鏡夜漸漸冷卻的身體，眼淚就好像是開閘的洪水，四目相對，太多的深情，太多的離愁，太多的憧憬，還沒有來得及說，就被一支箭弩將一切擊碎。看着鳳鏡夜緩緩合上琥珀色的眼眸，蘇雅容痛哭出聲，撕心裂肺……
突然好像聽到是誰在唱：“我們都是泡沫，輕輕一碰就破，眼淚是愛的火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