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蒼溟國師所料,事情沒有就這樣結束。
玄武帶着先鋒營的人,在沉寂了幾日之後,便沿着山脈,一路向北,以出奇不意之計,襲擊了距離上京不過百餘里的一個縣。
那裡駐紮着五萬兵馬,正是皇甫定濤麾下的。
玄武知道皇甫定濤此時定然是早有戒備,所以,想要襲擊這裡,還真是比之前還要更爲困難一些。
當天晚上,玄武等人就夜宿在了山中。一連有半個多月了,大家都是白天吃生的、涼的食物,到了晚上,過了子時之後,纔敢生火,熬些熱湯,吃些熱乎飯。
不過,哪一次,也不敢生火太久了。
現在他們露宿的地方,離對方的軍營極近,爲了怕被人發現,所以他們晚上也不敢生火,都是在一起擠擠就睡了。
“大人,對方的防守十分嚴密,我們想要下手,怕是有些困難。”
玄武點點頭,“嗯,不急。既然來了,我們就先盯他們幾天,然後再找機會下手。這五萬兵馬,咱們雖然是不能將瘟疫傳給他們,可是給他們下些瀉藥,還是沒有問題的。”
“全部都下?”
“廢話!要是全都下了,不等於是打草驚蛇了?只要是有上那麼十幾個人肚子不舒服,咱們的機會就來了。”
玄武這麼一說,衆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是想着給那些守門的人下藥了。
兩日後,玄武便弄了一張簡單的圖,“來,你們看看,這就是軍營的分佈圖。這裡,是將士們休息的地方,這裡,是他們的演練場,這裡是主將的位置。這邊是軍營後方的一些給養的存儲地。”
“大人,我們先想辦法進去,然後找機會重創他們一下,在他們不曾發現之前,火速將他們的這些必需品給燒了,然後再想辦法換上他們的衣服,大搖大擺地從對方的軍營裡出來,如何?”
玄武看了一眼這個人,這是其中的一個伯長,看來,他的訓練果然有效,而這些人當中,也實在是不乏聰明且有膽識的人。
“好,就依你之見。此事一旦成了,我們就火速撤至山中,然後連夜往南行十里左右,快速轉入千雪境內。明白嗎?”
“是,大人。”
玄武再看了那個小子一眼,“這次的事情,若是成了,能重創對方,回去後,我給你記上一功。”
“多謝大人。屬下不求記功,只求咱們這些人,能多殺幾個蒼溟的兵,能殺了主將自然是更好,實在不成,咱們也要都平平安安的回去。”
“說的好。別忘了穆將軍之前是如何教導你們的。你們是一體的,你們若是能團結起來,你們五百人的力量,就堪比五千!上次在那十萬大軍的軍營裡,不是就很好的證明了這一點?”
“是,大人。”
“好,大家先好好休息,明天晚上我們再行動。負責值夜的弟兄,千萬要打起精神來。咱們幹完這一票,直接就回紫夜了。”
“是,大人。”
衆人快速地散開,隱蔽在了山林之中,這裡因爲離山下的軍營較近,所以,時常會有一些兵丁到林子裡來打些野味兒,偷着打牙祭的。
總算是熬到了次日晚上,將近子時,守門的幾名小兵,的確是開始先後出現了不舒服。
玄武率領了三百人,就趁着這個機會,直接遣入了對方的陣營。
剩餘的兩百人負責在外頭接應,萬一有人識破了他們的計劃,他們就負責營救和給敵人以出奇不意的痛擊。
一個時辰之後,軍營裡果然是濃煙滾滾,只是很快,負責在外接應的人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那着火的地方,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怎麼都連成了一條龍了?
等到他們的弟兄出來,果然是有一小隊的人追了出來,不過,有這兩百人在,對方的人沒有追出多遠,便直接掛掉了。
“怎麼回事?”玄武與他們的人會合之後,才十分嚴肅地問道。
“回大人,是屬下。屬下覺得只是燒了他們的糧草,未免是太便宜了他們,所以,便將那一片的營帳也給燒了。”
玄武目光森寒地看着此人,正是剛剛向他提建議的那名伯長。
“大人,對方發現了我們的存在。趕快撤吧。”
玄武也知道眼下不是追究他責任的時候,“撤。”
次日一早,他們已經是成功地進入了千雪國的境內,又往南急速行軍二十里地之後,玄武安排好的人,就在這裡等着他們。
衆人都換了衣服,以獵戶的形象,分散下山。
等到玄武帶着這先鋒營再回到了紫夜的時候,他才收到了消息,最後的這一次痛擊,引得蒼溟皇大怒,下令進山剿匪。
玄武爲什麼會選在了那裡行動?
就是因爲那裡不遠處,有幾個土匪窩。
這一次的事情,蒼溟找不出任何的證據證明是外邦人所爲,所以,就只能是將苗頭對準了當地的土匪。
“你叫什麼名字?”
玄武看着這個膽敢違抗了他的命令的伯長。
“回大人,小的名叫付一。”
“你在家排行老大?”
“回大人,正是。”
“你可知道違抗軍令是什麼罪?”
“回大人,小的知道。可是小的不後悔。”
“哦?你的意思是,你違抗軍令,你還有理了?”
許久,那名叫付一的紅了眼眶,“回大人,小的家在允州。那個睿親王世子帶兵攻佔允州的時候,小的的家人,全都死了。這消息,還是前不久,小的遇到了家鄉的一個街坊,這才知道的。小的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報仇的機會,自然是不肯就此罷手的。”
玄武靜靜地看着他,好一會兒才道,“你可知道,你們縱的那場大火,死了多少人?”
付一沒說話。
玄武知道,那樣大的火,不可能是他一個人就能燒地起來的。
指不定,這些人裡頭,還有與付一一樣遭遇的人。
“最後的這次行動,根據你們各自報上來的數,我們應該是殺了六百七十四人。可是蒼溟那邊統計的結果,是死了三千多人。”
先鋒營的這些人,都只是低了頭,誰也不出聲兒。
“行了,這件事情,具體怎麼處理,還是得問過了穆將軍才知道。明天我們就到遼城了,你們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回去後,好好洗洗,再換身乾淨的衣裳,然後跟我一起去見穆將軍。”
“是,大人。”
玄武一回到了遼城,就將付一的事情說了。
玄武知道,他們的主子可不是什麼仁慈的主兒。只是在戰場上,向來是主張有所爲,有所不爲。
就比如皇甫定濤使的這些陰招,他就不屑用。
在公子看來,這是傷天害理的。
而且,瘟疫這種東西,一旦失控,那最後倒黴的,還真不知道到底是誰。
“說說看你們這次總共的成績,我看看是否能讓他們及格。”
“是,公子。這次的行動累計持續了三十七天,我們累計殲敵四八百九十六人,具體傷了多少,沒數兒。”玄武擡頭看了主子一眼,有些心虛道,“其中也包括最後一次付一縱火燒營帳的那些人在內。”
“嗯,繼續。”
“我們總共是損毀了蒼溟十幾個糧倉,還有一些來不及卸下馬車的糧草,估計,大概就是在二十萬石左右。另外,我們在沿途,還順帶劫了幾家官府。劫了現銀兩萬兩,銀票十萬兩。”
“你們的膽子倒是大,帶着那麼多的銀子,你們就不怕跑不掉?”
“不會。我們事先都計劃好了。將銀子劫出來之後,我們悄悄地藏了起來,除了我們,別人誰也找不到。”玄武有些表功的意思了。
穆流年微微蹙了一下眉,這一次,他的主要目的,就是爲了讓對方的軍心大亂,至少對方的傷亡人數,他是真的不在意的。
只是這個付一,還真是讓他覺得值得好好商榷,這個人,心思狠,能不能用,怎麼用,看來,還是得好好的考驗一下才成。
“這個付一平日的表現如何?”
“回公子,一切正常,應該說是很好。這次最後痛擊對方的軍營時,也是他想出來的法子,還算是比較順利的。”
“嗯。很好。現在蒼溟皇已經下令徹查各處的軍營內部了。顯然,他們也以爲這是內外勾結所致。如此,倒是能讓他的軍心再亂一亂了。”
“公子,屬下打聽到,上京似乎是在爲皇甫定濤準備婚事。”
“嗯,那是他的事,對我們來說沒有什麼打緊的。不過,他的新婚之日,我定然是要爲他送上一份兒大禮的。”
“公子,這次我們的人重創了蒼溟大軍,雖說是人員傷亡不大,可是前面有金華公子的襲擾邊關在,再加上了後頭的這一系列的麻煩,我想,短期內,蒼溟皇應該是不會下令大軍進攻紫夜的。”
“自然不會。他們派去北漠的信使,死了十幾撥兒,這會兒他要是再不明白他們現在處於不利的地位,那就太蠢了。”
穆流年看了玄武一眼,一個多月不見,還真是瘦了些。
“下去休息吧,讓先鋒營的人,也都好好休息幾天,我三天後再去軍營裡見他們。”
“是,公子。”
穆流年單獨召見了這個叫付一的伯長,這個人,原本就是他看好了要替代玄武的人,畢竟,玄武身上的事情還多着呢,不能總是統領着一個先鋒營。
“玄武說你私自改變了計劃,在兵營的營帳處縱火?”
“是,將軍。屬下知錯,屬下認罰。”
“若是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不會還這樣做?”
“回將軍,屬下不後悔,就算是您要殺了屬下,屬下若是有機會,還要再做一次同樣的選擇。”
穆流年看着這個人,他的身形算不上多麼高大,若是站起來,估計能比自己矮上半個頭,可就是這樣的一個身形不高的男子身體裡,卻是蘊藏了巨大的能量!
“你恨蒼溟人?”
“回將軍,正是。他們殺了我的父母同胞,他們該死!”
“那你告訴我,這一次,你的蒼溟之行,殺了多少人?”
“回將軍,如果不算縱火一事,屬下殺了十六個。”
“嗯,殺的不少,應該也夠本兒了。”
付一抿了抿脣,猛地一下就擡起了頭,“將軍,屬下不明白。”
穆流年眸中含笑,“你不明白什麼?說出來聽聽。”
“回將軍,既然是讓我們五百人去做這等冒險之事,爲何不讓我們殺個痛快?反正也是遣入了敵營,我們多殺幾個,對我們紫夜來說,難道不是好事?”
穆流年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原本的笑意也是漸漸散了去。
不過是片刻,付一就感覺到了對方的身上似乎是散發出了極強的氣勢,那是一種讓人有一種窒息感的氣勢,幾乎就是壓的他要喘不上氣來。
付一強作鎮定,命令自己一定要保持住身形,千萬不能就此認輸,不能讓自己在氣勢上被他壓倒。
可惜了,這個自我催眠,顯然是沒有收到效果,很快,他自己的身形就跟着晃了晃,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滾落了下來,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是狼狽。
而他自己也感覺到了手心的溼潤,不免有些驚駭,這位看起來一直和善的將軍,現在一言不發,竟然是能將自己逼至如此境地!
“你覺得你沒錯?”
“回將軍,屬下知道違犯軍令是錯了,可是屬下不認爲多殺幾個蒼溟人,就是錯的。”
嘴巴倒是挺硬!
穆流年的臉色漸漸冷凝了下來,靠近他兩步,不帶一絲溫度道,“你可知道,就是因爲你的自作主張,讓對方几乎就要發現了你們的行蹤?更是險些將你們的身分暴露了?”
“將軍?”
“閉嘴!你以爲你沒錯?你以爲你當時多殺了幾個蒼溟人你就有本事了?能耐了?你可知道,本將軍花費了多少的精力和財力、人力,才訓練出了你們這麼一支先鋒營?你以爲,本將軍是閒着沒事兒幹了,銀子太多沒地兒花了?”
“屬下不敢。”
“不敢?不敢你還險些將你的這些兄弟給置於危險之中?不敢你還險些就讓對方識破了你們的身分,讓他們對我穆家軍更多了一絲警惕?付一,以前我只是以爲你的性子直爽,是個坦率之人,今日才知道,你簡直就是一個蠢貨!”
穆流年的聲音有嚴厲而冷酷,付一嚇得臉色微白,嘴脣打顫,卻是不敢再擡頭看他一眼。
“你以爲你是英雄?先鋒營的初衷是什麼你忘了?我們要打造的是什麼樣兒的一支軍隊你也忘了?告訴了你們多少次,你們要團結,要互相合作!可是你身爲伯長,卻是率先違反了軍令,你可知道,你險些就害死了這些弟兄?”
付一的頭垂的更低了。
“你以爲你只是縱上一把火,根本不會影響你們撤退的速度?若不是玄武事先安排了兩百人在外接應,你以爲你現在還在跪在這裡,聽我訓話嗎?”
“屬下知錯!”
撲通一聲,原本是單膝跪地的付一,此時,已是雙膝齊跪,他的上半身,也是低了下來。
“你現在知道錯了?本將問你,身爲軍人,最重要的一條是什麼?”
“服從軍令!”
“很好,即日起,撤消你的伯長一職,到莊子裡去報道,你不是有勁兒沒處使嗎?正好,那裡現在正在收糧食呢,去那裡搬糧食吧。”
“是,將軍。”
沒有絲毫的拖沓,也沒有講什麼廢話,直接就起來,轉身就往外走。
玄武進來後,看了看付一的背影,有些可惜道,“公子,就這樣打發了他?是不是有些浪費人材了?”
“你懂什麼?他是個可造之材,可是若是不能讓他意識到合作的重要性,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什麼叫商量,什麼叫接納。回頭,再找人好好磨練磨練他,我要讓他真正地意識到,合作的重要性,當然,前提是,我要讓他得先學會了服從軍令。”
“是,公子。”
玄武聽公子這樣一說,大概也猜到了將來要接替他的人,應該就是這位付一了。
“你也別閒着,到穆家軍裡頭去繼續挑人,再挑出五百人來。”
玄武一愣,“公子,您要再訓練出一支先鋒營麼?”
“先鋒營,誰說就只有五百人了?”
穆流年說着,還很是鄙夷地橫了他一眼,然後一撩袍子,大步出去了。
玄武怔了怔,然後伸手撓撓頭,“這又是唱的哪一齣兒呀?”
等到青龍奉命將新兵的訓練科目給他拿過來之後,他才明白了。
這五百人的訓練,跟之前的先鋒營,可是大不相同了。
玄武不禁砸巴了幾下嘴,他發現他的這位主子,是越來越厲害了,這于軍事上的見解,也是越來越高深了。
如果不是因爲他跟了主子幾年,只怕他也不會想到,主子竟然是還有這樣的打算。
事實上,蒼溟並沒有因爲先鋒營的撤出,這日子就好過了。
因爲他們燒燬了大量的糧草,再加上之前金華的人,在蒼溟西側也劫走了大批的糧草,導致了蒼溟民間的糧價瀑漲。
而蒼溟皇室爲了穩定局面,不得不開倉放糧,打壓糧價。
這樣一折騰,國庫裡的糧食,這下去的速度,可就是越來越快了。
軍營裡要用,這打壓糧價也要用。
很快,睿親王就明白了穆流年的心思了。
他這步步棋走的都是別有用意,每一步,都是算好了的,事到如今,怕是沒有一步,是沒有按照他的預料來走的。
先是蒼溟西側的邊關出事,物資損失嚴重,再是他們的軍營,接二連三,不斷出現了各種意外。每一次,出事的,必然是他們的糧草重地。
如此一來,他們的損失自然是不必說了。
可是與此同時,再加上了種種地不利於出兵的言論,也在軍營裡頭肆意蔓延。
這個時候,軍心不穩,便是他,也不可能會下令出征的。
可是偏偏事情到了這一步,還不算完!
對方每次行動,都是針對了他們的糧草,目的很明確,每次都是一樣,這就直接導致了民衆的心也跟着打晃,糧介攀升,再加上了某些商家的惡意提價,這蒼溟自然就跟着要亂一亂了。
再加上之前有人藉着蒼溟損失了上百萬兩的稅銀來說事兒,自然而然地,便讓百姓們對蒼溟皇室有些失去信心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每一件,看起來,都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偏偏湊在了一起,卻成了足以致命的大禍!
睿親王也不得不承認,比起穆流年來,怕是自己的心計都經弱上三分,更不必說他的那個兒子了。這兩人,根本就是沒得比!
之前,皇甫定濤能利用了四皇子,下了那樣大的一盤棋,起初他還是很認同這個兒子的。
可是越到後來,局勢就越是失控。
仔細想想,這些棋子,是早些年蒙天埋下的,而真正利用起來的,也是蒙天。只是到了後來,蒙天不知何故,消失地無影無蹤,所以,纔會暫由他的兒子接手了。
這一接手,可以說,是將蒙天之前佈下的棋局,給徹底地打亂了。
不僅如此,他還讓人打聽到,這一次,雖然說自己的兒子給紫夜也惹了不小的麻煩,特別是那瘟疫,將桑丘烈的大軍鬧的不得安寧。
可是對方也沒閒着。
聽說桑丘家的幾人,還有徐澤遠等官員,很快就查出了十幾名叛國的臣子,直接就是抄家滅族,這些人中,可都是當初蒙天埋下的暗線,如今,也算是徹底地栽了。
誰又能說,這一次,紫夜就沒有得到什麼好處呢?
桑丘子睿是在先鋒營回來之前回到遼城的。
事情似乎是辦的很順利,至少,北漠皇並沒有爲難桑丘子睿。
穆流年從軍營裡出來,直接就去了一處茶樓,他跟桑丘子睿約好了,今天可是還有正事兒要說呢。
一路上,想到了對於蒼溟的這一系列的報復,穆流年還是很高興的,至少,三五個月內,他們是別想着對紫夜出手了。
等到三五個月後,紫夜也就差不多完全恢復了實力,到時候蒼溟再來,他們也不怕他!
只是,當穆流年進入了雅間兒之後,就笑不出來了。
屋內,妖月跟在了淺夏身後,對面坐了桑丘子睿,兩人看起來,氣氛倒是還算融洽。
“你怎麼來了?”
“正巧遇上了,桑丘公子便邀我上來坐一坐。我也是來了之後,才知道你們是約好了。我想着,正好一會兒你們談完了事情,你可以陪我去一趟城外。”
“唔,你去城外做什麼?”
淺夏笑笑不語。
穆流年看了一眼桑丘子睿,淺淺不說,他也就不問了。
“此去北漠,可還一切順利?”
“還好。說起來,還要多謝你了。如果不是你考慮周全,只怕我也未必能如此迅速地說服了北漠皇。”
“嗯,還好。我只是不想着讓你那麼早死了。”
淺夏挑眉,知道他們兩人在說蒼溟的睿親王派出了信使的同時,還派出了大批的殺手去攔截桑丘子睿。
“聽說這一次,蒼溟的損失不小?”
“嗯,還好。我沒有皇甫定濤那麼狠的心思,我只是燒了他們糧草,至少他們的將士,死傷的人倒是不多,只不過,剛好有那麼十幾位,是後起之秀罷了。”
他這話說的倒是隨意,可是桑丘子睿卻是不敢當成了隨意來聽聽的。
能找準了機會,殺了蒼溟那麼多的後起之秀,他倒是在這兒說的謙虛。
桑丘子睿在回來的路上,便聽說了蒼溟國內屢屢出事。
他當時就想着,應該是與穆流年脫不了干係了。
這會兒桑丘烈的部中因爲瘟疫之事,已是分身乏術,哪還有心思去報什麼仇?
倒是穆流年這一招兒玩兒的夠狠,讓對方是真真的吃了啞巴虧!
就算是他們料到了是穆流年所爲,可是這樣丟臉的事情,他們好意思說出來嗎?
這對於蒼溟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呀!
穆流年纔不管他是怎麼想的,他現在一門心思,想的就是趕快跟他把正事兒說完,好陪着淺淺出城去。
“北漠皇答應會助我們一臂之力,可是他們有幾個條件。”
穆流年一挑眉,擡眸看向了他。
“第一,他們會幫我們,可是前提是在,一旦雙方交戰,我們紫夜明顯是處於優勢的情形下,他們才肯出兵騷擾蒼溟的北部。”
穆流年翻了個白眼兒,這哪兒是找同盟呀,這分明就是找了一個趁火打劫的!
一旦他們佔了優勢,還用得着你北漠出兵嗎?這臉皮也不能太厚了吧?
桑丘子睿喝了一口茶,面色平靜,“第二個條件,就是一旦我們聯手大敗了蒼溟之後,蒼溟賠償給我們紫夜的銀兩,他要分走三成。”
穆流年斜了他一眼,“你答應了?”
“嗯。如果不答應,他若是反手幫着蒼溟來打我們呢?”
“我說你的膽子怎麼就這麼大呢?這樣的條件你也敢答應?你就不怕肖雲放撕了你?就他那種財迷的,銀子到了他手裡,他肯撒出來嗎?”
“這一點,你就不必擔心了,真要是到了那一步,我自然是有辦法解決。”
穆流年白了他一眼,有些不屑地哼了一聲,細工的手指在那茶杯上晃了幾晃之後,又問,“若是我們佔了下風呢?”
這纔是重點!
淺夏也是很想知道,一旦紫夜佔了下風,他們北漠打算如何做呢?
“很簡單,他們不會幫着蒼溟來對我們出手。換言之,他們不會選擇落井下石!”
“靠!這是什麼鬼條件?你不是一向擅長謀略的嗎?你的口才不是好到了暴?怎麼會答應了這樣無理且無恥的條件?橫豎無論我們是贏是輸,北漠都不會吃虧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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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丘子睿被他猛然說的這句粗口給惹怒了,一雙明目瞪着他,“你若是有本事,你爲何不自己去?穆流年,我告訴你,你別以爲就你能說。北漠皇如此打算,自然是站在了他們的立場上。我拜託你動動腦子,若你是北漠皇,你會選擇打沒把握的仗嗎?”
穆流年呲了呲牙,也是怒瞪着他,一雙眼睛裡,似乎是燃燒着熊熊怒火,兩人間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迅速地膨脹開來,似乎是隻要有人輕輕一戳,這東西就能爆掉。
淺夏看了看他們兩個,眉眼間卻全是笑意,一點兒也不擔心他們兩個會打起來。
“元初,這個剝不開。”
很簡單明瞭的話,沒有什麼撒嬌的成分在,也沒有刻意的討好,語氣很是平靜淡然,似乎就只是在訴說着一個很簡單的事實。
然後,穆流年的眼神從桑丘子睿的身上轉移了過來,再拿起了一顆松仁,慢慢地剝開,“不是跟你說過很多次了?這種東西,要吃就吃去了皮的。剛剛有沒有把手弄傷了?”
說着,便拉過了她的手,仔細地看了看。
“沒有,我只是弄不開,並沒有傷到自己。”
桑丘子睿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們兩個交纏在一起的手,眸光中,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但是很快,他便垂下了眼瞼,沒有人知道,這一刻,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總算是將二人的尷尬氣氛給打散了。
淺夏看向了桑丘子睿,“這一趟,能得到這樣的結果,也是不易了。北漠民風彪悍,聽聞他們的騎兵,着實厲害。只要是能換得他不對我們出手,讓我們腹背受敵,就已經是很划算了。這一趟,辛苦了。”
桑丘子睿的脣角彎了彎,他本就是生的比穆流年更儒雅一些,此刻看起來,他更是多了幾分的溫和氣息。
“淺夏,能得到你的認同,還真是不容易。”
淺夏抿脣笑笑,“我現在擔心的是哥哥那裡,桑丘烈軍中的瘟疫,始終不曾徹底地解決,這麼長時間了,也才只是做到了勉強控制。只怕,至少還要一個月的時間,他們那裡才能真正無事。”
“淺淺不必擔心,現在最嚴重的也就是他那裡了,其它地方,如今一切安好。”
得知桑丘子睿暫時會留在遼城,穆流年有些不大高興了。
“我說,你確定不去允州看看?”
“有云長安在,我放心的很。”
穆流年哼了一聲,攔着淺夏起身,“若是無事,我們先走了。對了,這遼城積壓了不少的公務,雖然有若谷幫着你打理,可是有些事他是沒有權限的。接下來,有的你忙了。”
桑丘子睿自然是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也不說破,只是笑了笑,眼睛卻是看向了淺夏,“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那個通靈血玉嗎?”
穆流年的心思一緊,淺夏則是眸中帶光。
“你又尋到了一塊兒?”
桑丘子睿點點頭,之前的那一塊兒血玉,已經給她了,不過,他們都知道,即便是那東西有用,也是不可能一直就這樣用着的,而且,那東西陰氣還是有些重的,而女子原本就屬陰,若是佩戴得久了,只怕是對身體無益。
“這一次,找到不是血玉,而是暖玉。說來也巧,是北漠皇見我答應了他的條件,一時高興,便命人將底下獻上來的一些玉器都呈了上來。然後,我便選了這一塊兒。”
桑丘子睿說着,自懷中將那塊兒暖玉取出,然後直直地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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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流年手快,一把搶了過去,拿在手裡看了看,“的確是好東西!只是可惜了,北漠人,並不偏愛玉器,也不懂這個,若是他知道,將一方價值連城的玉器就這樣送了人,只怕是會後悔死了。”
桑丘子睿不語,只是笑看向了淺夏。
淺夏注意到這是一方暖玉的原石,雖然是片狀的,可是看大小,可以做成玉佩,也可以做成手鐲,還可以做成了玉牌。
這樣的好東西,就這樣平白地受了?
“桑丘公子,此物價值連城,你我都是精通秘術之人,此物,對我的確是有大用處的。這樣吧,我命人將這塊兒玉石打磨好,再掏出一塊兒玉佩,回頭將玉佩送上,另外,桑丘公子還想要什麼,只要是淺夏有的,定然是會雙手奉上。”
“你有心了。此物,對於修習秘術之人,的確是有用。也好,這塊兒原石,想來也是可以做出一副鐲子來的。你日夜戴着,正好是可以與那方血玉相生相剋,對你的身體,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多謝你了。”
穆流年有些不太高興了。
這兩人若是一人一件兒都是從這塊兒石頭上做出來的東西,那豈不是表明了他們很有緣分?
當然了,對於淺夏有利的東西,他不可能會不要的。只是想想桑丘子睿也能得到一塊兒玉佩,這心裡頭就難免冒酸氣。
“淺淺,我那裡還有些上好的翡翠,回頭也給桑丘公子送過去吧。總不能平白地欠了人家一個人情。”
這也正是淺夏不想的,遂點點頭,桑丘子睿倒也沒有推託,他明白淺夏在想什麼,也不想讓她爲難。
兩人出了茶樓,淺夏的眼睛仍然是盯着那塊兒玉石看。
穆流年縱然是心中不悅,也是不敢衝着淺夏發脾氣的。
“淺淺,這東西做一副鐲子,再做一塊兒玉佩,是不是還有得剩?”
淺夏愣了一下,再看看那玉石,“應該是吧。我不太懂這個,總要交給懂行的人來做纔是。”
穆流年心中一喜,“那就交給我吧。我會着人儘速打造好的。”
話落,他又有些急切道,“淺淺,這暖玉,對你們來說,有什麼用處?”
“我們是修習秘術,而這暖玉,乃是玉中的極品,用我們的話來說,就是這種玉石的靈性極好,若是能配戴在身上,自然也是能給自己增加幾分靈氣。而對於我來說,我不敢說它能幫我延長壽命,可是至少,會讓我的身體越來越好。”
“果真?”
淺夏點點頭。
“你爲何不早說?我好讓人去找?”
“此物也是要看機緣的。據聞,這暖玉的存在,原本就是極奇稀少。因爲其珍貴,所以這市面上,也便涌現出了不少的假貨。尋常人不知道暖玉的好處,只以爲只是觸手生溫便是暖玉,那是騙人的。”
“難道不是?”穆流年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事實上,他也是這樣以爲的,看來,還真是有些沒見識了!
“暖玉主陽,血玉主陰,如今我身上只有血玉,若是再有了暖玉,那麼,我身上的陰氣便會弱一些,我的身體也會趨於更爲穩定的一種狀態。你能明白嗎?”
說實話,穆流年沒聽明白。
兩人一路出了城門,他們出的可不是與陽州聯合起來的那個城門,而是反方向的。
一行人到了一大片的麥田裡,此時,地裡正有不少的百姓們,在收割着小麥。
“怎麼想起到這兒來了?”
“元初,你看那裡。”
穆流年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那裡有一大片的荒地,看樣子,不知道是荒廢了多少年了。
“我之前問過了,那裡原本是種植着一些藥材的。後來不知何故,那家人遭了難,那地也就荒了下來。之前有人在那塊兒地上也種過糧食,可惜長的太差,還不及這裡糧田的一半兒收成,所以就荒了下來。”
“這地方可不小呢,得有上百畝呢。”妖月看了看,這麼大片的地荒着,實在是有些可惜了。
“你想說什麼?”
“你不是也懂醫麼?我的藥材行,回頭會有不少人因爲關門兒歇業,到遼城來,我想着,讓他們在這裡種植藥草,反正這塊兒地也是不怎麼長糧食,你說呢?”
“想法倒是不錯,不過,也得看你的那些夥計們願意不願意了。再說。”
穆流年的話沒說完,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然後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你是想着有自己的藥園?”
淺夏點點頭,“雲家做了多年的藥行生意,可是真正屬於自己的藥材莊子,卻是極少。這裡地勢不錯,最重要的是,離鳳凰山近。所以,我纔有了這個想法。既然我們是守在了遼城,總要想辦法,讓所有的東西,我們都能自給自足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