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夜晚還是因爲酒醉,平添曖昧。
醉眼朦朧的夏初螢無焦距地看着正抱着自己的男子,忍不住發出感慨。
不羈卿嚇了一跳,驚愕的看着夏初螢,即便知道夏初螢怕是醉了,卻依舊吃驚得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一隻手抱着初螢,以防酒醉的初螢跌倒,另一隻手則是情不自禁撫上自己的臉,“我很美?”生平第一次因爲自己的長相沾沾自喜。
他不稀罕吸引別人,只要夏初螢覺得他美,就好。
“初螢,你也很美。”他垂着眼,神情寵溺得恨不得融化。
突然,不羈卿突然有種衝動,這種衝動在腦海中劃過後,其餘韻久久不能消失,甚至愈演愈烈。他想親她!
兩人是“接過吻”的,雖然那個“吻”在夏初螢口中名爲“人工呼吸”,但不羈卿卻清楚的記得,雙脣相碰時的柔美體驗,多少個日日夜夜,只要閒下來,他便回味那動人的觸感。
夏初螢的意識逐漸消失,整個身子如同八爪魚一般抓在不羈卿身上,小臉還在他身上蹭着。
不羈卿睜大了眼,瞳孔卻是猛然縮小,雖然從前未有過任何經驗,但人的本能告訴不羈卿,夏初螢在邀請他!
他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也算得上是君子,但最喜歡的女人在懷中,他卻不想做君子。
“初……初螢。”不羈卿輕輕呼喚。
但對方卻依舊毫無直覺的摸樣,不停地蹭着他身子。
最終,不羈卿薄脣一抿——什麼君子不君子的,他也未因君子之風得到好處,倒不如……
想着,不羈卿顫抖着擡起初螢的面龐,自己則是俯下臉。
就在不羈卿下定決心一品芳澤時,一陣微風吹來,只見他消薄精緻的耳廓動了動,眸中旖旎皆無,換之鋒芒冷傲。
他不動聲色的拉來與夏初螢的距離,一隻手攔着她的肩,“殿下,殿下,您醒醒。”聲色擔憂道。
而就在他第一聲“殿下”之音落地,角落裡有兩人趕到,那兩人臉上大汗淋漓,可見是疾跑找了好一陣才找到這裡。
不羈卿擡起眼,好像突然發現了兩人一般。“孟護衛、杜護衛,你們可算是來了,公主殿下剛剛折騰了好一會,找你們卻找不到。”
兩人一愣,看向夏初螢,只見她好像真是累了,渾身虛軟,但手卻是不停抓着不羈卿的胳膊,好像還要攀上他身上一樣。
“……”兩人很無語,從前並未聽說公主殿下的酒品那麼差。
“給三公大人添麻煩,抱歉了,剩下的便不勞煩三公,由屬下將公主送回滿堂院吧。”孟勇一拱手。
即便不羈卿十分不捨,但面上卻絲毫未表現出來,只是無奈笑笑,見兩名侍衛上前,便將夏初螢交到了兩人手上。“需要我一同前往照料嗎?”
杜宇婉拒,“多謝三公,但天色已黑,您也早些回去休息,送殿下之事,又我們二人便好。”
“好,”不羈卿道,“一路小心。”
兩人再次謝過不羈卿,這才抱着夏初螢,快步向滿堂院而去。
夜色中,一身白衣的不羈卿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看着三人遠去的背影,垂下眼,不知在思索着什麼。
……
三人即將到達滿堂院,夏初螢這才幽幽醒來,見自己竟在孟勇的背上,“這裡是……哪?”她環顧四周,發現是在回去的路上。
“殿下,您喝多了。”一旁杜宇擔憂道。
“喝……多了?”夏初螢揉了揉額頭,卻驚訝發現自己的記憶竟是一段一段毫無連貫,這真是喝多了嗎?“不對……”
杜宇不解,“殿下,您在說什麼,什麼不對?”
因爲顛簸,夏初螢本毫無吐意,卻突然想嘔吐起來,“快……放本宮下來。”
孟勇腳步滿了,遲疑道,“殿下,馬上就回滿堂院了。”
初螢苦笑,“快放下……不然……本宮吐你身上。”
孟勇卻未放,“殿下您若是想吐就吐吧,屬下不嫌。”
頭暈目眩的夏初螢翻白眼,“你不嫌……本宮嫌,快放下,快……”
孟勇見公主堅持,無奈便將她放下,夏初螢跌跌撞撞,跑到一側,扶着一棵樹便準備吐,卻怎麼也吐不出。
醉酒後嘔吐不是見壞事,往往吐過後,腦子就能清醒許多。
在一旁扶着夏初螢的杜宇對孟勇道,“這裡離滿堂院不遠了,要不然你快趕回去,叫來些宮女。”
“好。”孟勇同意,向着滿堂院方向疾奔。
因爲無法成功嘔吐,初螢就無法加快清醒,總覺得這次酒醉越來越詭異,與之前的大爲不同,何況,她明明記得當時在桌上並未喝太多酒!而這斷斷續續的記憶又是怎麼回事?難以理解!
正在這時,遠方傳來一羣人的喊叫,“是誰在那裡?”
只有這一句話入了夏初螢之耳,緊接着她再次失去了意識。
夏初螢不知道的是,這一羣人是巡邏之人,巡邏兵見是金玉公主夏初螢和一名侍衛,趕忙跑過來幫忙,就在衆人跑來之時,滿堂院竟然突然着火,衆人又是大驚失色,趕忙尋人滅火。
一直保護夏初螢的杜宇先是忙於和衆人講解情況,忙碌中卻發現忙湯圓着火,他忍不住向滿堂院方向望去,而就這一望出了事,因爲當他回過神來發現——金玉公主夏初螢不見了!
……
當夏初螢再一次幽幽甦醒來時,睜開眼見到的第一人竟然是北申譽。
“是……你!?”初螢怒視,但因爲藥物作用,這怒視沒有絲毫威懾力,一雙大眼氤氳濛濛,如同在夢境中,面頰粉紅紅的,更是惹人憐愛。
北申譽沒想到夏初螢第一句話竟然是“是你”這兩個字,也是一頭霧水,“公主殿下,您說什麼?”
夏初螢怒視,最起碼在她自己看來是如此。她憤怒指着北申譽,“原來,一切都是……你……”只覺得胳膊有千斤重,吃力擡起,最終卻落在北申譽的身上。
北申譽依舊想不通,“公主殿下,今日我收到紙條,說您要見我,就是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而剛剛您的宮女將您送到這,說您喝醉了,吵鬧着要見我,有什麼不對嗎?”
夏初螢只覺得自己即將再次陷入昏迷,想拔下頭上的髮簪,但卻無力舉手,只能費力摸到自己另一隻手,用尖尖地指甲狠狠抓了下去,企圖用疼痛來保持清醒。
但,讓她失望的是,指甲再尖銳,手上卻絲毫無力。
“北……北……”夏初螢的意識逐漸模糊,“逃……逃……”勉強說完這幾個字後,還略有明亮的雙眼再次陷入混沌。
“什麼,公主殿下您說什麼?”北申譽湊近了些,將自己耳朵放在夏初螢嘴邊,想聽清她到底說了什麼。但,等來的確實溫暖芳香的氣息以及溼軟的觸感。
北申譽的雙眼猛然大睜,因爲他知道,金玉公主正在……輕舔他的耳朵。
夜晚風涼,但因爲這溼溼軟軟的觸感以及若有如無的甜香,北申譽竟然覺得周身血脈擴張起來。
他猛地擡起頭,驚訝地看向夏初螢。
不知何時,初螢精緻的髮髻早已打亂,烏黑柔亮的髮絲如同小瀑布般傾灑在小巧的肩頭,因爲頭髮盤了整整一日髮髻,如今長髮微卷,別有一種說不出的異域風情。
北申譽的心猛然縮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以這種角度來觀察夏初螢,此時此刻兩人身份好像不是君臣,更好像是普通男女。
她面色緋紅,帶着一種憨嬌之笑,吟吟望着他,平日裡那雙藏有無數鋒芒的眸子早隱藏在濃密的睫毛中,正好似藏於雲後的月兒一般。粉紅色晶瑩小口微張,雪白貝齒若隱若現,這個姿勢如此角度,好像是邀約一般。
正放入今夜的一紙邀約。
驚訝的北申譽下意識伸出舌頭,碰了下自己乾涸的脣。
但幾乎是下一刻,北申譽發現了不妥——雖然自己將佩刀送給公主,但如今怎麼看公主都是喝醉了,如果……豈不是趁人之危!?
夏初螢嬌笑一聲,如嚶嚀,而後雙眼一翻白,軟軟地躺在了地上。
“公主,夜晚風涼,您彆着涼。”北申譽一伸手,將夏初螢的身子接住,竟發現軟香在懷,讓他忍不住想收緊手臂。
北申譽還是很冷靜的,他的理智強於一般人,雖然胸口如同有隻小貓一般撓得癢癢,但還是忍住將其納入懷中的衝動。“公主,您醒醒。”
北申譽未抱夏初螢,卻不代表夏初螢不擁抱北申譽。
這種名爲“克麓”的春藥很烈,無論男女服用,都會失去意識而做出淫蕩之事,而醒來後卻毫無印象。
在藥物的作用下,初螢攀在北申譽高大的身軀上,還不停地蹭着,“北……北……北……”喃喃。
北申譽倒吸了一口氣,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姓氏叫起來如此朗朗上口,一方面理智佔據上風,知道此時不能動手動腳,另一方面又有無數聲音勸說、遊說他——佩刀不是送金玉公主了嗎?不是發誓聽從金玉公主嗎?不應是金玉公主的人嗎?金玉公主的要求怎麼可以抗拒?
無數聲音交織一團,也是第一次,北申譽發現鸞國柔嫩如水的女子竟然這麼惹人喜愛、招人憐惜。
他長嘆一口氣,伸手將夏初螢抱在懷中,忽略自己略加沉重的呼吸以及身體的變化,將夏初螢攔腰抱起,緊緊納入懷中。
……
二夫人朱娜的心一直是吊着未放下,本以爲下了克麓春藥後將金玉公主夏初螢從房內偷出來,卻得知初螢和三公不羈卿在一起,而正欲帶人捉兩人的奸,卻得知其被兩名隨從發現,正送往滿堂院。
而二夫人正準備動用原本的計劃去滿堂院偷人,在滿堂院潛伏的隨從竟不小心將燈罩打翻,引發了一場小火災。
就在二夫人懊惱的以爲計劃要落空時,卻沒想到,雪菱帶人趁亂將夏初螢擄走,這才鬆了口氣,馬不停蹄去尋盟主“散步”去了。
整整一晚上,二夫人的心情時高時低,那種揪心的感覺甚至以爲自己要得心疾一般。不過好在,“有事者事竟成”,也算是圓了她的心願。
如今,迎着颼颼的小涼風,二夫人佯裝醉酒撒嬌,非拖着盟主出來散步,而散步的方向不是別處,正是剛剛夏初螢和北申譽見面的地方。
盟主不羈寒雖身體硬朗,但畢竟上了年紀,忙碌了整整一日,早已疲憊,卻被二夫人拽着出來散步,很是無奈。
“朱娜,你我年紀都不小了,還是注意身體,早些歇息的好。”不羈寒語重心長。
二夫人嬌嗔,“誰說的,盟主在我心裡,永遠是年輕英俊的大英雄,就好像三十幾年前初相識一般。”
不羈寒笑着搖頭,“是啊,這一晃,我們都認識三十幾年了。”有了敘舊情懷後,便沒了催促之意,開始與二夫人回憶起從前的美好時光。
二夫人一邊敷衍着盟主,一邊激動得找尋方向。終於,到達了之前設定的地點,但二夫人卻大吃一驚,因爲——草地上空蕩蕩,上面被說人了,連半個鬼影都沒有!
“人呢!?”二夫人驚叫。
盟主不解,“人?什麼人?”
二夫人趕忙擠出滿臉笑容,“呵呵,夫君,呵呵,沒什麼,突然覺得渾身僵硬得很,想跑上一跑。”說着,真的小跑到了角落。
二夫人自然不是想什麼跑步,而是找暗中監視的手下,這個地點她不會記錯,她手下忠誠耿耿也不會擅離職守,問題是,人呢!?
……
當夏初螢再一次甦醒時,是被口中酸澀的草藥汁弄醒。她疑惑地擡眼望去,卻見北申譽用一隻小酒盅喂着自己什麼,那味道酸澀難嚥,刺激得口腔生疼。
“醒了?覺得頭腦清醒一些了嗎?”北申譽道,聲音低沉,帶着罕見的溫柔。
夏初螢緊緊閉上嘴,因爲口中的酸澀,五官也是皺成一團。但不皺還好,一皺之下,竟發現臉上冰涼涼的敷着什麼,因爲皺眉,東西掉了下去。
“這裡是哪?”夏初螢的頭腦越來越清醒,猛然想起昏迷前的一切——她推測自己中了什麼藥物,而這藥物可控制人的意識,清醒時方還好,但若失去理智,卻不知會做出什麼。
“我……”初螢正好詢問自己是否做了什麼,卻驚訝發現自己不是平躺在牀上,而是躺在水裡。
“是不是很冷?”北申譽問。
能不冷嗎?現在他們兩人正在一處小樹林裡的溪流旁,不,真正在小溪旁邊的是北申譽,而夏初螢本人則是平躺在水裡,任冰涼的溪水流過自己的身體。
但現在不是估計寒冷的時候,而是……夏初螢低頭一看,差點驚叫起來,因爲自己的外衣不知在何處,身上只有內衣。夏日的內衣本就薄如蟬翼,如今在溪水中,更與沒穿沒什麼兩樣。
北申譽道,“公主別擔心,天黑我看不清。”
初螢苦笑,就算是看清了又能怎樣,還能挖出他的眼珠子?“罷了,我知道你在救我,我中藥了?”苦笑是因爲想到,自己早就不是什麼黃花閨女,如今被人救了還唧唧歪歪,豈不是矯情?
“是。”北申譽直接了當回答。
“剛剛那酸澀的東西是什麼?”雖然感激北申譽的搭救之恩,但卻暗暗祈禱剛剛喝的千萬別是什麼詭異的東西。
北申譽好像看出夏初螢在想什麼,道,“公主放心,那是草藥,”當看到明明驚恐害怕的夏初螢強撐鎮定時,心底忍不住軟了一軟,聲音也是柔和下來,“與你們鸞國醫學不同,齊蘭國醫學本就不發達,甚至很多草藥未有人命名。例如剛剛的藥汁便是如此,在草原上,只要有人中毒,便取來那藥,在嘴裡嚼了,飲其汁液,一般的小毒都是能解的。”
“是這樣,”初螢視線在一旁的石頭上,黑暗中,隱約能見平整的大石頭上有不少植物殘渣,想來剛剛自己喝的汁液就是出自這裡吧。
“我中的到底是什麼毒?”夏初螢追問。
北申譽看了夏初螢一眼,眉頭皺緊,思索了好半晌才道,“你就當是讓人失憶的毒吧。”
“不行,你必須告訴我。”因爲太過激動,夏初螢竟從小溪中猛然坐起。
北申譽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去,刻意避開眼前的“美景”,“那個藥,你最好還是別知道。”
初螢這才發現,因爲渾身溼透的原因,胸前衣服幾乎透明,她用雙臂掩住胸口,而後從小溪中站起來,“北申譽,你忘了送我佩刀時說的話了?”她就這樣好不扭捏的站在北申譽身旁,即便幾乎全裸,但她知道,北申譽絕不會越矩看她一眼。
北申譽偏過頭,閉上眼,月光灑在他光潔的面上,更顯冷漠剛毅。“記得。”
初螢撇了他一眼,“你說過,今生今世忠誠與我,如今我問個問題,你便不肯回答了?”
北申譽微微睜開眼,但確實看向地面,“我不說,是保護公主,不讓公主想起不堪之事。”
“不堪!?”夏初螢大吃一驚,正欲擰乾衣服上水分的動作也停下,“怎麼不堪……不行,你快告訴我。”
北申譽依舊沉默。
初螢見狀,直接伸手拽住北申譽的領口,揪了起來,“快說!”
即便領口被揪住,但北申譽卻一直不肯說,更是死死地閉着眼。他的睫毛不算長,但十分濃密,閉上眼後,給人一種無論用什麼方式都無法撬開的感覺一般。
“說啊!”夏初螢急了,狠狠搖晃領口。
而北申譽依舊不肯說,閉着眼,任由初螢搖晃。當他偏過頭去之時,潔白的月光擦在他的脖上,初螢眼尖的發現了一枚紅。
初螢一隻手拽着北申譽的衣領,另一隻手則是去觸碰那抹紅。
夏初螢不是黃花大閨女,成過親生過子,該發生的都發生過,該經歷的都經歷過,而北申譽脖子上的硃紅色的淤血,她自然不會誤會爲胎記,只因這獨特的形狀。
吻痕上,有種輕微的痛,當夏初螢的手觸碰上時,北申譽皺眉,微微睜開眼,也猜出自己脖子上到底留了什麼東西。
夏初螢頹然地放開北申譽,“是……那種藥,是嗎?”難怪剛剛北申譽說,不想讓她想起不堪,確實是……不堪。
北申譽點了點頭,“是。”
夏初螢的心狠狠一落,有種眩暈無力感,“我和你……做了那種事嗎?”
北申譽心中一斂,一種詭異之感一閃而逝,“沒有,當時你說逃時,我未聽清,一直在猜測其意。後來你失去意識後性情大變,我才猛然發覺你中藥了,斷定這是個埋伏,便帶你離開。”
“性情大變?”初螢捂着胸口,心底有種憤怒、有種悔恨,種種情緒交織,“怎麼個……性情大變。”咬牙切齒道。
北申譽愣了下,又閉嘴不語。
“既然我們沒發生什麼,你倒是說如何性情大變!”初螢大喊道。
北申譽掙扎片刻,冷靜道,“公主您不停的親我。”
“……”初螢捂住臉——她的一世英名!“不過無論發生什麼,我都必須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此時我們兩人怕是淪爲姦夫淫婦了。”
北申譽也點頭,“這是個圈套。”
“是……哈秋!”初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實在是周身水淋淋的,一陣晚風吹來,更是冰涼刺骨。
“還請公主見諒,爲防止一會回部落被人看到你換了衣服,我斗膽將你外衣脫下,只着裡衣浸水,所以公主你的外衣還是乾淨的,只要換上便是。”北申譽說着,伸手一指另一開乾燥石頭上,疊得平平整整的衣裙。
“謝謝。”夏初螢扔下這兩個字後,便趕忙抱着衣裙閃到一棵樹後。
草原即便有樹林,也不會太大,最大的樹最多也是碗口粗細,根本無法遮身,但夏初螢卻潛意識知曉,北申譽不會偷看,雖然對其不算了解,但這種感覺卻很強烈。
因爲裡衣溼了,夏初螢乾脆將自己脫了乾淨,把裡衣擰乾擦掉身上水分,這才套上外衣。
不得不感謝繁複的宮廷衣裙,層層疊疊,即便是少了幾層,從外面也是看不出的,雖然白天很熱,但在夜晚時保暖性還算不錯。
從樹後轉身回來,“我好了。”初螢對北申譽的聲音不再是從前那般拒之千里了。她對北申譽一直是憎恨、厭惡的,無論是因其逼迫自己前來和親,還是因送佩刀而險些被二夫人抓了把柄。
但如今,夏初螢對北申譽的敵意消失,不僅僅是因北申譽救她脫離陷阱,還有的便是對北申譽的欣賞。
心中不由得再一次感慨,爲何北申譽不是鸞國人,若在鸞國效忠皇兄,那該多好。
“誰下的藥,你有線索嗎?”夏初螢冷靜問。
北申譽擡眼看了一眼穿着整齊的初螢,而後點頭,“知道。”
初螢大驚,更可以說是對北申譽的驚豔,這人實在是……太能幹了吧?短時間內便能察覺出危險,而在這短暫的時間竟能找到線索。別說別人,就是她夏初螢,也只能是僅僅懷疑二夫人所爲。
“是誰?”夏初螢急問。
“二夫人。”北申譽依舊是面目平靜,回答道。
果然,與初螢的猜測相同,卻依舊不解,“你怎麼知道會是二夫人?”
北申譽站起身,“公主殿下,你隨我來。”說着,向小溪的另一側而去。
樹林稀疏,月光透過枝葉灑下斑駁,藉助月光以及溪水反射的光芒,初螢見到地上躺着個人,確切說是個死人。“這人是?”
“當時我發現你情況不對,便察覺出是個陷阱,而若真有佈下陷阱,在暗中便定會有人監視。”北申譽回憶當時的情景,卻突然想到他慌亂抱着夏初螢離開時,其在自己身上亂親,而脖上吻痕,怕就是那個時間落下的。想到這,他聲音忍不住頓了下。
發覺自己失態,北申譽趕忙乾咳幾下,“因提前預料到有人監視,一路上便時刻注意身後,果然發現有鬼鬼祟祟可疑之人跟隨。入了樹林,我將你放下,便抓了他,逼問主謀。”
初螢點頭,“然後他就招出主謀了?”
北申譽撇了一眼地上屍體,“即便他不說,我也認識他。”
“然後你就殺了他?”初螢驚訝。
北申譽脣角勾笑,“對,這個人絕不能回去,否則便等於與二夫人宣戰,最好的做法便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讓二夫人碰個軟釘子。”
當夏初螢聽見北申譽的話時,忍不住拍手叫好,“好,好一個活不見死不見屍,就讓那個老妖婦提心吊膽,每日猜忌,不過這個仇,本公主算是記下了。”越想越痛快,竟突然對北申譽沒了恨意,只有濃濃的欣賞。
北申譽對夏初螢也是另眼相看,因爲他手段一向毒辣,別說女子見屍體會不會驚叫,便是一些迂腐的男子,也少不得質疑。但眼前的金玉公主夏初螢,非但沒有絲毫懼色,反倒是大聲叫好。
如今雖然清醒,但依舊北申譽神神秘秘支支吾吾,從他口中半天也聽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夏初螢依舊是一頭霧水。“現在我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也知道了主謀是誰,你這會可以將整件事原原本本告訴我了吧?”
北申譽略略思索了下,道。“可以,二夫人的陰謀,便是用紙條將我引去,而你中了藥,只要你主動,我不會拒絕,你我發生苟且之事,而二夫人本人則是引盟主前來捉姦,只要盟主見到你的不貞,便不會寵愛與你,即便大婚同房,也只是表面功夫,這樣,就不會分寵。”
夏初螢目瞪口呆,“等等,有個問題,你剛剛說,只要我主動你就不會拒絕,爲什麼?二夫人爲什麼將目標定在你身上?爲何就這麼肯定你不會拒絕?”
北申譽耐心解釋,“還記得七夕節二夫人帶盟主撞見三公送你佩刀嗎?”
“自然記得。”初螢道,“當時二夫人一口咬定在三公前有人送我佩刀,想來應該是看到你送我佩刀一幕了。”
北申譽點頭,“沒錯,正是這個原因,二夫人將姦夫的人選定在我身上,因爲她知道,既然我送了佩刀,就不會拒絕你。”
“原來如此,”夏初螢心有餘悸,想到二夫人,咬牙切齒,“這個老妖婦真是有病,盟主那麼大的年紀,真以爲本宮能看上盟主?和她爭寵,她也配!?”
北申譽不語。
夏初螢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道,“北申譽,你害過我,如今救過我,你我便算扯平了。和你說實話吧,我來和親也不算特別爲難,對於我來說,住在齊蘭國和住在鸞國沒有任何區別,而相比之下在齊蘭國活得更有意義,想來我還是喜歡齊蘭國的。”
北申譽微微擡起眼,剛毅的眼神有了微微變化。
“所以,你也不用對我太有什麼負擔,而你的佩刀,既然沒當衆送給我,也說明外人根本不知送佩刀之事,”夏初螢頓了下,而後嘆了口氣道,“你應該還沒碰到真正喜歡的女子,不應把珍貴的佩刀這樣輕易因贖罪送出。”
北申譽看着夏初螢,他知道夏初螢怕是要將佩刀還給他,頗爲心動,但另一方面卻隱隱不捨,總覺得若收回佩刀,與夏初螢的關係便算斷了。
想到以後兩人形同陌路,心底有種難受。
夏初螢看出北申譽的掙扎,甜甜一笑,“也許現在你覺得佩刀沒什麼,但有一天會後悔的,真的!相信我,我將佩刀還給你,神不知鬼不覺,好嗎?”
北申譽依舊掙扎。
夏初螢繼續蠱惑,“你閉上眼幻想下,如果有一天你真喜歡一名女子,想要表白,而女子卻追問你佩刀下落,怎麼辦?”
北申譽真的就聽夏初螢的話,閉上了眼,但剛閉上眼,腦子裡卻依舊是夏初螢的身影。他嚇了一跳,趕忙搖了搖頭,這才勉強將她身影淡化,卻依舊存留。
初螢微微一笑,見北申譽真正動搖了,將腰間的佩刀取了出來。
沒錯,這佩刀就是北申譽的。只不過她不是刻意隨身攜帶,而是本打算還給不羈卿佩刀,沒想到竟錯拿了北申譽的,心中感慨,難道這就是緣分?
“這時你的佩刀,拿好。”說着,笑吟吟地遞了過去。
北申譽突然雙目大睜,錯愕地盯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佩刀,連同那隻晶瑩雪白的小手。
——難道,金玉公主一直將他的佩刀攜帶在身上?這說明什麼?
北申譽突然很高興,而當他再次與自己佩刀重逢時,卻真切發現,他恐怕是喜歡上金玉公主夏初螢,因爲當他想到公主對他的刀如此上心時,竟瘋狂的高興起來。
“對不起,公主,”北申譽改變了主意,將剛剛欲收回佩刀的念頭狠狠扼殺。“佩刀送出,便永不收回。”
“啊?”夏初螢吃驚,忍不住哭喪了臉,“北申譽,做人不要那麼死板嘛,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北申譽卻突然笑了。他不是個喜歡笑的人,爲此,父親已譴責他無數回,說因沒有笑容少了親和力。但他卻依舊覺得沒什麼事可讓他由衷而笑,而也不屑裝出什麼笑意。
但今天,他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只因金玉公主的一個鬼臉。
笑容過後,北申譽重新換回面上的嚴肅,雙眼直視夏初螢。“這佩刀,我不會收回的真正原因並非草原規矩,而是我想等你,待有一日盟主老去,無人再照顧孤苦伶仃的你時,我來照顧你。”
夏初螢的心狠狠一頓,而後擠出笑容,“北申譽你傻了嗎?我孤苦伶仃,我身爲一國公主可能孤苦伶仃嗎?你知道我有多少銀子嗎?換成金元寶能將你活埋了你信嗎?”
北申譽卻輕笑着搖頭,“一個人孤單,與金錢、權勢沒有關係。你遠離家園、身處異鄉,若夫君也死了,豈不是孤苦伶仃?”
夏初螢心虛,呵呵笑了幾聲,“又要負你的責任了?”
月光映入溪水,溪水的光又折射到坐在溪邊的兩人身上。
北申譽伸手輕輕撫在初螢臉上,“不是負責,是真的等候,如果你非問我,當遇到喜歡女子時可有佩刀相贈。我告訴你,已經送了,因爲我喜歡的女子正在眼前。”
夏初螢愣住,“你是不是……說胡話。”
“沒有。”北申譽的聲音肯定,“也許我們結束的時間不長,但我負責任告訴你,我不喜歡開玩笑。”
初螢將他放在面頰的手撥楞開,“我有什麼好喜歡的?算了,在這月黑風高夜便不和你扯這些虛無了,我們應該做些什麼吧?”
北申譽疑惑,“月黑風高夜……應該做什麼?”
夏初螢眨了眨眼睛,“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啊。”說着,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屍體。
北申譽依舊沒醒悟,“他已經死了。”
初螢撲哧一笑,“難道你忘了自己說的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北申譽恍然大悟,而後笑着點頭,站起身來。“沒錯。”突然貪戀起夏初螢這活靈活現的表情,“這樣,纔是真正的你吧?”
“啊?”初螢一愣,“什麼意思。”
北申譽伸手接過夏初螢手中自己的佩刀,“時而天真、時而爛漫、時而高高在上、時而陰險狡猾,真正的你,是這些面的集合體,對嗎?”
夏初螢失笑,“你說什麼呢?雖然身份特殊了些,但我也只是普通的一個人,別將我說得那麼高深莫測好嗎?”
北申譽卻未反駁,只是跨過小溪,走到屍體旁邊,用佩刀開始挖起土來。他的力氣不小,而溪邊土質本來便鬆軟,沒用上一炷香的時間,便挖出了個坑。
北申譽毫不眨眼地將屍體扔入坑中,臉上沒有一絲罪惡愧疚的表情,一邊將挖出的土重新填回,一邊道,“今天先如此,這兩天我會抽時間將屍體挖出來扔給狼羣。”
夏初螢在大石頭上做好,看着北申譽從容幹着傷天害理的一切,“我還以爲,你是個很容易內疚的人。”
北申譽過了好半天,才發覺夏初螢已有所指,道,“對於正確的事,我不會內疚。”說着,將土填完,而後在上面又狠狠踩上幾腳,好在土質鬆軟,沒因埋了個屍體而隆起土包。
“那爲什麼頻頻對我內疚?”夏初螢見北申譽忙完,便知是回去的時候了,站起身來,整理了裙子,而後拿起已經擰乾了的裡衣。
“因爲你是好人。”北申譽道。
“好人?”夏初螢撲哧一笑,其實她壞事做得很多,只不過來到齊蘭國後沒做什麼壞事罷了,最起碼沒主動攻擊過誰。“好吧,算是好人。”可惜,二夫人卻一再挑戰她的極限。
她不打算與二夫人鬥,實在是大敵當前,她的精力沒有必要放在一個過氣的老女人身上。
雖然如今齊蘭國看起來太平,這是因爲北秦正短暫歇息,且觀望鸞國出兵支援,同時,衡量利弊。當北秦國重新決定攻打齊蘭國時,怕是也就下了決心不放過鸞國了。
想到這,夏初螢冷笑連連——北秦國?呵,她還真想憑兩國之力與之敵上一敵,好久沒這麼熱血沸騰了。
至於戰爭之後嘛……夏初螢心中聯想起二夫人那張塗脂抹粉的臉。她夏初螢最喜歡秋後算賬了,當年她未和親時,最大的興趣便是變着法的折磨駙馬的美姬小妾,如今幾年過去,也不知寶刀是否未老。
北申譽深深看了一眼夏初螢,猶豫了下,最後又補充了句,“還有一個原因。”
北申譽的話打斷了初螢的思緒,“還有什麼原因?”不解的問。
北申譽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夏初螢,少頃,微微一笑,“剛剛我便說過,我喜歡你,就是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