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鈺朝廷底層人員在執行變法新政時的濫用職權,中飽私囊,已經引發民衆的普遍不滿,唐鈺朝廷做的另一件事,則激發起許多人更大的不滿,那就是對修羅堂的全面查封。
修羅堂的理念從來都不是秘密,一直都是旗幟鮮明的反對貴族制度,提倡平等,造福平民,也正是因爲有這個理念的存在,修羅堂纔在民間贏得了廣泛的支持。
可以說修羅堂的理念與唐鈺朝廷的理念,是完全一致的,而唐鈺朝廷卻偏偏要全面查封修羅堂,這當然會激起民衆的抱怨。
修羅堂在風郡和川郡的影響力並不大,但它在安郡和莫郡的根基頗深,這兩郡民衆對唐鈺朝廷的不滿之聲也是越來越高。
曾經富饒的安郡,現在已經被折騰的遍地是流民,但凡是有點家當、能搬得起家的百姓,就算沒遷徙到西京,也都遷徙到了西部四郡。
這是目前唐鈺朝廷和東部四郡的現狀,至於風國和寧南的國戰戰場,現在正逐漸趨近於平緩。
南路戰線,隨着貞郡軍第一、第四軍團的撤離,風軍不斷向西突進的勢頭止住,中路戰線,以尉遲真爲首的風軍,還在與以廖曄爲首的寧南軍在明水郡對峙,北路戰線,也就是杜基戰場,算是目前三條戰線中最爲活躍的一條。
風國和寧南都在杜基戰場投入了本國的主力大軍,這裡發生的戰事,也一直沒有中斷過,大戰小戰,接連不斷,雙方在戰場上亦是各有勝負,誰都沒有具備壓倒性的優勢。
現在來看,兩國的國戰已經陷入僵局,無論哪一邊,想取得決定性的勝利都很困難。
這當然與戰前時,風國的構想完全不同,風國打這一仗,要的是速戰速決,如果在前期不能取得壓倒性的優勢,那麼等到戰事拖到中後期的時候,風國將很難再取得任何的進展,這一場戰爭也會像風國先前對寧南發動過的所有戰爭一樣,最後變成無功而返。
可是,風國國內發生的唐鈺叛亂,徹底粉碎了風國在戰前構想,速戰速決已然沒有可能,勝利的希望也變得越發的渺茫。
可有意思的是,寧南內部的動亂也比風國預想中要長得多,直到現在,寧南內部的皇位都未能確定下來,皇子淵和皇子昊的皇位之爭,仍在持續的激化中,並向着全面白熱化的方向發展。
現在風國和寧南的局面很相識,兩國都在發生內亂,兩國的內部都不穩定,而主力中央軍又都投入在國戰戰場上,這個巧合讓兩國的國戰變得微妙起來,最後誰勝誰負,現在誰都無法做出預測。
對於唐凌而言,眼下的戰事與當初的構想完全是在背道而馳,已經很不樂觀了,弄不好都有全面崩盤的可能。
上官秀則比唐凌樂觀得多,在他看來,風國還是有贏得這場國戰的希望,關鍵的一點,就在於本國能不能迅速平定叛亂,穩定住國內的局勢。上官秀說道:“我聽說,百豐布莊現在已經制好了二十萬套的軍裝,我打算,先把這二十萬套的軍裝配備給第一軍和第四軍,向東反擊,香兒的意思如何?”
二十萬的軍隊,反攻六十萬的大軍,唐凌的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她憂心忡忡地說道:“阿秀可千萬不要小看了叛軍,我們有的火器,叛軍也有,我們擁有
的軍備,叛軍同樣不缺,以二十萬的兵力主動出擊六十萬敵軍,這太冒險了。”
“如果是六十萬的正規軍,第一和第四軍或許還不太好打,可對方是叛軍,那就不同了,何況,在玉郡我們還有十萬的貝薩騎兵可用。”
不提那十萬的貝薩騎兵,唐凌還好點,一說到海莉的十萬金斯克城邦軍,她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她皺着眉頭說道:“海莉對她手裡的十萬騎兵可是當成了寶貝,需要他們衝鋒陷陣的時候,只怕也未必會聽我們的號令。”
“由不得她不聽,除非她想跟着她的十萬騎兵同歸於盡。”上官秀冷酷地說道。
唐凌沉默了半晌,拉住上官秀的手,問道:“若是我軍反擊,能有幾成取勝的把握?”
她這麼問,就是在難爲上官秀了,也是外行人的問法。上官秀對此戰有信心歸有信心,但仗還沒開打之前,誰又敢說自己一定能贏?上官秀明白,香兒只是在找一個心理安慰。
他沉吟片刻,說道:“七成以上。”
“那……還是有三成的機率會敗。”不是唐凌膽小,而是這一戰太重要了,一旦失敗,己方所面臨的處境真就是萬劫不復,不堪設想。“要不,我們再籌備籌備,不要急於開戰?”
“現在,東部四郡未穩,唐鈺的地位並未牢固,叛軍仍牢牢佔據着朝堂上的顯位,但這,絕不會太長久,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朝堂上下的叛軍官員,會被一批批的撤換掉,由有才幹、善於治政的官員接替,等到那時,百姓對上京朝廷的不滿將會銳減,唐鈺的帝位也會得到全面鞏固,以西部四郡的實力,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打得贏團結一致的東部四郡,到那時,我們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眼下最需要贏得時間的,其實並不是我們,而是唐鈺。六十萬的大軍,明明已經具備向西繼續推進的實力,但上京卻遲遲不敢下令出兵,攻入西部四郡,爲什麼?在求穩啊,唐鈺也一定很清楚,只要能穩住東部四郡的人心,那麼他離勝利也就不遠了。”
唐凌聽得認真,等上官秀說完,她喃喃說道:“所以,我們不能給唐鈺調整內政的時間,要趁着現在叛軍官員掌權,治政混亂,民衆普遍不滿的機會,及時出兵平叛,如此,方能順應民意,事半功倍。”
上官秀笑道:“既然其中的道理,香兒都懂,就不應再阻攔出兵了。”
“我並不是阻攔出兵,只是,有些擔心……”這一仗萬一打輸了,己方恐怕連西部四郡都保不住了,沒有西部四郡做根基,國戰戰場上的將士們如同漂水浮萍,還拿什麼去跟寧南人打仗?
“越拖下去,對我們越加不利,就算沒有取勝的十足把握,此戰,我們也必須得打,也只能去打!”上官秀語氣堅定地說道。
唐凌終於下定了決心,重重地點下頭,說道:“好!阿秀,在戰事上,我都聽你的。”說到這裡,她話鋒一轉,面露笑意地問道:“百豐布莊現已製出二十萬套的軍裝?”
“聽說是的。”
“她比我想象中要能幹得多。”百豐布莊的根基在安郡,現在剛剛遷移到西京,在這種條件下,半個月內就能完成二十萬套軍裝的製作,太不可思議了,在唐凌看來,這也是件匪夷所思的事,如果不
是知道鍛造坊不產布匹和成衣,她恐怕都得懷疑是上官秀在暗中幫她。
“青靈是挺能幹的。”至少比他想象中要能幹得多,早已不再是上京求學時的那個柔弱的小姑娘。
唐凌正要說話,一名憲兵急匆匆走了過來,到了上官秀和唐凌近前,插手施禮,說道:“陛下、殿下,燕先生求見。”
“燕先生?”唐凌不知道憲兵所說的燕先生是誰。上官秀解釋道:“燕回,修羅堂貞郡分堂的堂主。香兒,我出去見他。”
“不必,就讓他到御花園來吧,這裡是我的家,已同樣是你的家。”哪有客人來訪,主人要見客還得出門去見的道理?
唐凌對他態度的逐漸改變,上官秀能感受得到。
她是至高無上的皇帝,就算她再怎麼喜歡一個人,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這個人當成一個能與自己平起平坐的人,即便在他二人成親之後,唐凌對上官秀的態度,很多時候也是帶着居高臨下的意味,那是不自覺的,是自然而然地流露。不過唐凌也有在改變,不管出於外部的原因,還是內在的變化,總之,她的的確確有在努力地做着改變。
這對於上官秀而言就已經足夠了,他喜歡唐凌這個人,即喜歡她身上的優點,也能包容她身上的缺點。
他眼中透着笑意,向報信的憲兵點點頭,說道:“好,讓燕回到御花園來見我。”
“是!殿下!”憲兵答應一聲,快步離去。
一盞茶後,燕回被憲兵領進御花園。見到燕回這個人,唐凌還是挺意外的,原本在她想來,燕迴應該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身的彪悍之氣,可見到他本人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好事。
燕回的俊美,讓他看起來不太像是個男子,而是比絕大多數的女人都要漂亮,甚至唐凌都覺得,顧青靈的相貌都未必能比得過燕回,看到他,她的腦中突然浮現出兩個字:妖孽。
當燕回老老實實不發瘋的時候,看上去真的是位翩翩公子,俊美無雙,風度翩翩,賞心悅目。在御花園中,遠遠的看到上官秀和唐凌,他慢條斯理地彈了彈衣襟,舉手投足之間,都透着溫文爾雅的風範。
來到他二人近前後,他向前躬身施禮,說道:“草民燕回,參見陛下,參見殿下!陛下萬福,殿下金安!”
唐凌對燕回的第一印象很不錯,向他含笑點下頭,擺手說道:“平身。”
“謝陛下。”
看着燕回一本正經的樣子,上官秀差點笑出聲來。燕回來自虎牙關,是最正統的貞郡軍出身,對他,上官秀又哪能不瞭解,行軍打仗的時候,同吃同住都是常有的事。
在軍中,燕回就是隻猴子,上躥下跳,上到戰場,猴子變老虎,衝鋒陷陣永遠排在第一號,什麼時候這麼規規矩矩過?
他問道:“招了?”
“已經招了,秀哥!”說完話,燕回又覺得不妥,改稱道:“殿……殿下!”
上官秀滿意地笑了笑,提醒道:“陛下又不是外人,在陛下面前,不必如此拘束。”不用刻意的改變對他的稱呼。
燕回撓撓頭,看看唐凌,再瞧瞧上官秀,衝他齜牙一笑,露出兩排小白牙。
唐凌不解地問道:“什麼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