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便把呂青山寫來紙條,自己派韓正福和種桓去巴蜀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取出厚厚一封信,“這是種桓剛剛派人送來的,對巴蜀局勢的一些描述,卑職抄了一份,原件給郡王。”
陳慶接過信問道:“趙鼎和呂青山都走了?”
“前幾天就走了,帶着太上皇的靈柩走商洛道,然後從襄陽坐船前往杭州。”
“我知道了,繼續加強戒備,防止對方二次刺殺,不一定是我,或許是其他高官,比如趙開。”
“卑職遵令!”
王浩知道郡王暫時放過自己了,他其實還是失職的地方,對方僞裝成疏浚船在府外呆了五天,他們居然沒有去盤查。
說到底,他們對水路的安全還不夠重視,這次事件後,他一定要加強水路的安全,絕不能再有第三次。
還有趙開,郡王居然提到了保護趙開的安全,看來郡王心裡有數了。
棲鳳閣四樓,陳慶站在窗前望着湖面上波光粼粼,他還在考慮巴蜀之事,他總覺得兩名知事拜訪趙鼎很蹊蹺,這麼多年了,他們應該早就獲得朝廷的支持纔對,不至於現在才跑來尋找朝廷支持。
趙鼎能代表朝廷嗎?根本代表不了,既然代表不了,那爲什麼他們千里迢迢從合州跑來京兆,有個時間,完全可以去一趟臨安了。
陳慶直覺,這兩個人給趙鼎設了一個局,極有有可能和秦趙之間的鬥爭有關。
但拋去這個局不管,李逸被刺殺是真實的,陳慶很清楚李逸被刺殺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四川要失去平衡了,這是自己廢除合約,全面吞併四川的一個契機。
若有造反的話,就讓他們造吧!事情鬧得越大,自己吞併四川就越有理由。
這時,呂繡端一盞參茶走到丈夫身邊,“太晚了,夫君一路辛苦,早點休息吧!我讓瓔珞今晚陪你。”
陳慶搖搖頭,“今晚我沒有心情,這樣吧!把大家都集中在大堂裡打地鋪,睡在一起。”
呂繡一驚,“他們還會來嗎?”
“一般而言,他們不會來了,但這恰恰是我們放鬆的時候,一旦放鬆就有漏洞。”
陳慶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小山,“我甚至懷疑,他們不止八人,可能還有人潛伏在我們王府中。”
“可是內衛已經搜查了幾次,還有獵犬也來過了。”
陳慶搖搖頭,“對於專業刺客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
陳慶又對呂繡道:“他們跑去老房子那裡行刺,太傻了,棲鳳閣這邊燈火通明,所有護衛、使女都在棲鳳閣這邊,他們會不知道?”
呂繡想想也對,跑去黑漆漆空蕩蕩的老房子刺殺確實不合情理。
她捂嘴驚恐道:“夫君的意思是說,昨晚的行刺是佯刺,今晚纔是真正的刺殺?”
陳慶點點頭,“這是刺客最常用的手法,很專業,但我們內衛顯然不夠專業啊!”
“那我們該怎麼辦?好幾個孩子啊!”
陳慶把她擁入懷中,吻吻她額頭,“放心吧!我今天及時趕回來,就是他們的不幸。”
丈夫堅定的語氣,給了呂繡無比強大的安全感。
她點點頭,“我這就去安排!”
一更時分,在府宅東北角的小山前,三個黑影悄然聚頭,中間黑影一指湖中心的棲鳳樓,豎起四根手指,表示在四樓,三人同時閃身,分散而去,轉眼蹤影皆無。
在大宋的底層一直生活這麼一批人,他們武藝高強,行蹤不定,四海爲家,他們不屑於從軍,不屑於保家衛國,同時他們蔑視律法,但偏偏又要仰仗官府和權貴生存。
官府的懸賞緝拿就是寫給他們的,而權貴們想對付仇家,也會找到他們,即使出事也能撇清。
這些人不把別人的性命放在眼中,也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他們眼裡只有錢,拿到賞錢就會去大吃大喝,紙醉金迷的揮霍,錢財揮霍一空,然後又去找錢。
這三名刺客纔是從蜀中過來的專業刺客,隱忍、冷酷,一擊必中。
昨天的八人就是來掩護他們的,失手後,府內一片混亂,他們三人知道了目標躲在哪裡?
他們的目標是陳慶唯一的兒子陳冀,陳慶的妻妾沒有什麼意義,陳慶唯一的兒子纔有巨大的價值。
三人投身於湖中,從三個方向無聲無息地向湖中小島游去。
三十名女護衛就已安排就緒,她們隱藏在暗處,專門獵殺悄悄靠近的刺客。
而陳慶坐在棲鳳閣樓頂,後背箭壺,手執定遠弓,方天畫戟就放在他身邊。
他面前擺放着一小壺清酒,一邊小口喝酒,目光冷冷巡視水面。
這時,陳慶忽然發現距離岸邊約五十步處,波光粼粼中出現一個小黑點,再細看,小黑點消失了,很快又在距離岸邊四十步處出現。
陳慶冷笑一聲,抽出一支箭,張弓便是一箭射出去,這些刺客都是嚴格訓練,每一個動作都是千錘百煉,他一定會在三十步處露頭。
這名刺客每潛水十步露一次頭,換氣再潛,就在他剛剛露頭,張嘴換氣,一支箭眨眼到眼前,根本躲閃不及,“噗!”這一箭射進他口中,箭尖從後腦透出,一聲不吭便沉入水中。
這時,陳慶又看到了第二名刺客,穿一身灰色的緊身武士服,趴在一塊灰色的大石上,衣服顏色和大石顏色完全重合,就像一個變色蜥蜴一樣,他在觀察四周暗處潛伏的護衛。
陳慶毫不猶豫,又抽出一支白羽箭,一箭射去,“噗!”這一箭正中後頸,連慘叫聲都沒有,刺客雙腿抽搐片刻,被釘死在石頭上。
幹掉兩人了,陳慶在尋找第三人,至少要三人,才能互相配合。
但他找了一圈都沒有收穫,沒有看見第三人,他又轉過身向另一面望去。
這時,他忽然發現二樓屋檐角的小獸有點奇怪,每個屋檐翹角處都蹲着一隻辟邪獸,像貔貅、狻猊之類,大小如七八歲的孩童。
但二樓東北角的屋檐上就蹲着一隻,但東北角應該沒有小獸纔對,多出一隻來。
這第三名刺客還真是厲害,居然躲過了幾道潛伏關口。
陳慶把葫蘆裡酒一飲而盡,狠狠向小獸砸去,“滾下去!”
“咣噹!”葫蘆砸中屋檐,發出巨大的聲響,女護衛們也紛紛看見了奇怪的小獸。
“在那裡,蹲在屋檐上!”
這名刺客知道自己被發現了,一縱身,竟像蝙蝠一樣飛掠而下,落在一棵大樹上,又再一縱身,向湖水中跳去。
可就在他落入湖水的一瞬間,一支箭後發先至,“噗!”正中後頸,射穿了刺客的脖子,箭尖從咽喉部位透出,“撲通!”刺客落入水中。
他的身體再一次出現在岸邊時,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張着嘴,眼睛空洞地望着天空,脖子上插着一支箭,鮮血已經凝固。
另外一具水中的屍體也被護衛們找到,運到岸邊,還一具釘死在大石上的屍體,樣子很滑稽,像只曬乾的青蛙。
陳慶又細細查看了一圈,他確定只有三名刺客,這才下樓回書房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