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站在遼陽城頭,望着城內安靜的大街,大街小巷沒有一個人,誰能想到這座大城竟然住了兩萬戶人家,近十二萬人,每戶人家都呆在家中隔離。
幸運的是,已經十一天了,除了第一天有五十餘戶出現病人被送走後,隨後便再也沒有一戶人家發病。
遠處有騎兵在大街上巡邏,所有騎兵都帶着口罩,手執拒止長矛,這種長矛的好處就是不準百姓向自己靠近,所以叫做拒止長矛。
城內的一座座堡壘都被拆除,露出了一片片空地,城門也被重新修葺一新,陳慶看中了遼陽城的堅固,準備把這裡作爲他們的駐防中心。
這時,張曉上前行禮,“參見殿下!”
“參政事辛苦了,望平縣的情況怎麼樣?”
望平縣是隔離營,所有病人都住在那邊,照顧病人只能是自己家人,他們只能發湯藥給病人家屬,可以說是自生自滅。
“情況很不好,七成人都死了,剩下的三成人也感染疫病,湯藥只能預防,沒有治療效果。”
陳慶也不知道現在爆發的是什麼疾病,從掌握病況來看,大部分病人都是嚴重腹瀉,最後脫水而死,應該是霍亂,實際上呼吸並不傳染,但唾液會傳染,只要帶上口罩,不要接觸病人的物品,不要喝生水,基本上不會被感染。
這也是很多百姓一路難逃過來,沿途沒有被感染的原因,他們都是把水燒開了喝,應該是金國的醫生教他們的,這一點做得很好。
陳慶點點頭,“接下來按照周軍醫的辦法,搭建一座大營,一分爲二,病人住一邊,病人的家屬住一邊,病人家屬去照顧病人,儘量不要接觸,全部使用小帳,至於望平縣,等全部結束後,一把火徹底燒了。”
“卑職明白,殿下什麼時候回去?”
陳慶嘆口氣,“再過兩天吧!”
戰爭一時半會兒是打不起來了,雙方都各自和病毒作戰,西軍也趁這個機會把金國百姓都遷徙走,沒有了人口,金國就滅國了。
這時,城內有人家開始出門了,拿着大包小包,帶着口罩,大概有數百人,被士兵押解着向城外走去,這是十天隔離到期的人家,沒有發病,他們將去城外的遼河碼頭乘船,送去遼西走廊的轉運大營,然後分批送往山東半島散居。
張曉讚道:“真是井井有條啊!一批一批上船,這樣就不會聚集接觸,殿下考慮得確實周全。”
陳慶淡淡道:“方案雖然是我制定的,但關鍵是要執行得力,多虧了官員和士兵能幹,他們纔是大功臣。”
一批百姓走完以後,第二批百姓又出門了,又是四五百人,他們將乘坐第二艘大船去遼西走廊,確實井然有序。
這時,司馬錢俊上前行禮,“剩下一千多戶百姓只觀察了九天,是否一併送走?”
九天其實足夠了,他們掌握的情況,一般都是感染後兩三天就發病,九天沒有發病,基本上可以肯定沒有被感染。
陳慶點點頭,“一併送走吧!然後遼陽城就不用再進新人了,徹底消毒後,晾曬一個月後,讓士兵居住。”
“卑職遵令!”
司馬錢俊匆匆去了,陳慶望着他的背影點點頭道:“這個錢司馬不錯,很得力,值得重用!”
按照分工,張曉負責瀋州城和望平城,陳慶負責遼陽城,但陳慶是主公,他負責遼陽城也只是掛名,而實際負責的是司馬錢俊。
張曉暗暗點頭,這個機會錢俊抓住了,能在雍王眼皮下表現能力,這是錢俊的幸運。
跟隨多年,張曉非常瞭解雍王,他知道雍王看重的是能力,而不是才學。
就像裴文晉,前年科舉第一名,文章非常驚豔,但能力卻很一般,上次搬家犯了大錯,雍王終於決定把他調去戶部,這個錢俊雖然只是臨安太學出身,但能力卻極強,深得雍王器重,張曉便笑道:“殿下回去,錢司馬就留下做我的副手吧!”
陳慶點點頭道:“胡云在燕山路坐鎮,我也比較放心,我已讓呂青山改道去了山東路,那邊需要他坐鎮才行,遼東這邊的疫情最棘手,就拜託參政事了!”
當天下午,陳慶帶着數百親兵乘船從遼河前往河北,數百艘大海船在這裡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三天後,陳慶抵達了平州,平州的海港上,各種物資、藥材和糧食堆積如山,這是京兆送來的物資抵達了。
從海港向西是一望無際的曠野,但此時曠野裡搭滿了帳篷,這裡纔是真正的轉移區,把金國百姓轉移去各州各縣。
胡云得到了消息,連忙趕到海港迎接雍王殿下的到來。
“卑職參見殿下!”
“胡使君辛苦了!”
陳慶走下船板,笑道:“能在這裡看到胡云,我一顆心放下了!”
胡云明顯瘦了一大圈,看得出最近他很操勞。
胡云苦笑一聲,“雖然累一些,也很有成就感!”
陳慶坐在馬車前往大營視察,他讓胡云也上車彙報。
陳慶喝了口熱茶問道:“現在到哪一步了?”
“已經有官員陸陸續續把金國百姓領會自己縣了,說服他們不容易啊!”
“爲什麼?”
胡云苦笑一聲,“官員們無法理解,爲什麼金國的百姓還給五十畝官田,卑職把他們召集起來,好容易才把他們說服。”
“你怎麼說服他們的?”
“就是按照殿下的交代,告訴他們,如果奴役這些金國百姓,他們遲早都會逃回去,相反,有了田產,就有了牽掛,有了歸宿,大部分人都不會再回去了,而且都是婦孺,擔心什麼?”
陳慶點點頭,“不管對任何政權都要用兩種手段,一手政治,一手軍事,軍事手段要殘酷,要斬盡殺絕,政治手段就要懷柔,所以我們對金國貴族和軍隊用軍事手段,對金國婦孺百姓就用懷柔手段,這就叫大棒加胡蘿蔔,這纔是長遠之道。”
胡云遲疑一下又道:“殿下,卑職建議,給他們的五十畝田能不能限制轉讓,否則他們賣了土地就有路費回家了。”
“有道理,可以作爲永業田處理,三代內不能轉讓。”
“卑職就是這個意思,官員也是這個想法,給他們土地可以,就怕被他們賣掉。”
陳慶點點頭,“你是燕山路主官,你來安排吧!”
平州的轉運營和遼西走廊的轉運營不一樣,遼西走廊的大營對外稱作康復營,完全確認沒有疫病後才能進入燕山路,在平州安排到縣。
數十萬金國的百姓畏懼瘟疫,也只能聽從雍王的安排,或者說,任憑命運的安排。
平州的轉運營有二十餘萬人,都是金國南部和大寧府過來的百姓,這些百姓又分成數十個小營,每個小營就是他們要去的縣,有官員在給他們登記,頒發身份牌,給他們糧食和生活用品。
陳慶到來時,正好遇到一縣的百姓坐上大車,浩浩蕩蕩出發,大車上插着旗幟,上寫:‘潞縣’二字,這是去大興府潞縣的百姓,一共四百餘戶,分乘坐三百多輛大車,由兩百騎兵護送他們前往。
這些百姓基本上都是老弱婦孺,就算有男子,也是年紀偏大了,也不奇怪,金國青壯男子幾乎都被徵兵了,僅有一些稍微年輕的男子也因爲暴動被西軍殺光了,剩下的老弱婦孺就完全沒有反抗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