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其嶽越踩越狠,都快要把君然的腦袋踩進泥土當中。這時,君然的身上又再次燃起黑暗之火,黑色的火焰順着段其嶽的腳底,一直燒到他的身上。
即便是那麼剛猛的段其嶽,也被他的黑暗之火燒得驚叫出聲,他急忙向後掠飛,同時第一時間散掉自己身上的靈鎧,隨着靈鎧氣化,躥到他身上的黑暗之火也終於隨之消失。
他孃的!段其嶽在暗中怒罵一聲,揮刀就是一記凌空斬,一道靈波飛射出去,正斬在君然的後背上。
咔嚓!靈波碎開他身上的靈鎧,將其背後,橫切出一條長長的血口子,通過外翻的皮肉,連裡面森森的白骨都能看到。
段其嶽不依不饒,又從一旁的部下手中搶過來一把靈火槍,對準君然的身子,毫未猶豫的一槍打了過去。
嘭!靈彈在君然的背上濺起一團血霧,他趴在地上的身子也隨之一震。
君啓寒本還想求上官秀留下君然一命,但現在看來,是沒有這種可能了。他暗歎口氣,向上官秀拱手說道:“殿下,能否留下君然全屍。”
未等上官秀說話,趴在地上的君然慢慢揚起頭來,斷斷續續地說道:“不用……不用你來爲我求情……君家給我的,我現在都還給你們了……”
說話的同時,他猛然抓起一把泥土。他周圍的淤泥,早已被他身上流淌出來的鮮血染成黑紅色。
他抓着血泥,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很高興……我終於能流乾身上的血……從此以後……我與你君家……便再無瓜葛……”
說着話,他渙散的雙眼猛然睜大,喃喃說道:“小姐……”
渾身是傷,滿身是血的君然,也不知道從哪又生出了力氣,竟一點一點的向前爬去,他爬過的地方,地面上都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不過,他兩眼凝視的地方卻是虛無,根本沒有人。
“小姐……你……你又來找我了……”
在他十歲的時候,被君勝天活埋,當時,正是辛繼瑤把他找到,並把他從地下挖了出來。
也正是從那一天起,君然便不再是君然,也不是在爲自己活着,而是成了辛繼瑤的一個影子。這些年來,他把辛繼瑤視爲自己的一切。
辛繼瑤讓他去修煉暗系內宗靈武,君然連猶豫都沒猶豫就接受了。要知道一千名暗系修靈者去修煉暗系內宗靈武,差不多得有九百九十九個人要被黑暗之火所反噬,最後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但辛繼瑤的話,對於君然來說,簡直就如同天命一般,她讓他去做的事,他從來都沒有拒絕過。
此時,處於彌留之際的君然,眼前又浮現出辛繼瑤的身影,時間彷彿倒退回了從前,他變成了十歲大的孩子,而只有六歲的辛繼瑤,則像個瓷娃娃似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與他離得那麼近,卻又像相隔十萬八千里。
小小的人兒,卻能散發出最奪目的光彩,連他心底裡最陰暗的角落都能照亮。
他伸出手來,探向前方,但不管他怎麼用力,就是觸碰不到她。
“小姐……可是……在生君然的氣……”他聲音顫抖,迷離的眼神黯淡下來,淚水滴落。君然不是不像聽小姐的話,只想爲小姐掃清障礙,縱然粉身碎骨,也心甘情願。
看着不斷往前爬,不斷伸着手往前抓的君然,君啓寒挑起眼簾,看向上官秀。後者向他點了點頭,什麼話都未再多說,轉身往回走去。
望着上官秀離去的背影,君啓寒拱手施禮,一躬到地,許久之後,他方停止身形,走到君然的身旁,蹲下身子,將他的脖子摟抱住。
君然彷彿看不到他,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只是用力向前爬,用力的向前抓,去找他願意去追隨一輩子的那個姑娘。
君啓寒眼圈微紅,緊緊摟抱住君然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你累了,我……我來送你回家吧……”
被他緊緊抱住的君然還在掙扎,君啓寒咬緊牙關,手臂猛然用力向回一挫,就聽咔嚓一聲脆響,君然的頸骨被他硬生生地勒折。
君然緊繃的身子先是一僵,而後,慢慢的軟了下去。身上殘留的靈鎧由固態化爲氣態,在空中飄蕩,最後全部消散無蹤。
弟弟,若有來世,就投生在一個好人家!君啓寒跪在地上,緊緊抱住君然,身子不自覺地蜷成了一團。
直到死,君然的眼睛都是睜得大大的,但嘴角卻是勾起,露出淡淡的微笑。不知是他終於抓住了他想抓住的那個人,還是因爲聽到了君啓寒所說的送你回家那幾個字。
君然這一生,可謂是歷經磨難,死對於他來說,或許真的是一種解脫吧!
他是君家人所生,最終又死在君家人的手裡,這何嘗不是一種宿命。君家人給予他的,他這次真的是徹徹底底的都還回去了。
君啓寒抱着君然的屍體,久久沒有放開,周圍的風軍凝視片刻,隨着將官的吆喝之聲,兵卒們重新列隊,而後,齊聲高呼:“風!風!風!大風!大風!大風!風!風!風!”
君然的屍體,最終就被葬在杜基的霍伊德卡小鎮附近。
以他的出身,入不了君家的族譜,更進不了君家的祖陵,把他帶到寧南境內安葬,也找不到太合適的地方,君啓寒思前想後,決定就把他葬在霍伊德卡這裡。
君啓寒還特意爲他立了一座碑,碑文上並沒有寫下君然的名字,只寫了‘君家棄子’四個大字。
雖有棄子二字,但無疑也是承認了君然是君氏家族中的一員,只不過是被家族所拋棄的那一個。
說來也巧,在君然死後的第二天,天亮,連日來的陰雨天結束,天空一碧如洗,晴空萬里,豔陽高照。
上官秀從屋內走出來,仰面長長吸了口氣,而後又伸了伸筋骨,天氣轉好,人的心情似乎也一下子爽朗了不少。
他正在院中不緊不慢的散步,院子外面傳來陣陣的嘈雜聲。一名憲兵從外面跑了進來,肖絕快步迎上前去。憲兵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肖絕聽後,揮了揮手,憲兵躬身離去。
肖絕回到上官秀身邊,說道:“秀哥,昨晚君然等人前來偷襲時,損毀了鎮子裡不少的房宅,還死傷了一些百姓,現在有些百姓前來討要說法。”
上官秀說道:“有財物受損的,可如數賠償,有家人傷亡的,可給予撫卹。”
肖絕點下頭,說道:“秀哥,我去處理。”
“去吧。”
肖絕前腳剛出去,趙晨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
“秀哥!”趙晨清了清喉嚨,說道:“剛剛收到朝廷傳來的消息,首輔大臣和議政大臣出訪杜基。”
說着話,他把一封傳書遞給上官秀。後者皺了皺眉,杜基的戰事還沒有結束,兵荒馬亂的,蔡霄和唐明珠這個時候來杜基做什麼?
他接過傳書,低頭一瞧,狐疑道:“朝廷要在杜基成立
督辦府?”
趙晨點點頭,小心翼翼地看眼上官秀,低聲說道:“看來,朝廷的意思是,杜基的王廷是由我國出力復辟的,杜基理應成爲我國的屬國,在杜基成立督辦府,從此以後,杜基王廷的所有治政,都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我國可以把杜基牢牢抓在手裡。”
“這是陛下的意思?”
“是蔡霄的提議,陛下准奏了。”
將杜基納入風國的羽翼之下,讓其成爲風國的屬國,不一定非要在杜基成立什麼督辦府。
杜基王廷纔剛剛復辟,國內正處於最敏感的時期,這個時候向杜基王廷提出這樣的條件,就算杜基王廷被迫接受了,杜基的百姓也會對風國大爲不滿,風國在杜基好不容易賺得的好名聲,只怕一下子就蕩然無存。
“仗還沒有打完,寧南軍主力尚存,這卸磨殺驢的速度也不至於來得如此之快。”上官秀把傳書甩給趙晨,似埋怨又似抱怨。
趙晨撓了撓頭髮,說道:“按時間推算,蔡霄和郡主現在應該已經在前往杜基的路上了。”
上官秀聳聳肩,說道:“所以,在這件事上,朝廷根本就沒打算和我商量。”
“但朝廷和杜基王廷磋商此事時,還是離不開秀哥。”趙晨撇着嘴,冷笑道:“杜基王廷不會給蔡霄和郡主面子,甚至也未必會給朝廷面子,但一定得給秀哥面子。”
“督辦府。”上官秀眨眨眼睛,心思轉了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仗是將士們打的,但功勞,卻不能讓將士們都佔了。在杜基成立督辦府,從此以後,杜基王廷就真真正正成了我國的傀儡,能辦成這件事,比我軍在杜基打敗寧南人的功勞都要大。蔡大人好算計啊!”
趙晨聞言,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狠聲說道:“在前線拼死拼活的是我們,現在勝利在望,蔡霄就急不可耐的站出來想分一半了!”
“郡主爲何要來?”議政大臣有這麼閒嗎?
趙晨說道:“也是蔡霄的提議。屬下以爲,蔡霄之所以提議讓郡主與他一同出訪,主要有兩個目的,郡主是皇族,金枝玉葉,在身份上,是足以震懾住杜基王廷的,其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如果蔡霄單獨前來,秀哥未必肯配合他,但有郡主在,秀哥多多少少會賣郡主個面子,談判之時,也會多幫襯他一些。”
風國朝廷與杜基王廷談判成立督辦府之事,離不開上官秀,而唐明珠是上官秀的人,把唐明珠拉上,也就等於是把上官秀拉上了。
蔡霄老奸巨猾,心思縝密,他去做的事,事先必然已算計好了一切。
上官秀又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嘀咕道:“蔡霄滿腦子的算計,可惜,他的算計從來都用在對內,而從未用在對外上。”
趙晨正色說道:“即便有郡主同行,秀哥也是可以阻撓此事的!”
上官秀搖搖頭,他是認爲現在不適合在杜基成立督辦府,但也絕不會去阻撓此事。
他只是有些擔心,僅僅在杜基成立督辦府,只怕並不是朝廷的最終目標,而只是朝廷走的第一步,朝廷真正想要的,恐怕是吞併整個杜基國。
以前,他也有過這樣的打算,但杜基人的反抗精神太強,簡直就是根深蒂固,深入骨髓,無論誰霸佔這裡,日子都不會太平,風國若是吞併了杜基,以後也不會有寧日。
他眼珠轉了轉,淡然一笑,說道:“我們,就樂見其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