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尹夫人拖延了幾天,但最終姬上邪還是去了長沙王府--當然是和尹夫人一起去的。
長沙王妃親自到了車馬廳去迎接他們。
剛一見到她們下車,王妃就趕緊上前一步緊緊握住了尹夫人的手:“你們可算是來了!哎,王爺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晚上總是睡不好覺,人還暴躁得很。幸虧平宜送了江神醫過來。王爺的狀況纔好點。現在江神醫卜算到阿綿是王爺的貴人,有她在場,王爺的病或許能好轉。我也沒有別的法子,就只能請阿綿來幫忙試試看了。”
尹夫人連連點頭。“大家都是親戚,這點忙是應該幫的。現在王爺在哪?王妃您趕緊帶我們去看看他!”
長沙王妃趕緊就帶他們往長沙王的住處去了。
時隔這麼久,姬上邪終於再次見到了長沙王。這一次的他不再是那位宴席上高高在上的王,也不是那一晚身披斗篷隱秘身形的男人,他就那樣靜靜的躺在牀上,一動不動,只有胸口在上下起伏着,證明他還在喘氣。
牀前的小廝撩開帳子,尹夫人一見。立馬掩脣低呼:“我的天,這是鬼嗎?”
話一出口,室內就陷入一片詭異的寧靜之中。
尹夫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她趕緊對長沙王妃賠笑道:“王妃見諒,我沒想到王爺居然已經病成這樣了。現在突然看到,我實在被嚇到了。可憐王爺,他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這樣了?”
說着話,就趕緊抹着眼角哭了起來。
姬上邪也被眼前所見驚得怔愣在那裡。但充盈在她心頭的除了一絲絲的驚懼外,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的冷笑。
長沙王身爲王族,那張臉自然長得不差。雖然現在人到中年,但因爲多年保養得宜,又因爲從小在深宮養大,一身的清貴氣息比齊康的還要多些,可以說是個走到哪裡都回頭率不低的美男子。但是現在,眼前的這個人卻雙眼凹陷。面色蠟黃,整個人不人不鬼的,乍一看的確叫人膽寒得慌。
雖然早料到她們的反應好不到哪裡去。可是聽着尹夫人的驚叫聲,長沙王妃的眼神還是暗了暗。
她也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沒事,王爺變成這樣的確嚇人。不過現在既然阿綿來了,想必王爺應該很快就能好了。”
“那是當然!我這次特地帶她過來,就是爲了來幫王爺治病的!”尹夫人趕緊就回頭對姬上邪道,“一會江神醫讓你怎麼做你就乖乖怎麼做,一定要好好幫王爺治病。如果王爺能有所好轉,你就是咱們家的功臣!”
呵,是太守府上的功臣。卻不是長沙王府的功臣。那麼,要是長沙王好了,誰纔是功臣?不用說。一定是太守府了。尹夫人這話說得可真妙。
姬上邪垂眸不語,長沙王妃的反應是又輕輕扯了扯嘴角。
“只要王爺能好轉,回頭我們王府必然有重謝。不過現在。還得看看江神醫怎麼給王爺治病。”長沙王妃淡聲道。
江神醫這才站出來:“老夫這次必須藉助尹少夫人身上的氣,再輔以老夫多年的修爲,並向上天禱告。或許能喚醒王爺的神智。因爲這次是要做大法,所以除了尹少夫人外,閒雜人等最好都退出去。”
長沙王妃和尹夫人聞言眼神都閃了閃。
“必須都退出去嗎?我們在一旁照應着。也方便你們有什麼需要不是?”尹夫人小聲道。
“多謝太守夫人關心,不過現在老夫身邊有小徒弟,再加上尹少夫人的兩個丫鬟,人已經夠用了。人多心雜,反而會影響了對蒼天的誠心。”江神醫慢條斯理的道。
這個人站在這裡,如此氣定神閒的說着話,不卑不亢,好一副仙風道骨。
長沙王妃第一個信了:“既然是爲了王爺好,我們定當招辦。那我們就先出去等着了。”
眼見長沙王妃都走了。尹夫人也就不得不出去了。只是看看姬上邪身邊的阿苗阿麥兩個丫頭,她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太守夫人,咱們該出去了。”看她遲遲不願意離開,長沙王妃立馬催促起來。
尹夫人聽出她言語裡的不耐煩,趕緊就回神:“好,我這就走了!”但臨走前,她還不忘對姬上邪吩咐,“你好好聽江神醫的話,務必要治好王爺。知道了嗎?”
“敬諾,我一定竭盡全力。”姬上邪趕緊點頭。
尹夫人這纔回身走了。
而等外人都出去了,江神醫的徒弟去關上外面的院門以及裡頭的房門。江神醫趕緊就在姬上邪跟前跪下,畢恭畢敬的行了個五體投地大禮:“師祖在上,請受徒孫一拜!”
姬上邪扶着阿苗的手施施然坐下。“江神醫何必如何客氣?咱們同出一門,現在難得在外面遇上,這是緣分,你就不必如此客氣了。”
“必須的!必須的!師祖您是嫡支,徒孫不過是旁支的子弟,按照規矩,徒孫遇到您必須行禮以示敬重。”江神醫連忙道。
小心翼翼的把大禮行完,他還不敢起身,又小心翼翼的道:“上次是徒孫有眼不識泰山,差點害了師祖,還請師祖降罪!”
“我當時不是就已經降罪給你了嗎?”姬上邪淡淡道。
江神醫又不停搖頭。“師祖您當時是給了徒孫一點小小的教訓不假,只是事後徒孫想了又想,覺得您懲罰的還是太輕了,師祖您應該再狠狠責罰徒孫一頓纔是!”
這麼低聲下氣、諂媚討好的模樣,如果給外頭苦苦等待的長沙王妃看到了,她應該會驚掉下巴吧?
姬上邪也被他這一連串的表現弄得牙都快倒了。
她冷冷看着眼前這個人:“都是自己人。你不需要用對付外人的一套來對付我。”
江神醫立馬又嚇得一個激靈,忙不迭就收起了滿身的諂媚。“是,徒孫一切都聽師祖您吩咐!”
姬上邪這才頷首。“他現在怎麼樣了?”
江神醫趕緊上前拉開長沙王蓋在身上的被子。“王爺的傷在胸口的那一刀上,其實刀傷並不足以致命,真正致使他瘋魔的是送入他內心深處的那個咒。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他雖然外表瘋瘋癲癲,但其實內心還是清醒的。致使現在他的身體早已經不受內心控制了。”
果然,這個人既然能混出點名堂來,除了會鑽營,還是有點真才實學的。
姬上邪便道:“把他扶起來。”
阿麥正要上前,但江神醫早已經一馬當先:“讓我來,讓我來!”
連兩個徒弟就不用,他就親手把長沙王給扶起來了。
姬上邪再吩咐阿苗:“把他的衣服扒開,露出胸口。”
阿苗依言照辦。
等扒開他身上的層層以上,看到他胸口那一個黑漆漆的洞,阿苗都忍不住啊的叫了一聲。
江神醫卻近乎癡迷的盯着這個黑洞,嘴裡嘖嘖稱讚個不停:“這個咒真是妙,這難道就是隻傳嫡支的封心咒?”
姬上邪點頭。“是。”
“那我今天可是能有福大開眼界了!徒孫多謝師祖!”江神醫下意識的又開始拍馬屁。
姬上邪冷冷看他一眼:“看在你表現不錯的份上,這次給你一個學習解咒的機會--當然,只要你學得會。”
“多謝師祖!多謝師祖!”江神醫趕緊點頭。如果不是正扶着長沙王,他只怕已經要給姬上邪跪下磕頭了。
姬上邪便叫阿麥倒了一點硃砂抹在手上,她的手罩上長沙王的心口,便輕聲吟唱道:“陽道強堅而易歇兮,陰道微軟而久長。聖人閉口兮,萬物可藏;迴轉清白兮,改易陰陽。應言不言兮,神明相傳;應語不語兮,神明相與。去!”
便重重拍下去一掌。
長沙王當即吐出一口血,然後雙眼猛地圓睜。
“你殺了我吧!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他死死瞪着姬上邪,咬牙切齒的嘶吼。
第101章 不遺餘力的打擊你 謝謝用戶紫羅蘭196586打賞的一把扇子
這近一個月畜生一般的生活對長沙王來說簡直苦不堪言,尤其當他內心深處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時候。
身體上的痛苦只是表面的,內心深處的無助和悲涼纔是最折磨他的。
而且,隨着時間的流逝,妻兒的厭棄、身邊丫頭小廝都毫不掩飾的鄙夷更令他備受折磨。他覺得他都快要瘋了!
他想過無數次,他要抓住姬上邪。他一定要把她碎屍萬段,他一定要讓她也嚐嚐自己嘗過的痛苦滋味!可是,當禁錮在身上的咒令解除,那種難以言喻的輕鬆感傳遍全身的時候,他突然就貪戀上了這樣的味道。他想繼續堂堂正正的做一個人,就算是這麼去死也沒關係!他不要再那麼窩囊的活着了!
姬上邪看着這個紅着眼睛在自己跟前嘶嚎的男人,她脣角泛開一抹冷笑:“我爲什麼要殺你?”
“難道你不想殺我?”長沙王冷聲問。
“想啊,天天想夜夜想,我曾經想過無數種把你碎屍萬段的方法,但覺得都太便宜你了。”姬上邪淡聲道。
長沙王立馬身體一抖。他的兩張嘴皮子也抖了抖,“那你還想怎麼樣?”
“我就想這樣啊!一點一點折磨着你,看着你痛苦。看着你想死卻又不能下定決心,只能這麼一天一天煎熬着,日復一日的過下去。”姬上邪慢條斯理的道。
長沙王臉上瞬時血色退盡。
“阿綿。”他突然輕嘆口氣。輕柔的呼喚起她,“我知道當初是我不對,我不該對你起那樣的心思。可是你也不能否認,正是因爲我的緣故,所以平宜她這些年才善待了你們姐弟不是嗎?”
“我知道,所以我現在不是來讓你喘口氣了嗎?”姬上邪笑道。
長沙王立馬一個激靈。“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我現在這樣,並不代表我放過你了。你這種人,不值得被從那樣的禁錮中解除。我這樣做不僅僅是爲了我自己,還是爲了那些曾經被你悄悄糟蹋過的女孩子,更是爲以後那些被你盯上卻還沒有下手的女孩子!”姬上邪冷聲道。
長沙王臉一沉。“那你乾脆弄死我算了!”
“弄死你那多便宜你?”姬上邪輕笑,“我就是要讓你生不如死,讓你眼睜睜看着你引以爲傲的一切都離你漸行漸遠。讓你衆叛親離,最終慘淡收場。”
“那我還不如現在就死了算了!”長沙王大叫,立馬就要往牀頭的柱子上撞過去。
但江神醫立馬就緊緊抱住了他。
“長沙王您別這樣啊!師祖她都還沒發話呢。您死個什麼?”
“江神醫,你如果能放手讓本王去死,本王給你一萬金!”長沙王立馬道。
江神醫雙眼立馬開始閃閃發亮,但也只是閃一閃亮一亮而已:“王爺您這不是開玩笑嗎?我要是真放手,您死了,那死無對證,誰能給我一萬金?而且王妃還在外面等着您清醒呢,您要是有個好歹,以王妃的脾氣。她還不活剝了我?”
長沙王冷冷回頭看着他。
江神醫便笑道:“您不用對我使眼色,沒用的。我江某人的確愛財,也爲了錢財做過不少缺德事。只是現在這裡還立着我們師門的嫡支師祖呢。在師門跟前,錢財都是身外之物,跟着師祖學到真本事纔是我賺到跟多錢的根本!”
長沙王便肩膀一垮。
“阿綿。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他無力的問。
“我想要的,我已經在做了。”姬上邪微微笑道,然而眼神依然冰冷得可怕。
說着話。她突然昂起頭:“房頂上的兩位,你們可以下來了。”
江神醫差點跳起來。“房頂上有人?”
他話音未落,就聽到幾聲輕微的腳步聲響過。劉策和齊康前後腳的從天而降。
劉策不耐煩的看着姬上邪:“你來得也忒慢了點,小爺我可已經等你好幾天了!”
齊康一臉無奈。“我本不想來的,但阿鯽非說近在門口的熱鬧,不看白不看,非要拉我過來,所以我就……”
“沒事。這一次也多謝你們幫忙,不然我還不能過來目睹他的下場。這一場好戲就當時我給你們的一點回贈好了。”姬上邪淡聲道。
那邊長沙王一聽,他頓時雙眼圓睜:“阿鯽,阿尨。你們……你們居然和她是一夥的?”
“不然呢,我們還能和伯父你是一夥的?我們可沒有凌虐小女孩兒的癖好。”劉策冷冷道,堅定不移的站在了姬上邪身邊。
齊康雖然沒有說話。但從他的站位就能看出他的偏向了。
長沙王頓時臉上滿是絕望。“你們難道忘了,我和你們纔是血脈至親嗎?不過是個女人,你們想要,回頭我多少都能給你們尋來!”
“王爺您這就說錯了。我們這麼做,爲的不是她,而是天底下千千萬萬的無辜少女。她們就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理應有和她們情投意合的少年人去寵愛呵護她們,她們不應該在你和阿豹這樣人面獸心的人手下零落成泥,葬送在她們最美好的年華。而且,您都已經享受了這麼多年,也該知足了。”齊康終於淡淡開口。
明明是這麼誅心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卻彷彿春日暖陽下的微風一般,徐徐朝人迎面拂來,給人一種無上的愉悅感。只不過。長沙王心裡愉不愉悅,他們就不清楚了。
長沙王肩膀都快垮到地上去。
“阿綿。”他又可憐兮兮的看向姬上邪。
“我叫姬上邪。”姬上邪冷聲道。
阿麥也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道:“你不配叫我家小姐的乳名!”
“好,上邪。”長沙王連忙改口。“上邪,咱們可以再打個商量嗎?你只要放過我這一次,咱們之間的一切既往不咎。而且,我還能告訴你一件關於你母親的事情。”
姬上邪的心就猛地一跳。
“你知道我母親的事?”
“那是自然。其實在你母親過世前,我曾經見過她一面。”長沙王道,“她還和我說了一些話。如果你知道了,應該會對她的死有新一層的認知。”
“她和你說了什麼?”姬上邪忙問。
“你只要答應放過我,我就告訴你。”
姬上邪便笑了起來。“你覺得,我需要你心甘情願的告訴我嗎?”
長沙王便心一沉。“你敢再對我施咒。回頭長安的人來了,他們一定會發現,到時候你就逃不掉了!”
“多謝提醒。但是你的恐嚇對我沒用。”姬上邪冷聲道。
江神醫也趕緊就點頭:“不過就一個小小的真言咒,我都會用。師祖您就不用費心了,我來讓他開口交代!”
“那你就試試吧!”姬上邪道。
這麼雲淡風輕的語氣。彷彿他堂堂長沙王,就跟個破布娃娃似的可以隨便他們擺佈。長沙王心中深覺屈辱:“姓江的,你真敢動本王一下,他日本王只要能好起來,本王一定誅你九族!”
“王爺您這麼說,那老夫就千萬不能讓您好起來了。”江神醫趕緊就道,笑得一臉的誠懇。
長沙王心又重重一沉。他忙想反抗,但江神醫一手按在他肩膀上,他就覺得肩上像是壓了塊大石頭似的,沉甸甸的讓他動彈不得。隨即,江神醫的手指就點上他的印堂,指尖繞着印堂畫出一個圖案,口中念道:“皇天在上,明日耀耀;后土在下,萬靈歸心;探靈心兮,吐我真言!”
長沙王便跟被定住似的,雙眼呆呆的看着前方。
姬上邪又問:“我母親臨終前和你說了什麼?”
“她說,她解放了,可以放心的走了。”長沙王呆呆道。
“還有呢?”
“沒有了。”
“就這一句?”
長沙王呆呆點頭。
姬上邪失望的後退兩步。
江神醫趕緊就道:“師祖先不要傷心,且讓徒孫再好好審問他一番!”
“不用了,現在還不能把他折騰得太狠,不然今天就不好交差了。”姬上邪忙道。
江神醫又趕緊收回手。“是,師祖說得對。”
他的手離開他的印堂,又低低唸了一句咒語,長沙王立馬就清醒過來。
現在的他已經知道姬上邪不會放過自己了,頓時瘋狂的對她咆哮:“既然要報復我,你又爲什麼要讓我清醒過來?一直讓我瘋瘋癲癲的,你不就計謀得逞了嗎?”
“不,我只是讓你中途清醒一下,感受感受身體受思維控制的好處。然後,再讓你變回原樣,這樣對你的打擊就更大了。”姬上邪慢悠悠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