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鎮國公!”幾名宮女齊聲回道。
對於唐凌派人送酒這一招,上官秀一點也不陌生,以前他也幫唐凌送過酒,鴆酒。至於唐凌會派人給自己送來鴆酒,他也一點不意外。
唐凌可能顧及她身爲皇帝,君無戲言的顏面,無法解除婚約,那麼,向外界宣稱自己突然暴斃,或者神秘失蹤,就是最好的辦法了。
上官秀笑了笑,提起酒壺,倒了一杯酒。他把酒杯端起,稍微晃了晃,遞到脣邊。沒等他喝下去,肖絕和吳雨霏臉色同是一變,異口同聲道:“秀哥!”
聽聞他二人的召喚聲,上官秀故作不解地把酒杯放下,看向他倆。其實他本就沒打算喝掉杯中的酒水,只是做做樣子罷了,看看宮女們都是何反應。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宮女們的反應都很平靜,要麼是她們對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慣,要麼就是酒水沒問題。
肖絕清了清喉嚨,正色說道:“大人剛纔在宴席上已經喝了很多的酒,現在不易再繼續飲酒。”
“哦。”上官秀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不過捏着酒杯的手指已然鬆開。他笑呵呵地看眼那名女官,說道:“姑娘的御酒已然送到,還有其它的事嗎?”
看得出來,上官秀是鐵了心的不想讓肖絕和吳雨霏二人離開。
女官沉吟了好一會,將手中的信紙遞給上官秀。後者慢條斯理地接過來,展開一瞧,裡面一個字都沒有,就是白紙一張。
他不解地看向女官,不明白這一張白紙的密詔,代表着何意。
恰在這時,一名罩着黑袍的通天門弟子從人羣中走出來,女官和宮女見狀,紛紛躬着身形,畢恭畢敬地向左右退讓。上官秀忍不住暗暗皺眉,舉目看了過去。
那名通天門弟子邊往前走着,邊把黑袍的罩頭掀掉,露出一張精美絕倫、傾城傾國的小臉。
看清楚她的模樣,上官秀下意識地站起身形,眉頭緊鎖,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她臉上,久久沒有移開。
“怎麼?才幾日不見,你就不認識朕了?”
朕?肖絕和吳雨霏聞言,心頭震顫,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向說話的那位絕色佳人,難道她……她就是天女唐凌?
這位通天門弟子打扮的女子,正是唐凌。她會突然來到鎮國公府內,別說肖絕和吳雨霏驚得目瞪口呆,上官秀也是頗感意外。
一直以來,唐凌從來沒有因爲上官秀而離開過皇宮一次,兩人的碰面,都是上官秀進皇宮去見她,這次她便裝出宮,深夜造訪,可是頭一回。
上官秀愣了片刻,回過神來,再次見到唐凌,他心中五味雜陳,也說不出來是個什麼滋味。
唐凌又何嘗不是如此?此時看到上官秀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的鼻子一陣陣的發酸,眼眶也是一陣陣的發熱,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堵在嗓子眼裡,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
她緩緩擡起手來,向後揮了一下。周圍的女官、宮女、侍衛們齊齊躬了下身形,退出花園,守在拱門外。
上官秀先是深吸口氣,又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回頭對肖絕和吳雨霏說道:“絕、雨菲,你倆去花園外等我。”
知道唐凌的身份之後,肖絕和吳雨霏也不再強留。兩人先是憂心忡忡地看眼上官秀,再瞧瞧一旁的唐凌,點頭應了一聲,快步走出花園。
片刻後,偌大的花園裡,只剩下上官秀和唐凌兩個人。
“阿秀!”沒有外人在場,唐凌輕鬆了不少,她走到上官秀的近前,擡起手來,撫上他的面頰。雖說上官秀精氣神十足,神采奕奕,但她能看得出來,他消瘦了不少。
在她的手指快要觸碰到上官秀面頰的瞬間,後者的身形突然向後倒滑出一尺,唐凌的小手也撫了個空。
她的手,懸停在空中,久久沒有放下,眼中不自覺地蒙起一層水霧,豆大的眼珠子順着眼眶滴落下來。
唐凌傷他太深,上官秀也沒有那麼大方到,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就內心而言,他對唐凌是有怨恨的,可他也明白,沒有愛,又哪來的恨,有些時候,他也惱自己的頭腦太清明瞭,若是能糊塗一些該有多好。
“阿秀,你真的不要我了嗎?”唐凌說話之間,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不斷地滾落。
看着她臉頰上的淚水,淚濛濛的眼睛,上官秀感覺自己的心口隱隱作痛,好像那一槍還沒有痊癒,好像他的心仍在滴血。
“香兒……”
聽上官秀還肯叫自己的小名,唐凌又驚又喜地看着他。他笑了,只是笑得又苦又澀,只有他自己清楚,現在他笑出來有多艱難。“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
“阿秀,不……”
“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不再要我了。”聽聞他的話,唐凌發出嘶的吸氣聲,淚流滿面地連連搖頭。
上官秀輕輕嘆息一聲,柔聲說道:“還是放手吧。你我之間的感情,從一開始就慘雜了太多太多的東西,有太多太多的相互利用,就算現在不出事,以後也早晚會出事。好在現在只是有婚約在身,及時回頭還能來得急,真等到成親之後,你我就都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等那時候再出事,就真的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上官秀不想和唐凌走到那一步,不想與她兵戎相見。
“曾經救你、助你,我從未後悔,現在依舊,我唯一後悔的是,不該有所奢望,不該對你動心。”
“你是皇帝,是大風的天女,而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你以後的夫君,不該是我這樣的人。”
“你我之間的婚約,到此爲止吧,再堅持下去,只會讓兩個人都痛苦,這又何必呢?”
“以後,我不想再踏入皇宮一步,也不想再接受你的召見。聽調不聽宣,這樣挺好的,朝堂上的事務,從此與我無關,你也大可以放心了,我不會再危及到你的帝位。”
上官秀說着話,拿起酒杯,看也沒看,一仰頭
,將杯中酒喝乾。
聽調不聽宣?只接受調令,不接受召見!唐凌彷彿捱了一記悶錘,身子不由自主地連連搖晃,彷彿隨時都可能倒下。
她淚眼朦朧地看着上官秀,哽咽着顫聲問道:“阿秀,你,就這麼恨我,連在朝堂上見我一面都不願意嗎?”
“我不恨你。要說有怨恨,我更多的是怨恨我自己。”
“不要這麼說,我不許你這麼說!”唐凌哭得泣不成聲。“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上官秀嘴脣動了動,他把酒杯握在掌中,手指用力向內一扣,酒杯裂開,破成兩半。他攤開手掌,託着兩半的酒杯,喃喃說道:“碎物又如何能復原?”
說着話,他把兩半的酒杯輕輕放到石桌上,目光柔和地看着唐凌,說道:“太晚了,陛下在此,多有不便,請早些回宮歇息吧。”
他深深看了唐凌一眼,邁步向涼亭外走去。唐凌搶步追上前去,緊緊抓住他的後衣袖,顫聲說道:“阿秀!不要走!算我,算我求你!”
能聽到唐凌說出‘求’字,上官秀都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聽着她在自己背後嚶嚶的哭聲,他真的很想轉回身,擁她入懷,替她擦乾淚水,可是他的理智讓他做不到。
明明知道這場婚姻不會有好的結果,傷人又傷己,他實在沒有勇氣再堅持下去。
這涉及到的不單單是他們兩個人,還涉及到貞郡軍四十萬將士,涉及到修羅堂百萬之衆,涉及到整個風國,他哪有本錢去冒這麼大的險。
他咬了咬牙關,強迫自己沒有轉回頭,拉下唐凌揪住他衣袖的小手,聲音沙啞地說道:“抱歉,陛下。”說完話,他單腳一踏地面,人已騰空而起,只是一個起落,人已消失不見。
他走得決絕,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反悔。既然明知道是錯誤,就應該當機立斷的結束錯誤,這是他的理智告訴他的,可是他又感覺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他飛掠出花園,飛掠出鎮國公府,不知不覺間,他施展出全力,身形快得彷彿一顆流星,在大街小巷的房頂上一閃而過。他也是個人,當他承受到極限的時候,他也需要發泄。
最後,是胸口的一陣冰涼,讓他冷靜了下來。他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胸口,摸到衣下的凸起,那是聖女送他的龍血玉佩。
貼身佩戴,但自己的身體卻好像永遠也溫不熱它,它永遠都是那麼冷冰冰的,可是此時此刻,上官秀感覺它的涼,遠沒有涼過自己的心。
當他從房頂上飛躍下來的時候,身在一條小巷子裡。這條小巷子還挺繁華,雖已是夜深人靜,但小巷子兩側的酒館、飯館、青樓、賭場大多都在開業,嘈雜之聲,不時傳出。
上官秀信步而行,走了一會,看到前面有一家貞郡風味的飯館,他想都沒想,大步走了過去。
飯館內很冷清,客人寥寥無幾,店小二坐在木凳上,打着瞌睡。上官秀選在牆角處坐下來,敲了敲桌子。
店小二驚醒,揉了揉眼睛,走上前去,問道:“老先生,吃點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