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淺夏的做法,穆流年是沒有任何的意見的。
宋家,並非是他太過熟悉的家族,一直以來,也不過就是以爲與父親是故交,不過想到他們後面的計劃,淺夏的試探,還的確是有必要的。
原本他就在宋天赫的身邊安排了一些人盯着,現在看來,倒是可以試一試,這個小子對於長平王府,到底是何態度了。
“淺淺,你對宋天赫的印象還不錯?”
“嗯,文文靜靜的,看着倒是一介書生樣,只是不知道,具體地此人爲人處事如何?”
“倒也還不錯,這幾日我看他走訪那些與他父親有些交情的人家兒,大都是一些官中清流,大部分都是些讀書人。”
肖雲放在御書房,很快也就聽到了關於穆貴人那裡姐妹相見的事,聽罷暗衛的稟報,肖雲放一擺手,冷哼道,“果然是個不成器的,難怪一直在長平王府就不得寵。”
“皇上,今日,的確是穆貴人做的有些過了。您看?”
老總管的本意是說,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派人去安撫穆煥巧一番?或者,就是給長平王府送些賞賜之類的。
可是肖雲放卻反而冷笑一聲,“穆貴人今日的確是做的過了,那又如何?既然是朕的女人,就得是這樣!傳旨,晉穆貴人爲嬪,賜封號爲安。”
安嬪?
老總管一下子就懵了,這個時候,皇上竟然是不責怪穆貴人,反而還要升她的位分,只怕是不妥!要知道,長平王府,可不同與尋常的府邸。那手裡頭,可是真正有着實權的。
關鍵是這實權,還是皇上無法碰觸,更是沒有辦法收回的。
老總管看皇上的心意已決,跟了他這麼些日子,自然也明白皇上是什麼性子的人,也不敢再勸,只是使了個眼色,就有小太監,跑去福壽宮給太后報信兒去了。
這穆貴人得罪的可不僅僅只是一個穆煥巧,那是整個長平王府!
最要緊的是,今日陪着穆家大小姐進宮來的,都是世子妃身邊兒的婢女,穆貴人要打她們,豈非就是要打世子妃的臉面了?
這個時候,皇上不說懲處穆貴人,反倒是要升她的位分,若是被穆流年這個寵妻如命的世子知道了,只怕,又要鬧上一通了。
而肖雲放想地其實很簡單!
他是皇上,他的女人,就該由他護着,就算是蠢,就算是做錯了事,要罰要打要不給面子,也是他的事。
長平王府再厲害,也不過是一介臣子,莫說是今日穆煥貞沒有打了那個什麼婢女,就是打了,又能如何?
當然,其實這會兒在肖雲放的心裡頭,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小心思。
什麼小心思呢?
你們長平王府的人不是不待見穆煥貞這個二小姐麼?但凡是你們不待見的,既然是進了宮,他這個皇上,就偏要擡舉擡舉她,讓你們長平王府的人後悔去吧!
肖雲放壓根兒就不知道,穆煥貞根本就不是穆家的種,所以,無論是她在宮裡得寵與否,穆家人,都是不在意的。
當然,肖雲放這個時候,還忽略了一點,在這後宮裡對,皇上的寵愛,固然是能將一個女人給捧上了雲端,可是與此同時,也等於是將她給置於了風口浪尖之處。
這女人的嫉妒心要是一起來,想要聯手對付一個沒有孃家支持的嬪妃,簡直就是太容易了。
太后得了消息,想着此事的確不妥。
肖雲放將話說過了,也就不再去想了,正低頭批閱着奏摺呢,便見太后來了。
“母后怎麼來了?母后快坐。”親手扶了太后在椅子上坐了,老總管立馬就很有眼力見兒的將宮人們都給攆了出去。
“皇上,哀家聽說,你要擡舉那個穆貴人?”
肖雲放一聽,立馬就拿眼神在屋裡一掃,可惜了,眼下就只有太后的貼身女官在,其它人,都退了出去。
“你也不必動怒。哀家現在幫你打理着後宮,這等事情焉能瞞得過哀家?”
這倒也是,肖雲放立馬笑道,“這等小事,怎麼還敢勞動母后操心了?”
“小事?皇上你可曾想過,這個穆貴人,本身在長平王府,就算不得是得寵的,如果不是因爲大小姐當初訂下了親事,你以爲,哀家會同意讓這個穆煥貞進宮?”
“哼!此事,分明就是長平王府故意隱瞞。那穆煥巧不是纔剛剛議親嗎?”
“這倒也不是。之前的確是訂下了親事,連庚貼都是換了的,只因對方家的公子實在不像話,竟然先與丫環有了苟且之事,而且還令那丫環有了身子,所以,這門親事才吹了。”
太后是何等人,這等事情,自然是瞞不過她的。
肖雲放的心底裡這才稍微好受了些,“可是母后,這穆貴人之前在府上一直不得寵,我們如今擡舉她一二,不也是爲了讓長平王府知道,這個二女兒,在宮裡頭還是能說得上話的?”
太后衝他一笑,這個兒子,怎麼什麼事情都想地這樣簡單?
“皇上,你莫不是糊塗了?那長平王府是什麼人家兒?他犯得上爲了一個不爭氣的庶女爲刻意地討好我們肖家嗎?你別忘了,當年你皇祖父,傾慕穆家的小姐,幾乎就是要立爲皇后的,可是當年的老王爺卻是根本就不同意的。”
肖雲放表情一滯,這穆家,是不是也太目中無人了一些?
“皇上,長平王府在我紫夜屹立多年不倒,並不是因爲他們手上握有兵權,而他們並不貪戀權勢富貴。朝堂上的事務,他們極少參與,你登基都這麼長時間了,難道竟是沒有看出來?”
肖雲放呆了呆,雖然是心中有些不服氣,可是太后說的話,卻是的的確確有道理的。
“皇上,當年有女可爲皇后,他們穆家都不願意,並不是因爲他們瞧不上皇室,而是不願意讓穆家站的位置太高了。若是以一個後位,來換取他們手上的兵權,你以爲,穆家人會願意?”
肖雲放凝眉,開始在殿內,來回地踱着步,思索着母后的話,難道穆家之所以如此,只是爲了求得一世安穩,不想靠皇權太近,而手中的兵權似乎又被他們當成了護身符,不願意交出來?
不過,說實話,他也看過早先史官和兵部的記載,穆家人手上的這些兵力,最早的時候,的確是由穆家人自己籌資再建起來的。
最初,也不過是纔有幾萬人。
可就是穆家人手上的這幾萬人,卻是打敗了十萬大軍,解了當年先皇的燃眉之急。
“母后,您的意思是,朕要安撫長平王府,先罰了穆貴人?”
“穆貴人罰不罰的,倒是不當事。皇上,這是後宮之事,您無需參與。您的後宮,由誰打理,就該信任誰。如今,趙妃和劉妃二人,將六宮打理地不錯,時而也會過來徵求哀家的意思。您是天子,更是一個男人,插足後宮之事,使不得。”
“是,母后教訓的是,朕記下了。”
太后看他現在還能聽進勸去,心裡頭倒是踏實了不少,她就擔心萬一皇上不肯鬆口,事情只怕就要麻煩一些。
“至於長平王府那邊兒,您也不必安撫,有哀家在呢,再說了,人家是嫁女兒,這種事情,還是哀家來出面較好。”
“是,母后,那就辛苦母后了。”
“皇上,你是哀家的兒子,哀家做什麼,都是爲了你。以前,是爲了你能登上這帝位,現在,哀家就只想着,你能將這皇帝的龍椅坐穩了就成。你的心思,應該放在扶陽的戰事上。四皇子,纔是你的心頭之患。”
“母后,三舅舅如今也到了扶陽,相信用不了多久,扶陽必然城破。我二十萬大軍,就不信拿不下一個扶陽來!”
太后看着兒子的氣勢磅礴,倒是略感欣慰,“皇上不必心急。至於長平王府,我們不着急。畢竟,四皇子是先皇的親子,而且手上還拿了一份兒遣詔,他纔是我們的心腹大患。除了他,那麼其它人自然就再沒有正當的理由來反對你了。”
肖雲放點點頭,“可惜了,表哥不願入朝爲官,否則,以他的聰明才智,想要將長平王府的兵權收回來,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的性子使然,你也不必逼他。但凡是有什麼難事,倒也可以宣他入宮。哀家知道,你們之前鬧了一些不愉快,如今不是都過去了?”
肖雲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母后,朕心裡明白着呢。”
次日,太后聽聞穆煥巧即將遠嫁,特意着內務府給長平王府送去了不少的賞賜,並且是點明瞭,是要給穆煥巧添妝呢。
消息一傳到了長明軒,穆煥貞幾乎就是被氣得吐出一口血來!
胸腔裡頭的血液翻涌地厲害,氣得她連字也寫不好,手抖地跟篩糠一樣。
“你們可有打聽錯了?太后何故要賞賜那個小賤人?”
“回貴人,奴婢們打聽清楚了,錯不了的。而且太后還特意加賞了一套紅寶石的頭面。聽說那套頭面,之前可是劉妃相中了的,太后都沒捨得給呢。”
穆煥貞一聽,這心裡頭就更氣了!
昨日她還想着好好地羞辱穆煥巧一番,想不到,轉眼,太后就送了大批的賞賜過去,而且還是指明瞭給她添妝的?
當初自己進宮的時候有什麼?
除了一些貼身的衣物和金銀首飾外,幾乎就是什麼也沒有!
別的小姐入宮前,直接就給了封號,要麼是妃,要麼是嬪。可是到了自己這裡,卻是什麼也沒有。
如果不是自己想了法子接近皇上,只怕連現在的這個貴人的位子都沒有。
穆煥貞一口銀牙,幾乎就要將自己的嘴脣給咬破了。
怎麼自己就這麼命苦呢?
“啓稟貴人,奴婢想着,既然太后的賞賜都到了,咱們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否則,怕是會被太后以爲您與大小姐不和,或者是說您不懂禮數了。”
“她是姐姐,我是妹妹,當初我進宮,她也不過就是隻給了我一雙金鐲子罷了,如今她要遠嫁了,我就得巴巴地上前給她送上好東西?憑什麼呀?”
“貴人,您可消消氣,這不憑什麼,誰讓您現在是皇上身邊兒的紅人兒呢。要知道,這宮裡頭有多少的女人盼着皇上呢,您如今正得寵,若是有心人在您身上尋個錯處,在皇上身邊再嘀咕幾句,只怕皇上想遠了您,可就是太容易了。”
穆煥貞雖然是生氣,可是於這等事情上頭,這頭腦還是十分冷靜的。
“罷了,正如你說的,就算是做做樣子,我也不能讓別人挑了我的錯處。你去箱籠裡挑出一套首飾來,給她送去吧。”
“是,貴人。”
穆煥巧這邊兒得了太后的賞,自然是表現得萬分感激。
不過,淺夏卻不放心,給了穆流年一個眼色,太后賞下來的這些東西,必須得一一檢驗過了。
穆流年雖然是不樂意,可是架不住這是淺夏的意思,只能是咬了牙,跟那些東西較了一天的勁,總算是找出來了幾樣兒東西。
穆煥巧不明所以,穆流年就先拿了一個鐲子,再讓人去取了一盆清水過來。
“大妹妹,先將你自己手上戴的這個玉鐲子,放進盆裡,看看可有變化?”
穆煥巧依言而行,水中並無任何變化,那鐲子,也是好好兒的。
穆流年再自錦盒中取出了那隻紅色的瑪瑙鐲子放進了盆中,起初並無不妥,時間久了,便發現這鐲子的顏色在慢慢地變暗,再等了一會兒,這盆裡的水,已是漸漸地有些泛黑了。
穆煥巧嚇得臉色蒼白,“這,大哥,這是怎麼回事?”
穆煥然也趕了過來,一看到了盆中水的變化,直接就道,“這鐲子有毒。”
“不錯。這與當年他們對我下毒手的手法很是相似。看來,太后也從先皇和梅貴妃那裡,學到了不少東西呢。”
穆煥然雖然不像是穆煥巧那麼害怕,不過臉色仍然是有些不好,“大哥,可知這是何毒?”
“也不是什麼要人性命的巨毒,只不過,若是長久佩戴,只會令人的身體寒氣太重,慢慢地再引向了女子的宮體,使女子不孕。”
穆煥巧的身子一個踉蹌,緊緊地咬着自己的下嘴脣,一手,緊緊地扶住了一旁的丫環,那微微泛青的指節,可見其心底之恐慌。
“這也太狠了些!”長平王妃怒道,“絕了一個女子的子嗣,這分明就是要了這個女人的半條命了。我真是不懂,我們穆家到底什麼地方做錯了,竟是引得肖家如此對待?”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誰讓她姓穆呢。煥巧,這件事情你既然知道了,以後心裡頭就要多份防備。當務之急,是要將你們的婚期儘快地訂下。還有,此事也就今日在這裡的人知曉,出了這個屋子,便將這些都給忘乾淨了。”
“是,世子。”
“大哥,你說,太后會不會?”
“放心吧,這幾樣兒東西我都挑出來了,你仍然放好,自己記下這些之後,也一併帶去陽州。只是放着,自己不用就是了。”
“是,妹妹明白了。妹妹多謝哥哥救命之恩了。”說着,穆煥巧衝着他就跪了下去。
“行了,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做什麼?快起來吧。”
淺夏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直到回到了初雲軒,一張臉,仍然是冷着的。
“怎麼了?你有心事?”
淺夏的臉色有些陰沉,“斷人子嗣這等事,可是要損陰數的。太后比當初的先皇聰明,至少,她不敢對你我下手。”
“都是我不好,讓你跟着擔心了。”
淺夏搖搖頭,“你我是夫妻,何來此言?倒是穆煥巧這一齣兒之後,讓我明白,太后不敢打我們的主意,卻是會不斷地來針對穆家其它人,如此,時日久了,你我的名聲也會受損。看來,我們要儘快地離開長平王府纔是。”
“我明白了,我會先將煥巧的婚事訂準,越快越好。”
淺夏看着穆流年急匆匆地去尋長平王商議,自己則是坐在了桌前,開始想着有關宋家的一切。
根據穆流年之前讓人打聽到的,再加上了現在她對宋天赫的瞭解,這個人,應該是可以成爲一個女子的依靠的。
只是,現在她有些不確定的是,宋天赫會如此痛快地答應這門婚事的初衷是什麼?
或許,是宋河有什麼目的?
朝廷對長平王府的態度,宋河身爲邊疆大吏,不可能不知道。一州之刺史,對於朝堂的動向,豈能沒有感知?
再想想那日宋天赫的態度,這個男人,城府雖不及桑丘子睿,可是也絕非泛泛之輩。
雖說他是一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可是這文人一旦狠起來,可是比一介武將,更要可怕。
古往今來,但凡是在朝堂上能掀起了血雨腥風的,除了極少數手握重兵的武將,就是那些自詡清高的文臣了。
他們的手段,可是比武將不知道要高明瞭多少。
他們殺人,那是從來不屑於自己動手,他們的身上,貌似永遠都是乾乾淨淨的。
所以,宋家,他們是不得不防。
淺夏能想到的,穆流年自然也想到了。
不僅想到了,甚至是比她想的要更爲周全。
回來後,看到淺夏仍然是在燭臺前,愁眉不展,不免有些心疼了。
“還是在爲宋家的事情擔憂?”
“你的計劃太大,風險也太高了。我們不得不仔細再仔細些。”
穆流年輕輕地攬她入懷,再在她的額前輕輕一吻,“淺淺放心,陽州,早已是我的地方了。宋家若是聰明,自然會與我相安無事,否則,只怕宋氏滿門,將無一能活。”
儘管穆流年儘量將自己身上的煞氣給淡化到了最低點,可是淺夏仍然是能敏銳地感覺到,戰爭,很快,這場戰爭,就不僅僅只是屬於四皇子和肖雲放之間的了。
或許,會有更多的人加入這場戰爭,或許,就連蒼溟,也會橫插一槓。
紫夜,終將迎來毀滅的一日麼?
“淺淺不必擔憂,我們的計劃一切都會按部就班的進行,不會出什麼意外的。”
桑丘子睿坐在了靜國公府的涼亭裡,看着已經漸漸綻開的迎春花,心裡頭,卻是糾結萬分。
他雖然不知道穆流年到底要做什麼,可是他會帶着淺夏離開樑城,這一點,是必然的。
到底讓不讓他們走呢?
如果阻攔,那麼,誰又能保證將來肖雲放不會再打淺夏的主意了?他並不相信上次肖雲放有意爲難,就真的單純只是爲了銀子。只怕,他更想要的,是雲淺夏這個人!
肖雲放已經確認了,雲淺夏就是雲氏的家主,那麼,雲淺夏的身上若是沒有一些出奇的本事,又怎麼可能會成爲了雲家的家主?
所以,肖雲放不會就此罷手。
他現在之所以選擇了靜止不動,也不過是因爲之前打草驚蛇,再加上如今前方戰事未平,他不想節外生枝罷了。
如今穆流年將淺夏護得跟什麼似的,現在就算是他要見她一面,都是極其費勁。
這些日子,他不是沒有試着去硬闖倚心園,可是沒想到,以他的身手,竟然是根本就不能靠近初雲軒。
可是如果就此任由他們離開,將來想要再見淺夏,只怕是難如登天了。
不僅如此,穆流年手中的兵馬又該如何處置?
一旦他們離開了自己的視線,自己又如何能保證,穆流年不會對肖雲放出手?
說來說去,還是肖雲放和先皇將長平王府給逼急了。
這個時候,稍有不慎,長平王府就真的是有可能揭竿而起。
桑丘子睿頭一次埋怨自己不該如此聰明。
如今猜到了穆流年的動作,可是自己又拿不定主意,如果這裡面沒有牽涉到了淺夏,那麼什麼問題也就都好解決了。
可是這件事情裡頭,最重要的那個人,卻又偏偏是她。
穆流年無論怎麼做,出發點定然都有一樣,便是護着淺夏。
桑丘子睿不禁蹙眉,若是換成了自己,他會不會也做出同穆流年一樣的決定?
肖雲放此時在宮裡頭,也有些頭疼了。
雖然他找到了那些金銀的藏匿地點,可是他總不能隔三岔五的就去一趟皇陵吧?若是不去,那些金銀又當如何運回來?
要知道,他要的銀子,可都是大筆的,不是一千兩一萬兩就能解決的。
思來想去,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命那些暗衛,每每到了夜深人靜之時,想法子運進宮來。可是如此,他們能運進來的,也是數數目有限,而且此事還必須做得隱秘,一旦被人知曉,只怕是會引起朝堂動盪。
就算如此,他每天晚上也是有些膽戰心驚的,好在,如此持續了十餘日後,他也就漸漸地習慣了,既然一直不曾出事,想必也就不會出事了。
爲了能更好地保護這個秘密,肖雲放還是再跟桑丘子睿打了招呼,希望由他派人,在暗中一路保護,這樣的話,他才能真的睡得安心。
扶陽尚未收服,先前雖然肖雲放意欲殺掉那些百姓的計劃未曾成功,可是僅憑着桑丘子睿和穆流年兩人在暗中的行動,根本就是不可能將幾萬人安置好的。
於是,這日的朝堂上,便收到了一封來自允州的奏報。
允州之前就曾發生過流民的暴動,而這一次,再度暴發了。
不同的是,當初允州的刺史是方亮,而現在,方亮已經調任遼城刺史,所以,允州之亂,再不可能會波及到了方家。
允州的百姓暴亂,起初並未引起肖雲放的重視,雖然靜國公和劉大人,以及剛剛入朝的趙子奇也一再地強調這民亂可能帶來的後果,可是在肖雲放看來,不過就是一羣烏合之衆。
沒有經過訓練的一羣暴民,能有什麼本事?他們手上既沒有武器,也沒有糧草,還想着學人家謀反?
肖雲放從心底裡面是不屑的,就算是有十萬的流民,也是禁不住一萬的精兵厲害勇猛的。這是他心底的想法。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數日後,允州刺史被殺,允州的兵馬司,連同允州府衙的一些捕快衙役們,竟是紛紛參與進來,不過才短短十餘日,原本的朝廷武將,現在,竟然就成了這些流民的頭目。
而這位將軍所舉的旗幟,竟然就是扶陽四皇子的。
扶陽尚未收服,如今允州又被敵人佔領,這下子,肖雲放纔是真的慌了。
好在現在朝中有銀有兵,肖雲放果斷下令,直接就派出了十萬大軍,圍困允州。
允州真正能算得上是兵的,總共不超過兩萬人。
肖雲放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好在很快,允州就傳來了好消息,朝廷大軍接連取得大捷,已經順利進駐允州,如今,就只是大軍在城內,開始大肆的搜捕那些流民和叛臣了。
允州之危,算是解了。
肖雲放這一次,可以說是後悔到了不行。如果自己早聽舅舅的,或許,根本就不會有允州之亂,自己也就不會這麼多的日子,難以安寢。
如此一折騰,一轉眼,已是到了四月底。
而長平王也上了一道摺子,由世子穆流年親自送嫁。
肖雲放對於之前允州之事,不加思索地就以爲不會成事兒,所以,給自己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可是對於長平王奏上來的這道摺子,卻是再三地琢磨,一直在想着,長平王這究竟是要耍什麼花樣兒?
最終,肖雲放也找不到什麼理由不答應。畢竟,這妹妹成親,當哥哥的送嫁,自然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穆流年帶上了穆煥然,兄長二人,親自送妹妹出嫁,這自然也是沒有什麼不妥的。
肖雲放擔心穆流年會耍什麼花樣兒,長平王和王妃,自然是留在了府上。
同時,淺夏也留在了倚心園,穆煥容留在府裡,陪着王妃。
一路上,也還算是順利,畢竟,長平王府的名號,可不是用來唬人,那是真真的在戰場上打過仗,流過血的。
一行人路上倒是並不慢,不過才二十日左右,便到了陽州。
陽州刺史宋河按理說是長輩,不必親迎,可是穆流年乃是長平王府的世子,既然是他親自來了,自己這個刺史若是不能親自相迎,怕是於禮數上有些不夠周全。
再見到宋天赫,只覺得他眉宇間似是多了幾分英氣。
穆流年好奇,細問之下方知,竟是自回來之後,便被宋河給送到了陽州的兵馬司歷練了幾日,難怪看上去,竟是黑了一些。
宋天赫一介文人,何故要將自己的兒子送入軍營之中去歷練?就算是要歷練,也當是出外遊學之類的,他就不怕軍營裡的那些粗人們,再傷了他的寶貝兒子?
不過,穆流年對此表現地興趣缺缺,似乎就真的只是來送嫁的。
當天晚上,穆流年與穆煥然喝的都不少。
兩人被宋河安排住在了客院裡。
入夜,靜寂無聲,穆流年也輕輕地翻了個身,似乎是真的醉了。
“啓稟公子,陸公子來了,現在門外候着。”
穆流年的眼睛慢慢睜開,眸底清明無雙,哪有一丁點兒醉酒的模樣?
“讓他進來吧。”
陸明浩應聲進來,穆流年則是慢悠悠地才從牀上坐了起來,一條腿弓了起來,右手的手肘支撐在了膝蓋上,正在捏着眉心呢。
“喲?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我們出了名的酒量大的穆世子,今日竟也是喝醉了?”
陸明浩將手中的摺扇,啪地一下打開,倒是頗有幾分嘲笑穆流年的樣子。
門外的青龍微挑了下門,頭微微偏了一些,再擡高了那麼一點點,看着不甚明亮的月亮,想着上次敢出言調侃公子的那個,在牀上休養了多久才能下地的?
穆流年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你的膽子倒是越發的大了,怎麼?以爲你的身手有進展了,敢來挑釁本世子一次了?”
陸明浩剛剛還有些得意忘形的樣子,立馬就收斂了起來,尷尬地咳嗽了兩聲,手中的摺扇,也被他給收了起來。
“說正事兒,本世子困着呢。”穆流年連個正眼也不給他,直接就是一臉嫌棄道。
陸明浩也知道這位主兒是個什麼性子,立馬就開始將陽州的軍務再跟他彙報了一遍,末了,還不忘再打趣那位宋天赫幾句,說他在軍營裡,簡直就像是一個笑話一般!
軍營,那是文人該去的地兒麼?
“你別小看了宋天赫,他的智謀,可不在你之下。倒是你,這幾年我瞧着是越發地不長進了,怎麼我聽說上次青龍過來,你還纏着要與他打一架,結果這次更慘,連一百招也沒撐過?”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這位剛纔還文質彬彬的陸明浩,陸公子,那臉色就豬肝吃多了一樣,咬着牙道,“你還說!我問你,你是不是又偷偷地教青龍什麼招式了?怎麼他一次比一次厲害?上次我在他手上走了一百二十多招呢,這次竟然就只走了九十餘招。就算是偏心眼兒,也不帶你這樣兒的吧?”
穆流年直接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我就沒見過你這麼不成器的,輸了就輸了吧?你倒是好,非得讓青龍再招你幾招,不然就不讓人走,我說你是不是缺心眼兒?現在青龍基本上就是跟在我身邊的,你是不是生怕這天底下的人不知道,你我是一夥兒的?”
陸明浩立馬就閉了嘴,然後有些心虛地看了他一眼,再不着痕跡地往後爽了一步,“那個,我不是也是一時着急嗎?”
“行了,我問你,你父親這裡有沒有什麼問題?今晚你過來,他可有話讓你帶給我的?”
“沒有!”陸明浩說完,覺得自己似乎是沒說清楚,補充道,“父親這裡一切正常,他的意思是說,請你放心,這裡一切都是固若金湯。”
穆流年冷哼一聲,“固若金湯?我看未必。宋河好端端地爲何要將宋天赫送去了軍營?明知道他去了之後,也定會被你們恥笑,何故還要如此?”
“你的意思是說,擔心宋河已經是對我父親起了疑心了?”
“起疑心還是好的,我擔心的是,宋河已經接到了上頭的什麼吩咐,那樣的話,可就不妙了。”
上頭?
陸明浩有些滑稽地擡了擡頭,再眨眨眼,好一會兒才道,“公子,不會吧?肖雲放果真有這麼聰明?”
“廢話!他本來也不笨!”
“不笨?不笨能幹出派人誅殺百姓這樣的事兒?不笨能令允州出了那麼大的亂子?”
穆流年嘆了口氣,“肖雲放之前這麼做,不過就是想着減輕朝中的負擔,當然,屠殺百姓,自然是不容的。不過,現在他手上又有了銀子,相信,他不會再辦這種傻事了。至於允州,我瞧着,倒更像是肖雲放故意的。”
“公子?您說他是故意引得允州大亂?”
“起初一接到了允州開始有這個端倪的時候,肖雲放就表現得不甚在意,可是我昨天才收到了消息,允州的新任刺史,可是容妃的一個遠親。”
“呃?容妃?您說的是四皇子的遠親?”陸明浩這回是真的嚇了一跳,原以爲肖雲放也不過就是一介蠢材,現在看來,怕是將計就計了。
“只怕是之前肖雲放就有心將其除去,只是一直尋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再加上當時四皇子失蹤了,而且一消失就是半年,所以,肖雲放也就不着急收拾他了。這會兒,扶陽一出事,他的眼睛,纔再度盯到了允州。”
“屬下明白了,肖雲放是藉機殺了這位刺史,然後再派兵平亂。其實,這一切,根本就只是他一手策劃的?”
“也不全是吧。至少,這一次,不降被殺的,大多數都是四皇子的人。而小小的歸降的,大部分都是肖雲放的人。如些,戴罪立功,明面兒上,自然也就會有一個好前程了。”
陸浩明似乎是難以置信,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呈微微張開的架式,一動不動。
“瞧你那蠢樣兒!”
陸浩明這纔回過神來,立馬就嘻嘻笑了兩聲,“公子,那依您之見,屬下是要儘快去查明宋天赫這次入軍營的目的了?”
“嗯,去問清楚,那些日子,宋天赫都去了什麼地方,與什麼人接觸地比較多。另外,再派人盯着他。而宋河這裡,也不能大意了。必須有人跟着。”
“是,公子。屬下即刻去辦。”
陸浩明才轉了個身,走了兩步,又再度折了回來,“公子,這位宋大人,不是與咱們王爺是故交嗎?您說,他難道會?”
“這個世道,難說!最難掌控地便是人心。他與父王多年未見,也不過是一直有書信來住,並非是我不信任他,而是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容不得一丁點兒的差錯。明白嗎?”
陸浩明的臉色總算也是凝重了下來,不再似剛纔那樣大大咧咧了。
“公子,不知這一趟,世子妃可出來了?”
穆流年搖搖頭,“長平王妃是假的,若是這個世子妃也是假的,只怕就要有麻煩了。不過,這一趟,我倒是將穆煥容也帶了出來。等這次我回去,她和三弟,就都留在陽州。”
陸浩明一聽,臉都綠了,“不是吧?公子,我們可是都忙着呢,沒空兒給您這弟弟妹妹當嬤嬤。”
穆流年扭頭瞪了他一眼,原本還有些委屈的陸浩明,立馬就沒了聲響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