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升起時,休哥帶人清理戰場,燕燕被送回寢殿,她先去看望已經醒來的白玉、石蘭等人,可是因爲惜瑤在奶酒里加了過量的迷/藥,他們雖然醒了,卻反應遲鈍,眼神呆滯,連話都說不清楚,太醫說得兩個時辰後方能恢復。
隨後,蕭補裡來向她稟報,在黎明時分的事變中,崇德宮宮帳軍連同主帥在內,死亡人數達三百餘,傷者數千,被抓獲的此案主謀五人。
當得知主謀是她的大姐夫宋王喜隱時,她不覺得驚訝,只是很難過,畢竟那人是她的姐夫,也算是一家人啊!而得知另一主謀及往奶酒中施毒的人,是賢寧欣賞信任的尚宮娘娘惜瑤時,她深感震驚。就算嫉恨自己的貴妃皇后路被堵住,聰明如惜瑤者也不該採用如此毒辣的手段傷害她無辜的侍衛和侍女。
難怪連一向細心的白玉、謹慎的月山這次都着了道兒,又難怪山坡上那些伏擊者似乎很清楚她乘的是哪一輛車,並知道耶律賢昨夜不在,還熟悉耶律頹然的軍事部署和號令……原來,是她的腹心部內藏了一隻巨大的毒蠍子!
“你確定是惜瑤嗎?”
稍後,當她與耶律休哥在省方殿等候辦案的夷離畢及南北樞密使等朝官到來時,她再次追問他,仍難相信惜瑤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是的,不然皇后以爲臣爲何會帶兵趕來救駕?”休哥神情嚴肅地說,昨夜的事情發生得突然,卻不算出人意外,因爲他早就對耶律喜隱有所防範。
“你說是從一個侍者口中問得的消息,究竟怎麼回事?”
“是的,那個侍者是惜瑤手下的一名小底,也是惜瑤與宋王之間的聯絡人。”休哥見她已恢復了平靜,便對她細說案情:
“因宋王多次謀反,陛下要臣留意他,因此臣在宋王府安置了暗哨。昨夜得報有個神色詭異的侍者去見宋王,隨後宋王與私交甚好的陳王之子蕭故及寧王耶律木海等人相會,還召集軍隊。臣立刻將那個侍者秘密抓住,那人經不住杖笞,招認受尚宮娘娘惜瑤指使,去向宋王通報崇德宮內情。順着這條線,臣理清了整件事情,於是派人送信給陛下及五院部,夷離畢院接手此案,臣則率軍趕來救援,可惜仍晚了一步,害崇德宮傷亡慘重,幸好娘娘沒事。”
“如果你沒來,我恐怕早沒命了。”燕燕傷感地說,“耶律頹然認爲這事是內部人作亂,他的確沒猜錯。惜瑤恨我可以理解,但喜隱……他也想殺我!”
見她神情憂鬱,休哥知道這事對她打擊很大,不僅因爲耶律頹然的死,還因爲她很看重親情,喜隱畢竟是她的大姐夫,一下子要她相信她的大姐夫,甚或大姐想要她的命,的確讓人難過,便勸慰道:“喜隱的事不一定會讓他的夫人知情,而對耶律頹然的死,娘娘不要太傷心,他也算是盡了他的職。”
燕燕沒有回
應,暗自想:一個甘願用生命保護他人的人,絕不僅僅是盡職!
少頃,夷離畢帶着他的左右副手與南北樞密使等大臣到了,同時也將重要人犯帶來。經過幾個時辰的審訊,案情已經很清楚,現在到了最後覈審的階段,因此于越、大林牙等朝廷要官都聞訊趕到。
當主謀被綁縛着雙手帶入大殿時,燕燕再次看到已成爲階下囚的喜隱和惜瑤令人震驚的表現。犯了這麼大的罪,其他被抓者不是畏懼得瑟瑟發抖,就是懊悔地哭喪着臉,只有他倆依然高昂着頭顱,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作爲主判官的夷離畢陳述完案情後,燕燕要求在朝廷裁決前向主謀者提幾個問題,夷離畢等立刻表示同意。這不僅因爲她是代表皇帝陛下的皇后,更因爲她是此次案件的受害人,有權利提問。
蕭燕燕冰冷的視線由惜瑤譏誚的雙眼,轉到喜隱張狂的臉上,冷然問:“耶律喜隱,你不僅要抓我,還要殺我,這到底是爲什麼?”
“憑你一個黃毛丫頭也值得我殺?”耶律喜隱狂傲地說。
“喜隱,不得對皇后放肆!”休哥厲聲喝止他。
“哼!”耶律奚隱冷哼,一副破罈子破摔的無賴樣,“惕隱不必阻攔我,你是太祖侄子,我是太祖孫子,你該最清楚我纔是皇位真正繼承人,都是因爲你這樣的元老不伸張正義,才讓我屢次受挫,一旦我當了皇帝,小心我頭一個宰了你!”
休哥眉峰一挑:“來啊,我等着。如你這般嗜殺之人也想做皇帝?做夢吧!”
耶律喜隱齜牙咧嘴地瞪着他,卻一時沒有發作。
“如果你不殺我,抓我幹什麼?”燕燕接着先前的話題追問他,想到無辜冤死的耶律頹然和那麼多護衛,她便怒從心生。
喜隱不看她,也不回答,只是瞪着地板較勁……
“他不說沒關係,自然有人會說!”夷離畢聲調一變,厲聲喝道:“蕭故、耶律木海,把宋王要你們圍攻崇德宮的原因再說一遍!”
“是……是……”錢越多的人骨頭越軟,王爺中最富有的寧王哆嗦地開口。“宋王說陛下極寵皇后,只要擄走皇后就可以迫使陛下交出皇位,我……我們不、不殺皇后……”
“拿本宮交換皇位?虧你想的出來!”燕燕雙眼盯着耶律喜隱,不相信他會蠢得以爲耶律賢會爲了她而讓出皇位。他們高估了她的魅力,低估了賢寧稱王天下的雄心。況且就算他會,她也會阻止他。
喜隱陰沉着臉瞪着寧王,然後再挑釁地看着她。
燕燕將目光轉向惜瑤,後者桀驁不馴的目光令她很不舒服,寒聲問道:“你的目的又是什麼呢,惜瑤?別說你幫着宋王劫持本宮目的與他一樣,衆人皆知你一心想做貴妃,想做皇后,如果陛下讓位,你的夢想不是破碎了?或者,你不在乎誰是皇帝,只
要能讓你上位就行?”
“那不是我的目的!”惜瑤面色灰敗、語氣兇狠地說。精心策劃的計謀功虧一簣足以令她發狂,蕭燕燕的話更讓她氣白了臉,尤其當對方依然光鮮亮麗地高坐眼前,自己則被捆綁着跪於對方腳下時,她更不願示弱,而這段日子受皇帝冷遇的挫敗感和沮喪、怨恨、嫉妒統統化爲鋒利的匕首刺向對方:
“我要你死!”
“大膽!”
對沒有皇室貴族血統的她,身爲主判官的夷離畢絲毫不客氣,當即驚木一拍,聲色俱厲地警告她,“再敢對皇后不敬,小心割你舌頭!”
惜瑤的眼中閃過一絲懼色,但轉眼就消失了。她斜睨着夷離畢忿然想:虎落平陽被犬欺,過去自己得寵時這些官兒誰不對她拍馬溜鬚?如今有了點事就得看他們臉色,這賬她可記住了!
“要我死?”
看着她謀算的眼神,燕燕複述着她的話,手輕輕地搭上了隆起的肚子。她知道耶律賢對惜瑤有感恩之情,對喜隱懷愧疚之意,因此不會輕易殺他們。而被抓住致命尾巴的這兩個人似乎也很清楚這點,因此纔敢如此猖獗、毫無敬意地對待審判、對待她。可是,想到死去的耶律頹然和那麼多無辜侍衛,想起自己在箭雨血花中面對死亡時的種種感受,想起自己腹中的孩子,她心中充滿仇恨,尤其對惜瑤,除了恨,沒有任何同情可言,因此,爲了增加定其死罪的力量,她語氣一變,目光直逼惜瑤,嚴厲地說:“身爲主掌御帳諸事的娘娘,你罔顧法理,利用身份之便在本宮寢殿下藥,圖謀害死本宮,此乃謀反罪,按律當斬!最可恨的是,你竟敢連本宮尚未出生的孩子也要謀害,這可是皇帝陛下的骨血啊,你用心之險惡,罪不容恕!”
她的話令所有大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掃向她的肚子,而後是一片充滿義憤的靜默。謀殺案只針對皇后,罪責尚可議,而一旦涉及皇帝后嗣,則是重罪、死罪!
燕燕要的就是這效果,因此靜默過後,她銳利的目光一轉,掃過在場的朝官,冷冷地說:“判決吧,這等不仁不義不忠不賢的人渣,還留着幹嗎?”
夷離畢立刻回道:“娘娘所言,正是臣等所議。”
言畢,他起身面對跪在地上的人犯宣佈:“宋王耶律喜隱串通蕭故、耶律木海等人圖謀劫持皇后,篡奪皇位,實屬大逆不道,自當嚴懲,然喜隱乃先太祖之孫,遵先皇‘帝王之後,不加重刑,縱犯謀逆,止於獄中賜盡,不得市曹刑戮’之訓,本庭定罪不定罰,一切懲罰且等皇帝陛下返宮之日再定。”
燕燕聽後心頭一鬆,她並不希望喜隱死,因爲她不想讓大姐不快樂。但因爲他是主謀,如果她要其他人死而放過他,這話很難講,因此夷離畢對喜隱的判決正合她意。
但接下來對惜瑤的判決,卻令她非常不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