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衆將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報信的那名軍兵身上,誰都沒去注意那名被彈飛出去的老兵,而恰恰是這名老兵,卻出人意料地對童陽突然發難。
他從中軍帳的門口,竄到中軍帳裡端童陽的身側,只是一眨眼工夫的事。隨着他一動,中軍帳裡都颳起一道勁風,童陽面前的帥案橫飛出去,看上去像是被勁風捲飛的,實者是被他一腳踢飛。
他站到童陽的身側,什麼話都沒說,手中刀已然架在童陽的脖子上。
等衆將官反應過來,回頭再看,無不是臉色大變,驚叫出聲,人們此時再想出手搶救,已然來不及了。
那名老兵把手中刀橫在童陽的脖頸前,面無表情地說道:“都別動,你們不想讓他人頭搬家的話。”
“啊,你……你……”
“不必驚訝,我是風人。”
這名老兵,正是由上官秀變化而成。當他逃至營寨邊緣的那座營帳時,衝進去的一瞬間已先把裡面的軍兵們都打量了一圈,選好了目標之後,他把營帳裡的小油燈打滅。
在營帳裡漆黑一片的情況下,他連連出刀,一口氣砍殺十多名寧南軍,其中便包括那名被他看中的老兵。在混亂之中,他把那名老兵的腦袋一拳打碎,又快速地更換了兩人腰間的腰牌,之後他將營帳的帆布挑開,將一具寧南兵的屍體狠狠拋了出去。當時看起來像是他逃出營帳,實際那條衝出去的黑影只是一具屍體,這也是後來的追兵在營帳外面不遠處又發現一具寧南兵屍體的原因所在。
當場的情況太換亂,寧南軍即要追拿刺客,又要保護童陽,沒有時間去做詳細的核查,自然也沒發現這座營帳裡的屍體和存活下來的軍兵加到一起並非四十人,而是四十一人。
至於那名報信的軍兵,當然也不是刺客,上官秀抓住他肩頭的時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抓,其實暗中用了不小的力氣,報信的軍兵吃痛,晃肩完全是本能反應,不過上官秀利用了他的本能反應,身形順勢彈跳出去多遠,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起來就像是被對方硬生生彈飛出去似的。
隨機變固然詭異莫測,可以千變萬化,但要做到天衣無縫,還需要使用者具備極快的應變能力,以及高超的演技,而這兩點,上官秀顯然已經都具備了。
童陽被上官秀用刀逼住,剛開始他身子一僵,面露驚駭之色,不過他很快便鎮定下來,他轉頭看向身旁的上官秀,凝聲問道:“你是誰?”
上官秀對上他的目光,反問道:“這重要嗎?”
“你至少該讓我知道,我究竟是死於何人之手。”童陽凝視着他,說道。
“呵!”上官秀淡然一笑,另隻手探出,抓住童陽的肩頭,把他從座位上硬拉起來。他站於童陽的背後,一手死死扣住童陽的肩膀,另隻手橫刀他的喉嚨前,目光看向對面的寧南軍衆將官,緩聲說道:“只要你肯配合我,我不會殺你,至少目前不會。”說
着話,他又對在場諸將喝道:“都讓開!”
剛開始,上官秀的確想把寧南軍主將一刀斬殺了事,不過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殺了童陽,對己方沒什麼好處,會不會讓寧南軍羣龍無首、軍心混亂還未可知,導致寧南軍上下羣情激憤,對西卜山展開變本加厲的猛攻倒是很有可能,上官秀此時覺得抓童陽的活口把直接殺掉他要穩妥得多。
寧南軍衆人站在原地誰都沒有動,汗珠子順着衆人的額頭流淌下來,其中一名參將跨前一步,擡起手中刀,怒指着上官秀,厲聲喝道:“快放開我們將軍……”
他剛走上前一步,上官秀把手中刀向回縮了縮,刀鋒立刻割破童陽的皮膚,一滴鮮血順着刀刃滑過,滴落在地。見狀,那名參將嚇得倒吸口涼氣,下意識地連連後退。
姜庭向衆將連連擺手,急聲說道:“諸位將軍莫要衝動,後退,大家快後退!”
他一邊催促着衆人後退,一邊又看向上官秀,對他搖手說道:“不管是什麼事,我們都好商量,只要你不傷害公子,我們一切都好商量……”
他話音未落,童陽冷聲說道:“沒有什麼好商量的,不必管我,立刻殺了他!”見對面的衆將還是在連連後退,童陽怒聲喝道:“我再說一次,不必管我,立刻殺了他,這是我的將令!”
寧南軍衆將面面相覷,這樣的將令,他們又哪敢去執行?如果換成一般的主將,他們或許真的會這麼做,但現在被敵人挾持住的可是童陽,是童家的二公子,現在誰若是敢不顧童陽的死活,強行對刺客發難,就算最終把刺客殺了,以後也沒有好果子吃,童家又哪會放過自己?
衆將不敢聽從童陽的指揮,隨着上官秀推着童陽往前走,人們依舊是不斷地後退,尤其是姜庭,急得抓耳撓腮,生怕童陽有個三長兩短,連連催促道:“退退退,諸位將軍快退!”
他們本就靠近中軍帳的門口,很快,人們便退出中軍帳,外面的軍兵們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上官秀已推着童陽,從中軍帳裡走出來。
看到己方主將被人挾持住,周圍的軍兵們臉色大變,只聽現場嘩啦一聲,寧南軍的士卒紛紛把弓箭摘了下來,一個個捻弓搭箭,將箭矢齊齊對準了上官秀和童陽二人。
姜庭嚇得三魂七魄都快飛出體外,他尖聲大叫道:“不許放箭,誰都不許放箭,誰敢不顧將軍的死活,凌遲處死!”
嚴格來說,姜庭不是第七軍團的人,只是童家的人,寧南軍能不能攻下西卜山,在姜庭心中並不重要,充其量就是能不能爲公子增添一筆功績罷了,但童陽的死活對他可太重要了,臨走之前,老爺是把公子託付給他,讓他好好照顧,如果公子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回去又怎麼向老爺交代?他就算長了十顆腦袋也賠償不起。
在姜庭的喊喝之下,周圍端起弓箭的士卒們心頭一顫,紛紛把手中弓箭放下,跟着衆將官一併向後倒退。
唉!童陽暗歎口氣,目光落在姜庭身上,說道:“姜庭先生,你這是在作甚?我身爲軍中主將,現被敵人所擒,理應以死謝罪,絕不能讓我落入敵軍之手,這個道理難道你不懂嗎?現在不必管我死活,拿下刺客,等到明日天亮,我軍將士全力攻山,只要能一舉拿下西卜山,我死亦瞑目了!”
姜庭心中一酸,眼淚奪眶而出,他想說一百座西卜山也抵不過童陽這一條命,只是當着衆多將士的面他不好說出口。
他故意未看童陽,舉目看向上官秀,顫聲問道:“你……你有什麼條件?只要你肯放了我們將軍,你有什麼條件我們都可以答應你!”
上官秀心中暗笑,他聳聳肩,面沉似水地說道:“我現在只要你們讓開道路,放我出營!”
“只要讓你走,你就肯放過我們將軍?”
“我可以不殺他。”至於要不要放,什麼時候放,那就另說了。
姜庭對周圍的將士們揮手喊道:“讓開!大家統統讓開!”
“不許讓!”童陽氣得臉色漲紅,厲聲喝道:“現在誰敢退讓一步,以軍法論處!”
上官秀看了一眼面前的童陽,暗道一聲此人還不錯,他沒練過靈武,只是個文弱書生,倒是有不怕死的膽量,也有將生死置之於度外的氣魄,如果寧南軍的將官都是他這樣的人,風國危矣。
心裡很佩服童陽的膽識,不過他可不會表現出來,他將刀口又向內壓了壓,童陽脖頸處流淌出來的鮮血也更多了,將他白色的衣領都染成斑斑的紅色。
姜庭腦袋嗡了一聲,險些沒暈死過去,他尖聲大叫道:“誰敢不顧將軍的死活,回朝之後,以凌遲處死!”
在場的將士們都有些發懵,童陽讓他們不可放跑刺客,否則以軍法論處,而姜庭又威脅他們一旦童陽有個三長兩短,回朝之後的下場也同樣是一死,人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心中沒有主意,隨着上官秀的逼近,人們本能地連連後退。
上官秀和童陽周圍的寧南軍將士越圍越多,裡三層外三層,放眼望去,四周全是寧南軍,人山人海,但卻無一人敢近上官秀五米以內。
就這麼緩緩前行着,不知過了多久,上官秀挾持着童陽已來到營寨的營門前。他對周圍的寧南軍將士沉聲說道:“放我出營,你們誰都不許追出來!”
姜庭急忙問道:“是不是放你出營,你就肯放了我們將軍?”
上官秀淡然一笑,說道:“說起來,我們也是同文同宗同種,難得在沙赫這個荒蠻之地相遇,我倒很想帶着童陽將軍回西卜山上好好談一談。”
姜庭和在場的將士們聞言臉色同是一變。他厲聲吼道:“如果你不放了我們將軍,你也別想走出我軍大營!”
“是嗎?”上官秀含笑說道:“看起來你們似乎並不在乎他的死活,那我也只能先割下他的腦袋,再強行殺出貴軍大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