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太爺,當時屬下等奉命守在了門外,見到二夫人率領一衆僕從進了聽風居。因男女有別,且公子曾吩咐過,只要守好了外院便是。再加上了二夫人的身分,所以,屬下並未阻攔二夫人進院。”
“回老太爺,老夫人,當時奴婢等都在打掃庭院,後來看到了二夫人帶了衆人進來,當時三七姑娘被雲小姐派去小廚房做糕點了,所以,屋內便只雲小姐一人。”
“啓稟老太爺,老夫人,先前三七姑娘的確是在小廚房來着,而且還教奴婢做幾樣兒小點心,說是雲小姐和雲公子都愛吃的,正做了一半兒,便聽到了有人來尋,說是雲小姐出了事,三七姑娘將東西摞下,便直接就回了屋子。”
“二夫人進了屋子沒多久,奴婢便聽到了裡面有了幾聲爭吵聲,最初是二夫人身邊的嬤嬤斥責雲小姐的聲音,似乎是要讓雲小姐向其行禮。後來不知何故,便聽到屋裡傳來了丁當聲。奴婢們這才急了,讓人去尋了三七姑娘,稟了雲公子。”
“回老太爺,老夫人,當時也巧了,去給雲公子送信兒的,正是奴婢,奴婢趕過去時,正巧二公子也在。所以,他們便一道進了屋子。”
“回老太爺……”
聽着聽風居下人們的稟報,桑丘業的臉色越來越差,羞惱之餘,自然是多瞪了任氏幾眼!
這些下人們每說一句,任性的心底便寒上一分,她無法反駁,無法辯解,因爲他們說的,皆爲事實。可是這裡面總有一些情況是不對勁的,偏偏她又說不上來!
這一切似乎是從一開始就量的個陷阱,桑丘子睿怎麼會那麼巧就來了聽風居?老夫人又怎麼可能會這麼閒了,到了付氏的院子裡賞什麼花?
可是任氏又想不明白了,若說這一切都是別人安排好的,他們又是如何料到了自己今日一定會來聽風居?
任氏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自己清清楚楚地記得,不久前,她的確是動手打了雲淺夏!
只不過,那一巴掌似乎是沒有落在了她的臉上,好像是打在了哪一個婢女的臉上。
直到任氏有些恍惚地看到了雲長安等一行人過來,神色立時一緊,跟在了淺夏身後的三七,臉上的那個紅紅的巴掌印,可不是假的。
桑丘子睿的臉色冷肅,眉眼間的戾氣似乎是隱於了一層輕紗之下,只要是稍有浮動,便會立時暴發,無可抵擋。
淺夏看着一襲白衣,已然是擋在了自己身前的桑丘子睿,如此風光霽月一般的形象,誰能想到了,其心底的寒涼。
衆目睽睽之下,沒有人想到,桑丘子睿竟然是一撩衣袍,直挺挺地就跪在了涼亭之中。
他的膝蓋碰地的那一剎那,淺夏的的睫毛一顫,這樣的場景,爲何竟然是有些奇異地熟悉感呢?
“祖父,孫兒從來不曾過分地要求過祖父什麼,可是這一次,二嬸實在是太過分了。我桑丘家乃是安陽名門,又乃是靜國公府,豈能容府中的夫人如此待客?”
桑丘子睿說着,竟然是直接扭頭看向了淺夏,“您看看她的手,若非是孫子及時直到,爲其接上,怕是雲小姐的這隻右手便要廢了。祖父,雲公子救了孫兒兩次性命,且在此之前,還治好了母親的頑疾。祖父,我桑丘家的家訓,難道就是要如此地苛待我們的恩人嗎?”
桑丘老太爺的眉心動了動,一臉的厲色,當然,這種嚴厲冰冷的神色,自然不是做給桑丘子睿看的。
付氏面有傷感,伸手去拉他,“睿兒,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有什麼話好好說,你祖父自會爲你做主的。”
老夫人亦是勸道,“是呀,睿兒。快些起來,像什麼樣子?”
桑丘子睿的這一跪,卻是讓老太爺和在場的衆人震驚不小!
他是什麼樣的人物?
何時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給人下跪了?便是桑丘老太爺,也是覺得有了幾分的詫異,覺得他這真是有些反常了。
“祖母,您不知道,雲小姐的手傷了,一些首飾也被毀了,還有她的行禮,竟然是被人肆意的翻出並且是踐踏。這,孫兒如何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
桑丘子睿面有隱忍,額上的青筋突起,十分無奈地閉了眼睛,顯然是有些不知如何收場了。
他的這分難色,看在了桑丘弘的眼裡,自然是多了幾分的心疼。
自己兒子請來的貴客,救了他的性命不說,還治好了髮妻的頑疾。可是自己的弟妹現在卻是這般地對待人家的妹妹,這讓雲家兄妹,情何以堪?讓自己的兒子,情何以堪?
“父親,兒子也以爲,此事,不可就此揭過。”
桑丘老太爺的眉心再緊了一分,犀利地眸光,自然而然地便掃向了雲長安兄妹倆。
雲長安的面有怒色,只是緊緊抿起來的脣,可見其有多麼費力地在壓抑着。
再看他身旁的雲淺夏,則是面上覆了白紗,一雙明眸,似有霧氣,卻又只是低垂着,並無開口說話的打算。
“老太爺,晚輩知道,雖說您現在仍然是國公爺的身分,可是府內諸多事務早已交由您的晚輩來打理。請恕小輩不敬了。今日之事,若是不能給晚輩一個交待,那麼,便請老太爺直接下令,將我兄妹二人斬殺於死的好!”
雲長安挺直了身子,下巴微擡,絲毫沒有自己是一介庶民,而面有卑微。
老太爺的眉心一動,斬殺他們?他怎麼敢?
眼下這兄妹二人裡頭,定然是有一個身懷絕技,莫說是自己不一定能殺得了他們,便是果真殺得了,想想雲蒼璃可是還在世呢,一旦與雲家結仇,桑丘家別說是什麼扶持二皇子了,怕是連這安陽本家兒,也是保不住的。
“雲公子這是哪裡話?今日之事,老夫自然是會盡速查明,以還雲小姐一個公道。”
“哼!老太爺何必再說這些話來推託?我妹妹五年前身受重傷,性命垂危,後來雖蒙師父所救,卻是在牀上將養了一年有餘。再加上本就體弱,一直以來都是被家父視若珍寶,小心護着。如今你們府上人多,若有不信者,大可以上前來爲我妹妹探個脈。她根本就是一個柔弱女子,並不會武。可是二夫人卻是能帶了一衆奴僕欺上門來,難不成,倒是我妹妹一人,打了她們這十來個了?”
雲長安這話說的是絲毫不客氣。
老夫人聽了也是面色青青白白,頗爲難堪!
可是事實卻又的確如此!
剛剛他們自己府上的下人是如何說的,他們可是都聽到了,這個任氏好端端地跑到了大房這邊兒來做什麼亂子?
這麼多雙眼睛看着他們人多勢衆地進了屋子,偏巧雲淺夏的婢女又不在屋裡,如今屋內如此凌亂,且雲淺夏又傷了手,她身旁的婢女臉上還有被人打過的痕跡,若說是任氏未曾做過什麼出格的事兒,誰信?
“雲公子先莫急,來人,快快搬了凳子過來,請雲小姐和雲公子先坐下。”
老夫人說着,便又看向了地上跪着的孫子,“睿兒,來,好孩子,聽祖母一句話,快起來。”
“祖母,不是孫兒不聽您的話,實在是……二嬸兒今日做的委實過分了些!這聽風居,再怎麼說也是我們大房的院子,怎麼能?祖母,這些年來,孫兒在外,無論是受到了襲擊,還是被人非議,亦是從未覺得有何委屈。只因孫兒知道,想要成爲桑丘家的棟樑之材,就必定要歷盡磨難。可是現在?”
桑丘子睿眉心緊擰,聲音中竟然是多了幾分的哽咽,“孫兒不明白,若是果真看孫兒不順眼,還如以往一般,直接衝着孫兒來也就是了,何必要?”
許未說完,可是其中的苦澀無奈,已是讓在場每一個人都爲之動容。
老太爺的眸光倏地一寒,“好了!先起來說話!”
桑丘弘知道,父親如此的語氣,已經是有些薄怒了。
“睿兒,你先起來說話吧,別讓你祖父跟着着急了。”
“父親,孩兒在外受了多少苦,可曾對您說過一個字?”桑丘子睿的眸色突然就清明瞭許多,再不似之前的悲苦鬱沉。
“兒子自知自己的相貌有異,無論是文武,皆是不敢大意疏懶,兒子尚記得,幼時曾與付家的一位表妹走得親近,可是誰知,不過月餘,那位表妹卻是被人在桑丘府內推入池塘,人雖是救了上來,卻是寒氣入體,多年來一直是纏綿病榻,始終是未見好轉。”
“父親,您可知,自那次以後,兒子便再不敢與什麼人太過親近,更是幾乎沒有了什麼至交好友?”
老太爺原本寒厲的眸光,此時,亦是多了幾分的愧疚,沉吟了一下,眼神往一側一閃,老夫人會意。
“芙蓉呀,來,我們孃兒倆陪着雲小姐去你那兒坐坐,順便再幫着她看看,可有傷了別處?”
付氏有心留下來,可是如今看到了老夫人的眼神,亦是無可奈何。
拿帕子將眼角的淚拭了拭,只得是點頭,叫上了雲淺夏,往外走去。
雲長安也不傻,自然是知道桑丘老太爺這是不想着家醜外揚,可是他卻是說什麼也不會走的,畢竟,傷了的,是他的妹妹。
雲淺夏這一走,桑丘弘便直接就上前一步,一把將桑丘子睿給拉了起來。
桑丘子睿倒是配合他,也沒有再堅持繼續跪着,倒是一旁仍然跪着的任氏,這會兒察覺到了幾分的不對。
“不!子睿,你相信二嬸兒,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的。”
桑丘子睿冷哼一聲,“那是什麼樣的?”
話落,衝着老太爺深深一揖,“祖父,若是今日傷的是孫兒,孫兒自不會計較,畢竟她也是長輩。可今日傷的是孫兒恩人的妹妹,而且還險些就命喪於我桑丘府上,無論如何,今日孫兒也要爲雲小姐討回一個公道。”
老太爺一擡手,原本立於他身後的老管家立時便上前,將原本跟着任氏進來的一干僕從,全都帶到了一旁,當場挨個兒審訊了起來。
問過了四個人後,任氏直接就是驚呼一聲,暈了過去。而她的夫君桑丘業的臉色,亦是從未有過的難看。
桑丘子睿一臉鄙夷地看着任氏,不屑道,“連她自己的下人都承認是她們先對雲小姐動了手,祖父,您當真覺得還有再審下去的必要?”
老太爺看了一眼一旁的雲長安,也知道若是再問下去,丟臉的可不止是任氏了。
“來人,任氏得了瘋魔之症,即日起,不得再出院門一步。”
“是,老太爺。”
桑丘業一驚,若是在這會兒將任氏給關了起來,那麼他們二房的女兒們,自然是也跌了身價兒,二皇子那裡,怕是就更爲困難了些。
“祖父,這是怎麼了?母親?”
桑丘子赫一進來,便看到了自己的母親昏躺在了地上,連忙上前,將其抱起,“母親,母親,您醒醒,這是怎麼了?”
桑丘子睿冷笑一聲,裝什麼裝?若不是收到了消息,這會兒正忙着在外頭佈局的他,怎麼可能會如此急匆匆地便趕了回來?不過,若是他不回來,後頭的戲纔沒法兒唱了,不是嗎?
桑丘業故作自責地輕嘆一聲,將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以眼神示意他,要趕緊想想辦法。
“祖父,這裡頭定然是有什麼誤會。母親嫁入桑丘家多年,她是什麼樣的脾性,您還不知道嗎?再說母親與她無冤無仇,又何需再去欺負她?”
桑丘子睿的眉毛一挑!好!等的就是這一句!
“那依着大公子的意思,就是說我妹妹一個人將自己的手弄傷了,還將他們這麼多人都給陷害了?不僅如此,還收買了你們桑丘府這麼多的下人和護衛?”
雲長安輕蔑地一笑,“呵呵,我竟是不知道,靜國公府的下人,竟然是如此地好收買!最離譜的是,我妹妹還能收買了二夫人身邊兒的貼身僕從。看來,我妹妹的本事還不是一般的大!”
這話分明就是嘲諷了!
桑丘子赫也知道自己現在說的這個,的確是有些牽強。可是他也是在賭!
賭老太爺要維護桑丘家的名望,賭老太爺不會真的爲了一個小丫頭,就如此重懲桑丘家的兒媳,如此一來,豈非是太擡舉了這雲氏兄妹?
“母親,母親您醒了?”
桑丘子赫一臉的激動,而右手則是不着痕跡地緊握了任氏的,並且是在其掌心用力地摁了一下。
任氏看着兒子的眼神,總算是明白了過來,低泣道,“赫兒,母親是被人陷害的!母親也不知何故,竟然是會這樣。”
輕泣了幾聲,任氏再看向了一旁的雲長安,“雲公子,我知道我這話說出來可能會令你無法信服,可是也請你想一想,我與雲小姐以前素未謀面,今日初見,我堂堂一介官夫人,何故要去與她爲難?”
桑丘子赫將她半抱半扶着起來,在一旁站下。
“父親,大哥,我嫁入桑丘家二十餘年,何曾做過一件於桑丘家族聲望不利之事?再說,即便是我真的要對雲小姐不利,自當是該避人耳目,又何苦要如此明目張膽地與她爲難?說句不中聽的話,那雲小姐便是再尊貴,論及身分,焉能及得上我?與她爲難,豈不是自降了身分?”
雲長安冷哼一聲,“這麼說來,是我妹妹買通了府上的下人了?呵!還真是讓我意外,原來桑丘家的下人,是如此地好收買。桑丘公子,您的好意在下心領了,這桑丘府我們可是真不敢住了。以後若是你再出些什麼事,指不定也是被說成了是我們兄妹收買了府上的下人,做了手腳了。”
原本老太爺也是覺得有些不對勁,若說這個任氏真的有意來爲難雲淺夏,的確是應該偷偷摸摸,或者是小心着些的,怎麼可能會如此光明正大地欺上門來?
這的確是說不過去!更何況任氏是個什麼樣的人,老太爺的心中豈能沒數兒?
任氏出身大家族,自小便當成了名門主母來培養的,焉能不知道輕重?怎麼可能會無端地做出這般沒臉的事兒來?
可是這雲長安一席話,又讓老太爺有些不明白了。
若說是有人陷害她,可是誰又有這麼大的本事,竟然是能買通了這麼多前前後後的下人?更何況,這裡頭還有任氏自己的貼身婢女?
這件事兒,無論怎麼想,都是透着幾分的詭異,怎麼琢磨,都是有幾分的不對勁兒。可是偏老太爺想了半天,也沒有琢磨出到底是不是這個任氏的過錯。
原本老太爺是要重罰任氏,可是如今桑丘子赫的出現,讓老太爺又猶豫了幾分,畢竟,這個長孫還是當真不錯的,不僅僅是從一些政事上能爲桑丘業分憂,而且,如今已是快要成親了,若是此時傳出他的生母出了什麼問題,怕是要有其它的變數了。
“啓稟父親,此事,依兒子看,怕是另有緣由,您看,是不是?”
自事情發生後,桑丘弘始終是未曾說過什麼太過難聽的話,唸的也就是他們的兄弟情分,再則就是剛剛還當着一些女眷的面兒,不願意讓自己的弟弟一家太過丟臉,可是現在?
桑丘弘的臉色突然一寒,眼神亦是從未有過的冷冽,身子筆直得宛若就似一棵青松,不止有寒氣,亦是讓人明顯地感覺到了幾分的牴觸。
“二弟,此事已經是如此明顯,想不到你竟然是還要偏袒着這個婦人說話。剛剛有她們在,爲兄的不想讓你們太過難堪,可是現在,你竟然是爲了她,而將眼前的事實忽略不計,甚至是連我兒的性命,也不考量在內,二弟,你太讓我失望了。”
桑丘弘的突然發聲,讓桑丘業頓時一驚,臉色大爲驚異,他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向來溫和寬厚的這個兄長,今日竟是能說出這樣重的一番話來。
“大哥,你!”
“二弟,剛剛睿兒所說的話,你都沒有聽到嗎?且不說今日之事,是不是任氏所起,單憑着這些年來她在暗地裡做的那些手腳,你是當真不知麼?”
任氏的臉色一白,嘴脣哆嗦了幾下,卻是在桑丘子赫的暗示下,最終未說出什麼。
老太爺的眸光一寒,滿是皺紋的手上,亦是一緊。
“老大!”
沒有如以往喚他一聲弘兒,而是直接叫了老大,這是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分?
桑丘子睿沒有錯過老太爺眸底的一抹驚豔之色,想來,父親的突然嗆聲,怕是讓老太爺分外得高興了。
“父親,孩兒知道自己身爲嫡長子,當是處處時時謙讓弟妹,若是這靜國公府世子之位,二弟瞧着中意,直接拿去就是。兒子也不是非要承襲靜國公不可。只是,有什麼事,衝着我來就是,何必要去爲難我的妻兒?”
這話已是說得十分直接,便是老太爺也有些忍不住覺得是不是過了?
“父親,您?”桑丘子睿假意相阻,不想卻被桑丘弘擺了擺手,示意他莫要出聲。
“父親,這些年,子睿到底是受了多少苦,遭到了多少次的暗算,還用兒子再與您細說嗎?這一次襲擊他的人,無一例外地全都憑空消失了一樣,兒子雖然是查不到什麼線索,可是也不代表兒子就是個傻子!”
最後一個字的音落,桑丘弘的視線,有些失望地落在了自己最最疼愛的弟弟的身上。
桑丘業則是因爲這個眼神,突然就是莫名地一怔,然後覺得自己的渾身上下,似乎是都被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唯有那略有些心虛的眼神,出賣了他。
桑丘弘心傷地閉了閉眼,“管家,不是還有幾個下人沒有開口說話嗎?再去審!”
管家看了一眼老太爺,見老太爺沒有任何的反應,便明白這是默許了。
一旁的任氏並不清楚那些人到底會說什麼,只不過,她總覺得今日,似乎是一切都太過巧合,亦太過詭異了。
桑丘子赫的心思則是飛速地急轉着,今日之事,看似不過就只是一名小小的民女受了傷,可問題是,對方是京城雲家的人,是雲蒼璃最爲在意的一個外甥女!
雲蒼璃是什麼人?無論是明是暗的身分,他自然是知道的!
表面上看雲家的身分、地位似乎是不高,遠不及桑丘家。可是隻有他們知道,一旦是真的觸怒了雲家,那麼,雲家的報復,更確切地說,雲蒼璃的報復,他們未必就能承受得起!
可是這些,任氏身爲一介婦人,自然是不會知曉的。
因爲桑丘家的族規,任氏的身分,還沒有重要到能進入桑丘家核心權力的地步!這種事,整個兒桑丘府的女眷,除了老夫人和付氏,其它人,再無人知曉。
如果事情的發展,最終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範圍,那麼,他該如何取捨?
任氏哪裡知道,此時自己最爲疼愛,甚至是看得比她自己的性命還重要的兒子,此時,竟然是已經在爲他自己考慮着退路了。
終於,桑丘業明白過來,眼神有些複雜道,“大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何時覬覦過你的世子之位了?再說了,今日不過就是那位雲小姐受傷之事,怎麼又會牽扯到了睿兒的事?”
“怎麼會沒有牽扯?二弟,雲家兄妹是我兒子的救命恩人,先後兩次,救了睿兒的性命,而且在此之前,還治好了芙蓉的頑疾。在他們住進桑丘府之前,便是因爲突然遭到了莫名的襲擊,若非是子睿早有安排,你以爲他們兄妹此時還能安穩地待在了聽風居?”
老太爺的眉心一動,是呀,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在此之前,的確是有人潛入了他們兄妹所住的小院兒。與今日之事,若說是湊巧,實在是讓人難以信服。
亭子裡一時靜寂了下來,倒是不遠處管家審問着那幾名僕從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幾人皆是習武之人,無需管家回來稟報,已是將事情的大概,聽了清楚。
任氏不會武,自然是聽不太真切,不過,眼看着自己夫君的神色大變,而扶着自己的兒子的身子亦是一僵,她還是有些了幾分的狐疑了。
可是如今她是一介被人懷疑的對象,自然是不敢輕易地開口,免得再被桑丘弘給她冠上了一個什麼莫須有的罪名。
只是,待她真切地聽到了管家的回覆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
“回老太爺,剛剛這幾人都交待,說是因爲二夫人要雲小姐在雲公子爲二公子準備的藥里加些東西,可是雲小姐執意不肯,這才起了爭執。”
一句話,整個亭子裡的人,個個色變!
雲長安則是一愣,低喃一聲,“原來如此麼?可是妹妹剛剛爲何不說?”
桑丘子睿輕嘆一聲,“雲小姐是心善之人,這等事,便是她說了又如何?誰人會信?再則,她亦是不想讓我們桑丘家內鬥,再引人懷疑了她的用心了。唉!想不到,一介外人,竟是如此地爲我桑丘家考慮,可是我們自己?”
桑丘子睿適時地止了聲,眼睛裡,卻滿是失望!
桑丘老太爺的眉眼顫了顫,冰寒如霜的眼神如同是一片霧霾籠罩在了桑丘業的身上。
桑丘子赫的手亦是一顫,怎麼可能?
不過,一想到了之前母親每每提及到了桑丘子睿的衝動情緒,以及後來妹妹的婚事對母親的打擊,他倒是真的信了幾分。
若是爲了女兒,爲了兒子,她是真有可能會做出什麼不利於桑丘子睿的事的!
桑丘業呆了,傻了,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出現了這種事。
而桑丘子赫的反應最爲迅速,直接就鬆開了任氏,撲通一聲,便跪在了老太爺的跟前。
“祖父,母親她,她定然是一時糊塗,還請祖父開恩。”
任氏的眼神變得有些不可思議!
一時糊塗?開恩?
這麼說,兒子是要自己認下這個罪名了?
可是自己一旦認下了這個罪名,便意味着自己從此以後在桑丘府裡,就再也擡不起頭來了!
自己若是擔下了這個謀害長房嫡子的罪名,那她還有什麼資格再讓桑丘子睿喚她一聲二嬸兒?還有什麼資格再在這桑丘府裡立足?
任氏的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了那立柱,纔沒有讓自己做出更爲失態的舉動。
可是爲什麼?
爲什麼她自己的確就做過這些事呢?自己是腦子一時發熱,纔會想出了這樣卑劣膚淺的法子?怎麼會真的想到了來收買雲淺夏這個賤人?
如今倒是好了,人沒有收買成,反倒是惹得自己一身騷。
若是這個罪名一旦是被老太爺給認定了,那麼,自己還能不能繼續做桑丘家的二夫人,還真是不好說了。
“二弟,你就說句話吧!千錯萬錯,都是母親的錯。若是你覺得不解氣,就打大哥兩下也成!”
桑丘子赫不愧是桑丘老太爺較爲倚重的孫子,竟然是轉頭衝着桑丘子睿磕了兩個頭,然後一臉的虔誠與自責,好似是他自己做下了多大的錯事一般。
老太爺的眉心動了動,憑心而論,對於這個孫子,他還是比較喜歡的。
才華雖不及子睿,可在爲人處事之上,卻是十分的圓潤老到!
將來若是桑丘子睿承襲了靜國公府,將來少不得得有一個這樣兒的人手在一旁幫襯着些。獨有一個桑丘公子,不可能支撐起整個桑丘家族。可是若沒有桑丘公子,怕是桑丘府龐大的根基,便有可能會開始慢慢地損毀了。
老太爺很快便在兩個孫子之間,做了取捨。
“子赫,你起來吧。此事與你無關。一切都是任氏的過錯,要罰也是罰她。”
任氏的身子一顫,求救的眼神,快速地掃向了桑丘業。
可是桑丘業卻始終低着頭,對她求救的目光,根本就不可能察覺到。而任氏也明白,事已至此,便是他收到了自己求救的信號,怕也是會選擇視而不見的。
任氏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絕望,自小長於大家族中的她,如何不明白,在家族利益面前,任何人都不過是一顆棋子,一顆隨時都可以捨棄的棋子。
只是,她不甘心!
能安穩地做了二十餘年的二房嫡夫人,又豈會沒有些許的手段?
能在這二十餘年裡明裡暗裡給長房使絆子,她任氏又豈是一個好算計的?
任氏緊咬了嘴脣,眼中立時使有了一層的水漬,在桑丘子赫的一側跪了,擡頭就對老太爺道,“父親,這幾日兒媳一直亦是覺得有些頭腦昏漲,偶爾還會認錯了人,叫錯了名字。今日之事,兒媳終歸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剛纔得赫兒提醒,這纔想起,似乎是前天,還將那馬蒂蓮的花瓣給揉進了點心裡,想要自己用。若非是被身邊的嬤嬤提醒,怕是自己就先中毒死了。”
說着,眼角的餘光,還不忘往遠處一掃。
只是這會兒她與那些個僕從們離的遠,她的聲音雖然是刻意調高了幾分,可是這會兒那些僕從個個兒嚇得膽戰心驚,哪有心思再理會這個?
桑丘子睿的眼睛眯了眯,這是想要轉移視線了?
扭頭與雲長安對視了一眼,卻見他反倒是勾脣一笑,“二夫人這話還真是有趣。”
話落,對桑丘子睿道,“二公子,別說是我們冤枉了二夫人,至於剛剛她說的那番話,不如請二公子找人去驗證一下?”
管家挑了挑眉,見幾位主子都不說話,才擡了腳要出去,便聽得雲長安又道,“慢着,不是我信不過府上的人,實在是你們的這變數太多。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竟然是又成了二夫人的腦子不好使了。還請管家問清楚了二夫人,哪幾位下人知情,然後再帶過來審問的好。”
老太爺睨了雲長安一眼,見他一臉神神在在的模樣,雖不似先前那般惱火,可是眼底的寒意卻不見減去半分,遂點了點頭,默許了。
管家問好了之後,果然就帶了兩名僕從過來。
雲長安搶先問道,“二夫人說是昨天做點心,險些將那麝香給摻了進去,自己服下,可有此事?”
幾人一愣,便聽得一位嬤嬤嘴快到,“回雲公子。正是。”
“哦,不對不對,是我說錯了,二夫人說的不是麝香,是馬蹄蓮的葉子。”
“對對,馬蹄蓮的葉子。當時奴婢還說二夫人怎麼將這東西給揉進了面裡了。還好奴婢發現得及時,便將其給清了出來。”
“是這樣麼?你確定?”桑丘子睿道。
他問這話時,眼睛則是一直緊緊地盯在了桑丘子赫的身上。
桑丘子赫原本是有心爲母親開脫,可是偏偏一觸及到了桑丘子睿那冷冰冰的眼神,便無端地有了幾分的心虛,竟是張不開嘴了。
“是的,奴婢沒記錯。”
“不對呀!剛剛二夫人似乎是說的前天。”
這兩名僕從被他們這變來變去的話,幾乎就給繞暈了,連忙又點頭道,“是前天吧,可能是,奴婢一時心急,記錯了也是有可能的。”
兩名僕從現在哪裡還敢擡頭?都是伏在了地上,恨不能立時尋個地縫鑽進去,也好過在這裡受這分兒罪。
答案已然是再明顯不過!
任氏的臉色白得像極了一張死人臉,一雙鳳眸瞪得有些驚恐和絕望,這一局,她輸了!而且還是輸得悽慘,輸得徹底!
桑丘子赫的脣緊緊地抿着,萬般懊惱地瞪了自己的母親一眼。
若是她能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走,一切又豈會成了現在這般境況?
若是她能安分地認個錯,其它的一概不提,不要妄想着再推翻自己身上的這個罪名,又豈會如此地難堪?
桑丘子赫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般地憎惡自己的這個母親!
自己怎麼會有了這樣一個愚蠢,且無知的母親?
桑丘子睿輕蔑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兩人,再轉頭問道,“這麼說,先前二夫人帶了你們過來,強逼雲小姐在我的藥裡面做手腳,你們也都是清楚的?”
兩人的身子齊齊一顫,其中一名僕婦,已是受不住這亭子裡太大的壓力,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另一個比她也好不到哪兒去,哆嗦了半天,硬是沒有擠出一個字來。
而長風則是適時地大步進了亭子,手上還捧着一樣東西。
“回二公子,這是屬下帶人剛剛在屋子裡發現的。當時,屋內還有老太爺派過去的護衛。”
意思就是說,這不是他的栽髒,當時屋子裡,可是還有老太爺的人呢。
“這是何物?”桑丘弘道。
雲長安踱了兩步過去,拿到眼前看了看,再嗅了嗅,眉頭一緊,雙眸寒光更盛,“竟然是丹砂!”
“丹砂?”桑丘弘驚呼一聲,“這?可是有毒?”
“此物若是服用過量,或者是微量長期服用,則是會引起慢性中毒。會令服用之人腎肝慢慢腐爛,致人失眠多夢,記憶力減退,頭痛頭暈,手腳麻木,更嚴重者,則是會心肺衰竭而亡。”
桑丘弘聽罷,驚得倒退一步,滿臉的不可思議,然後再有些驚詫地看着地上的任氏,伸手指着她,竟是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老太爺冷眼看着這一切,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任氏,你如此心狠毒辣,我桑丘家,已是再不能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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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哪個妞兒說女主弱的?來來來,站出來,我保證不打你!這麼厲害的淺夏,竟然是能同時讓這麼多人陷入了她的幻境,而且還能佈置了一個如此巧妙的局,這還叫弱?
任夫人註定是炮灰了,你們可以暫時無視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