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載着三千將士的三十多艘小船,最後只逃回來八艘,在這八艘小船的後面,還跟着東海水軍的主力戰船。
東海水軍以號角聲做爲船與船之間的聯絡訊號,在此起彼伏的號角聲中,東海水軍的上千艘大小戰船紛紛橫在江面上,緊接着,每艘戰船皆是上下齊動。
一門門的火炮被推到甲板邊緣,船身上,也被拉開一扇扇的小門,從小門內探出來的皆是黑洞洞的炮口。
咚、咚、咚、咚……
擂鼓聲響起,東海水軍的戰船上,火炮齊鳴,噴射出一道道的火焰。
無數顆炮彈劃破長空,落向南岸,只片刻工夫,東江南岸就如同開了鍋似的,到處都在爆炸,到處都有人們的嘶吼聲和慘叫聲。
貞郡軍是白天攻陷的南營,當天晚上,就被迫撤離了出去,進來時,他們是兩萬人,撤出去時,剩下一萬五千人,另外的五千將士,不是葬身在東江,就是被炸死在南營之內。
東海水軍的南營,現在已成爲一片廢墟,上千艘的戰船橫在東江水面上,對南營展開了狂轟亂炸。
這一戰,可算是蔡煌投軍以前所遭遇的第一場慘敗,好在他夠聰明,沒有讓麾下的將士們一同渡江,也好在他夠果決,沒有堅持留在南營死守,否則的話,貞郡軍的傷亡絕不會只有這五千人。
現在蔡煌纔算看明白,南營並不是被己方強攻下來的,營中那一百多艘小船也不是敵軍未來得及帶走的,無論是南營還是那些小船,都是東海水軍故意留給己方的,整個南營就是個設計好了的圈套。
“李永福,此仇不報,我誓不爲人!”蔡煌站在一處高地,望着東江的方向,咬牙切齒地說道。蔡煌可不是什麼心胸大度之人,而是睚眥必報,他率軍從川州打到東江,一路勢如破竹,攻陷的大小城邑十餘座,經過大戰小戰數十場,但這一路打過來的總傷亡,都沒有這一戰傷亡人數多得多,他心裡又哪能不對李永福恨之入骨。
不過南營已毀,加上東海水軍的炮火規模太強大,想在東江南岸再另闢一個駐地,已然沒有可能,蔡煌只能率領部下,於距離東江還有十里的地方安營紮寨。
十日後,貞郡軍主力和東南水軍雙雙抵達東江入海口(簡稱東江口)。
東海水軍的南營現已被炸成一片廢墟,碼頭港口皆已破損,無法使用,東南水軍的艦船隻能停泊距離岸邊還有幾十米遠的江面上。
蔡煌乘坐一條小船,來到東南水軍的主帥戰船,在船上,他看到了上官秀,還有第一軍團和東南水軍的衆將官。蔡煌深吸口氣,走到上官秀近前,跪地施禮,說道:“末將指揮不利,在與東海水軍的第一場交鋒中就吃了大虧,請殿下責罰!”
上官秀向他擺擺手,示意他起身,說道:“此戰的戰報,我已經仔細看過了,我軍雖然戰敗,但好在傷亡不多,記住這個教訓,無論到什麼時候都不要輕視你的敵人,何況,在你面前的還是強敵!”
蔡煌沒有馬上起身,而是向前叩首,說道:“殿下教訓得極是,末將必會引以爲戒,下次絕不在犯!”
上官秀點下頭,目光落回到地圖上,說道:“與東海水軍作戰,無外乎兩個戰法,一是水戰,二是陸戰。打水戰,我軍是以少打多,而且還要從正面壓倒敵軍,全殲敵軍的主力,難度不小,而打陸戰,則需要我軍將士渡過東江,由北岸向東海水軍的大營發起進攻
。”
洛忍眉頭緊鎖,說道:“蔡將軍的戰敗足以證明,只要東海水軍還在,我軍的渡江,難如登天。”
上官秀的目光在地圖上掃來掃去,說道:“我軍向東進發,避開東海水軍的大營,然後渡江如何?”
張巒接話道:“東海水軍在南岸,必然留有眼線,我軍的任何動向,皆不可能瞞過東海水軍的耳目。我軍渡江時,一旦東海水軍突然來襲,後果將不堪設想。”
上官秀眼珠轉了轉,說道:“直接繞過東江,先進入安郡,再由安郡對東海水軍大營進攻呢?”
張巒說道:“首先,這麼做耗時太久,其次,就算我軍做到了,東海水軍也完全可以放棄營地,無論北上還是南下,都會成爲我軍的心腹之患。”
只要東海水軍沒有被殲滅,只要它主力尚存,那麼,它就是西京朝廷的心腹之患。
上官秀眯縫起眼睛,無奈地笑了笑,苦笑,說道:“如此來看,陸軍渡江作戰的計劃是不太可能實施了。”
在場的衆將面面相覷,紛紛點頭。上官秀斬釘截鐵地說道:“渡江作戰不行,那就與東海水軍打一場水戰好了,看看究竟是我方的東南水軍強,還是叛軍的東海水軍強!”
張巒等水軍諸將齊聲應道:“是!殿下!”
翌日,早上。東南水軍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東南水軍的六百多艘大小戰船,幾乎是傾巢而出,鋪天蓋地的撲向東江對岸。與此同時,東海水軍的戰船也紛紛駛出北岸的港口碼頭,迎着東南水軍的戰船而來。
舉目向對面望去,東海水軍的戰船一艘接着一艘,大大小小的戰船列成的戰陣,都蔓延出去數裡遠。如此規模的水軍,即便是東南水軍的將士見了,也都心驚不已。
張巒站在甲板上,與他並肩而站的還有上官秀。兩人手中皆拿着單筒望遠鏡,看向對面的敵軍戰船。
觀望許久,上官秀慢慢放下望遠鏡,對身旁的張巒說道:“東海水軍的戰船比我軍可是多了不少啊!”
張巒眉頭緊鎖,沒有立刻接話,一名水軍將領信心十足地說道:“殿下不必擔心,東海水軍的戰船雖多,但不足爲慮,鎮海艦我軍有三十艘,東海水軍只有十艘,正面交鋒,我軍佔有絕對的優勢。”
聽得出來,東南水軍的將官對鎮海艦信心十足,事實上,鎮海艦也確實是當時最先進、攻擊力也最強的水上巨無霸。上官秀未在多問,擡起望遠鏡,繼續觀望對面的敵軍。
兩軍的前軍戰船逆向行駛,越來越近,在相距還有一里多遠的時候,雙方的戰船幾乎是同時開炮。這個時候的開炮,雙方都沒有使出全力,只是有零星火炮在做試探性的射擊。
炮彈在空中飛行,打中對方船隻的炮彈很少,大多都掉進江水裡,發出噗通一聲悶響,沒有引起任何的波瀾。
雙方真正的全力開火是在相距五十米的時候,這時候,雙方的距離已經足夠近了,別說在火炮的射程之內,就連火銃都早已進入射程。
如此之近的情況下,即便當時所用的火炮都是滑膛炮,沒有膛線,但射出去的炮彈還是能精準地打在對方的戰船上。
轟隆、轟隆!劇烈的爆炸聲不斷從雙方戰船上傳來,兩邊的戰船,無不是濃煙滾滾。
東南水軍這邊,有三艘中型戰船受損嚴重,其中的兩艘正在快速下沉,另外的一艘業已傾斜,
無法再向前行駛。
反觀東海水軍那邊,雖然也有幾艘中型戰船冒着濃煙,看起來被炸損嚴重,但非但沒有下沉,反而還能繼續向前行進,並對東南水軍的船隻做出反擊。
看到這裡,張巒也終於看清楚了,他沉聲說道:“東海水軍的戰船不對勁!”說着話,他把手中的望遠鏡遞給一名參將。
那名參將急忙接過來,攏目向前方戰場望去。看了一會,他臉色頓變,駭然說道:“東海水軍的戰船上加裝了鋼板?”
給戰船加裝鋼板,這在當時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先不說技術上的問題,單單是給一艘中型戰船加裝鋼板,所消耗的鋼材就需要數百甚至數千斤。這麼多的鋼材,若製造武器的話,起碼能做出數百件,若造頭盔的話,能做出數千頂,現在只用於加固一艘中型的戰船,未免也太奢侈了,這得消耗多少的銀子?
對於東南水軍而言,給戰船加裝鋼板都是件不敢想象的事,但東海水軍就偏偏這麼做了。
東海水軍的炮彈打在東南水軍的戰船上,炮彈直接砸穿了表層的木板,於戰船內部發生爆炸,殺傷力無疑是翻了倍的。
而東南水軍的炮彈打在東海水軍的戰船上,別說砸不穿表層的鋼甲,即便是爆炸來開,對鋼甲的傷害也十分有限。
所以,雙方戰船承受的攻擊明明是差不多的,但東南水軍這邊已經下沉了兩艘中型戰船,還有一艘重傷,反觀東海水軍那邊,中型戰船一艘未沉,仍能繼續作戰。
上官秀放下望遠鏡,凝聲問道:“給戰船加裝鋼板,這很困難嗎?”
參將舔了舔嘴脣,說道:“回稟殿下,加裝鋼板倒不難,只需用鉚釘把鋼板加固在船體上即可,關鍵是,鋼板昂貴,給一艘中型戰船加裝鋼板的銀子,都可以再造五艘以上的戰船的了!”
上官秀眯縫着眼睛,質問道:“這麼重要的事,爲何不早些向我彙報?”
鍛造坊早就開始用蒸汽機量產鋼材了,確切的說,貞郡最開始引進蒸汽機,就是爲了鍊鋼用的,以鍛造坊的鋼材產量,別說給一艘戰船加裝鋼板,就算給東南水軍全部的戰船都加裝上鋼板,也並非多麼困難的事。
結果現在看到人家東海水軍給戰船加了鋼板,東南水軍這邊才告訴他,戰船是可以加鋼板的,加了鋼板之後還是可以浮在水上,不會下沉的,但現在再告訴他這些又有什麼用,他是人不是神仙,不可能大手一揮,就把己方所有戰船都變成鋼板加身。
張巒開口說道:“殿下,戰船加裝鋼板,耗資巨大,東海水軍加裝鋼板的戰船,應該只有前面作戰的這些。”
他不認爲東海水軍的銀子多到能給所有的戰船都加裝上鋼板。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不過東海水軍加了鋼板的戰船,要比張巒預計中的多很多。
前方作戰的兩軍戰船,現在距離更近,有些戰船已經交叉而過,在兩船交錯時,戰船船身上的炮門全開,火炮的炮筒探出來,向對面全力開火射擊。
這時候,加裝鋼板的戰船和未加裝鋼板的戰船,優劣變得更加明顯。
東南水軍的戰船接連被擊沉,而東海水軍的戰船,被擊沉者屈指可數。
戰鬥至此,東南水軍的士氣已開始迅速跌落,其實也很好理解,兩軍交戰,對方能輕而易舉的傷得到我,而我拼了命的也傷不到對方,這仗還怎麼打?將士們的鬥志不崩纔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