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凝視着跪地的彭卓,沉默許久,說道:“帶下去,嚴審、嚴查。”
隨着唐凌下令,外面立刻走進來兩名禁衛軍武士,到了彭卓近前,架住他的胳膊,擡起便往外走。
“等一下。”一直坐視旁觀的上官秀突然開口說道。
聞言,兩名禁衛軍武士立刻停了下來。蔡霄心中暗笑,他不怕上官秀爲彭卓求情,就怕上官秀不爲彭卓求情,好在上官秀並沒有讓他失望。
他不緊不慢地說道:“彭卓是殿下選中的農部大臣,也是被殿下一手提拔上來的,現在彭卓侵佔民田數千畝,難道殿下還要再繼續護着他嗎?”
他的話,聽起來像是在指責上官秀包庇有罪的大臣,實際上,是在點出上官秀和彭卓之間很可能存在某種利益瓜葛。
上官秀表情淡漠地說道:“農部在天京郊外的徵地,的確是軍部申請的。”
蔡霄差點笑出來,上官秀想扯謊,最起碼也得先把謊話圓好了再說啊,剛纔洛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
洛忍也是滿臉的疑惑,不解地看着上官秀。
蔡霄說道:“彭卓都已經認罪了,殿下還要硬拉上軍部,欲爲他開脫?”
上官秀聳聳肩,說道:“彭大人的認罪,是因爲有些話他不能說。”
蔡霄真想仰面大笑三聲,他先向唐凌拱手施禮,而後大聲質問道:“在陛下面前,彭卓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農部還有什麼秘密是需要瞞着陛下的?”
他不知道上官秀今天吃錯了什麼藥,發的哪門子失心瘋,本來彭卓的事還未必牽扯到他身上,可他偏偏要站出來護着彭卓,現在越說越錯,他也想看看,上官秀究竟要如何收尾。
他繼續說道:“剛纔洛大人已說得明白,軍部從未向農部提交過任何的徵地申請。”
上官秀說道:“我也說得很明白了,農部徵地之事,的確是軍部申請的,洛大人或許不清楚這件事,但你蔡大人不可能不清楚吧?”
此話一出,在場的大臣們同是一驚,忍不住齊刷刷地向蔡霄看過去。蔡霄知道此事?倘若如此的話,他還在殿前當衆指責彭卓侵佔農田,這就屬栽贓陷害了。
蔡霄愣了一會纔回過神來,又急又氣,臉色漲紅,結結巴巴地說道:“殿下簡直是一派胡言,血口噴人,軍部向農部申請用地,連軍部大臣洛大人都不清楚,老臣又是從何而知?”
“蔡大人真的不知道嗎?”上官秀微微一笑,問道:“蔡大人真的要我把話都講出來嗎?”
蔡霄被他說得一怔,看着底氣十足、悠然自得的上官秀,他幾乎都要覺得上官秀說得是真的。
可事實上,他真的不知道軍部有向農部申請徵地的事啊!蔡霄深吸了兩口氣,質問道:“殿下可是在詐老臣?”
上官秀笑問道:“蔡大人真要我講出來嗎?”
蔡霄看看唐凌,再瞧瞧在場的大臣們,見衆人都在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他意識到現在他已是騎虎難下了。
他哼笑出聲,說道:“好,殿下就把事情講個清楚,也讓老臣聽個明白。”
上官秀點點頭,說道:“農部是在何處徵的地?北郊的宜村!當初我可是和蔡大人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軍械司乃國之重地,設在天京城內,人多眼雜,多有不便,設在人煙稀少之處,最爲穩妥,北郊的宜村正適合安置軍械司。”
蔡霄眉頭緊鎖
,陷入沉思。上官秀說道:“蔡大人可不要說忘記了此事,當時,尤大人也是在場的。”
被突然點到了名字的尤靈眼眸閃了閃,回想了許久,他總算想起來了,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
在兩個多月前,蔡霄打算買下永寧街,不過都城護衛營的營址就設在永寧街上,都城護衛營已經被併入都衛司,舊營址現在也變爲閒置。
其實這就是上官秀一句話的事,只要他把舊營址廢掉,蔡霄也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買下整條永寧街。
結果上官秀態度堅決,非要保留都城護衛營的舊營址,說以後或許還會再重建都城護衛營。
天京已經不是都城,還組建的哪門子的都城護衛營?爲了此事,蔡霄和上官秀爭執不下。
當時蔡霄好一通的發火,就差直接指着上官秀的鼻子說他故意和自己作對了。反正不管蔡霄怎麼吵、怎麼鬧,上官秀就是態度堅決,不同意廢掉舊營址,最後蔡霄也沒轍了。
在他二人爭吵過後,上官秀才隨口提了那麼一嘴,說軍械司不應該安置在城內,應該搬到北郊的宜村。
當時蔡霄正在氣頭上,哪裡有注意聽上官秀的拉東扯西,就連在旁和稀泥的尤靈,也認爲上官秀是在故意轉移話題,左耳朵聽,右耳朵冒,根本沒往心裡去,轉頭也就把這件事忘了個徹底。現在上官秀舊事重提,尤靈才恍然記起,似乎是有這麼回事。
意識到上官秀所言不假,尤靈忍不住暗暗咧嘴。蔡霄可是有找過他,讓都衛府幫忙調查農部在宜村徵地的事,可是都衛府什麼都沒查出來,農部在宜村的徵地,被直屬於農部的衙役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都衛府的密探根本混不進去,因爲顧忌上官秀那邊,都衛府的人又不好硬往裡面闖,再者說,幫着蔡霄做事,都衛府更多的是人情,又哪會真的去盡心盡力辦事。
密探沒查出個所以然,尤靈也就沒再令人繼續追查,直接回復蔡霄,徵地已被農部嚴加看管起來,現在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徵地裡面在蓋大宅子,至於是爲誰建造的,不得而知。
當時蔡霄還信誓旦旦地對他說,農部在徵地裡建造的宅子,十之八九是彭卓爲討好上官秀,給他造的私宅。現在想想,那哪裡是什麼私宅啊,而是搬到郊外的軍械司。
上官秀看看還處於回憶當中的蔡霄,再瞧瞧眉頭緊鎖,垂首不語的尤靈,說道:“我一再重申,軍械司乃國之重地,凡涉及到軍械司的消息,必須得嚴加保密,軍械司的地址,更屬絕密,正因爲這樣,我才借用軍部的一名參事,讓他先向農部發了一封徵地文書,再借用農部之手,將宜村的地全部徵下來,爲軍械司所用。”
“在貝薩之戰結束之後,我有從貝薩國內請來一批鍊金術師,專司研究火槍的製造,當時就是因爲看管不慎,被寧南人鑽了空子,讓寧南人偷走了圖紙,導致寧南國內可以批量生產火槍,這給我軍將士在前線多造成的傷亡,不計其數。我記住了這個教訓,但看來蔡大人並沒有記住這個教訓。”
“蔡大人明知道涉及到軍械司,彭大人什麼話都不能說,也不敢說,還硬要把私徵農田的屎盆子往彭大人的頭上扣,意欲何爲啊?有些事情,有些絕密,陛下能聽得,但在場這麼多人,他們都能聽得嗎?蔡大人敢保證,從今以後,軍械司的地址就一點風聲也傳不到朝堂之外嗎?”
蔡霄這時已是汗如雨下,他支支吾吾地說道:“老臣……老臣的確……的確不知宜
村徵地是爲軍械司搬遷之用……”
上官秀說道:“聽蔡大人的意思,是我從頭到尾都在扯謊,從沒有向蔡大人交代過此事了?”
說着話,他看向尤靈,說道:“尤大人,現在該輪到你說話了,相信你尤大人的記性,總不至於像蔡大人那麼差吧!”
尤靈急忙跨步出列,先向上官秀拱手施禮,緊接着又向唐凌躬身說道:“臣啓陛下,當初,殿下的確對微臣說過要將軍械司搬到宜村,也……也對蔡大人說了這件事。”
唐凌現在總算是聽明白了,軍械司涉及到的都是軍械製造的絕密,一絲一毫也不能外泄出去,所以從人多眼雜的城內,搬到人煙稀少的郊外,是上官秀經過周密考慮後的決定,也有提前通知過蔡霄。
可蔡霄明知道軍械司屬絕密,不能外泄,彭卓也不敢多說,便抓住這一點,於殿前彈劾彭卓私徵民田。他這是在拿自己當成傻子來耍弄嗎?
她看都沒看滿頭冷汗,臉色煞白的蔡霄,向那兩名禁衛軍武士揮下手,示意他二人出去,而後對彭卓和顏悅色地說道:“彭愛卿,剛纔,是朕錯怪你了,讓彭愛卿受了委屈。”
彭卓聞言,繼續屈膝跪地,向前叩首,哽咽着說道:“陛下此言,折煞微臣。”
“彭愛卿快快請起。”唐凌擺手說道:“彭愛卿不愧是國公選中之棟樑,寧願自己受罰,也嚴守國之機密,堪稱忠良之典範。好在國公及時言明真相,否則,我大風豈不要痛失棟樑之士?”
彭卓也不是白給的,能在朝堂上站穩腳跟,除了真才實學外,又豈能沒有兩把刷子?
他保持叩首的姿態,顫聲說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陛下對微臣有知遇之恩,爲君爲國,微臣甘願粉身碎骨,肝腦塗地。”
唐凌讚道:“說得好!”她連連擺手,說道:“彭愛卿請起。”等彭卓起身歸列後,唐凌轉頭看向上官秀,問道:“國公,現在軍械司地址已泄,是否還要繼續選在宜村?”
上官秀沉思了許久,無奈地苦笑道:“也只能如此了,以後多多加強戒備就是。”
唐凌嘆口氣,目光也隨之向蔡霄飄去。蔡霄收了長孫懷安的名下產業,又在玉華樓哪裡弄到一套價值連城的夜光杯,這讓唐凌對他已經很不滿了,結果她剛到天京,蔡霄又給她弄這麼一出,唐凌現在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心煩。
當然,唐凌也不認爲蔡霄會揹着自己,和長孫懷安暗中私通,但知道他和長孫懷安存在謀些聯繫,她的心裡肯定還是不舒服的。
唐凌把彭卓捧爲忠良之典範,也等於拐着歪的指責蔡霄是陷害忠良的奸臣。
蔡霄本來是想彈劾掉彭卓、君勝南兩名部大臣,然後再彈劾上官秀提交的大臣人選名單,最後把自己的心腹擡上去。
結果剛開始彈劾彭卓,就一頭撞了南牆,惹來唐凌的大爲不滿,下面的彈劾,他也說不下去了,即便他想說,接下來也不可能再有哪個大臣敢站在他這邊幫腔。
蔡霄啞火消停了,不過朝堂上從來不缺少戰鬥力十足的人。軍務大臣杜憲跨步出列,向唐凌拱手施禮,說道:“臣啓陛下,微臣有事啓奏。”
唐凌看了一看杜憲,說道:“講。”
杜憲說道:“我軍光復天京期間,十一軍團軍團長官喜,於皇宮之內,淫亂後宮嬪妃,甚至於龍榻之上,與後宮嬪妃**,實乃罪大惡極,罪無可恕,微臣建議,官喜當處極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