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夏初螢的提問,不羈卿嚴正以待,回答得認真。“是……要光明磊落,要愛民如子,要勤奮好學,要……”
“停,”初螢道,突然笑了一笑,“不羈卿,如果本宮說,你即便將你所說的都做到了,也無法建功立業,你可相信?”雖是笑的,但水盈大眼中,笑意卻不打眼底,那是一種很複雜的眼神,有憐憫、有鄙夷。
不羈卿驚訝,“這……是爲什麼?”
夏初螢正色道,“你所說的是盛世君子而非亂世梟雄,盛世無梟雄,正如亂世無君子一般。”
不羈卿自然知曉梟雄爲何意,卻依舊無法理解,“公主殿下,能爲我講講,這句話的含義嗎?”
一旁秋雲和彩蝶也是興致勃勃,一邊暗暗讚歎自家公主博學多才,一邊豎起耳朵聽講課,或者說是,蹭課。
“盛世,便如同北秦國、便如同軒國、便如同我們鸞國,求的是一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上有君主、中有羣臣、下有百姓。而何爲梟雄?爲梟雄者,首先便要勃勃野心,試問,一國皇帝會允許本國出現野心勃勃之人?只要發現一點苗頭,立刻除之,根本不會允許其發展壯大,是以,盛世無梟雄。接下來本宮便來仔細給你講講,亂世無君子。”
頓了下,夏初螢慢慢走到不羈卿身前。“君子講的是一個道理,試問,這亂世有道理可講嗎?北秦侵擾齊蘭,有道理可講嗎?人類捕殺獵物,剝他們的皮、吃他們的肉,有道理可講嗎?不,沒道理!亂世,只有弱肉強食,力量纔是王道,是以,亂世無君子。”
夏初螢的語氣絲毫談不上激昂,甚至可以說十分平靜,但衆人卻彷彿能看到其周身隱隱氣場。她微微低頭,隨着手臂的擡起,華麗廣袖垂下,露出白皙纖細的手指以及雪白鋯腕。手指握拳,越捏越緊,沒有粗魯卻是另一種剛柔並濟的美,她的脣角勾着,是一抹興奮,彷彿發現獵物一般。
此時此刻,她不是柔弱的公主,她身體裡流的是皇族血脈,也有皇族的渴望——建功立業、揚名天下、名垂千古。
夏初螢所說的道理,是書本上所沒有的,何況不羈卿所看的書籍本就不多,齊蘭國崇武抑文,書籍本就少,加之自給自足的遊牧習俗,幾乎沒什麼貿易往來,從未踏出部落半步的不羈卿也就沒有接觸更多書籍的條件。
夏初螢的話,震撼了不羈卿,這是他從未想過的問題,如今被一語道醒夢中人,更是激發了強烈的求知慾。“公主殿下,我應該怎麼做?”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其內有着各種掙扎。
初螢抿脣一笑,孺子可教也。“首先你要學的便是——壞?”
“壞!?”不羈卿花容失色。
初螢聳肩,“是啊,有什麼問題嗎?想在亂世建功立業,便註定了要成爲梟雄,而成爲梟雄最基本的要求,不是武藝、不是智謀,而是壞!誰先不忍誰先輸、誰更狠誰便贏。”當話說完,夏初螢下意識用白皙手指劃了下嬌嫩的面頰,扭頭問秋雲和彩蝶,“本宮是不是太過了?”爲何有種把好孩子教壞的感覺?
秋雲和彩蝶兩人搖頭如撥浪鼓,“不不不,公主殿下說得對!”十足的狗腿子一、二號。
不羈卿對夏初螢深深一拜,“可惜了殿下身爲女兒身,否則,定會是一代梟雄。”
夏初螢噗嗤一笑,“沒見識。”說着,擡頭望向天際,“如果你去了後宮,知道了女人之間的戰爭,便知曉什麼才叫真正的壞了。”有時女人狠起來,比男人更甚。
“公主殿下,那我具體應該……怎麼做?”淺褐色的雙眸目光堅定,連不羈卿自己都不知道,如此想學的原因,到底是想改變廢物的狀態,還是想得到公主的肯定。
初螢伸手輕掩粉色小口,“別急,我來教你。”
說着,她眼中閃過狡黠,因爲那抹狡黠,讓本就絕色的面頰更是散發咄咄逼人的光彩。“我們來做個遊戲吧。”
“遊戲?”不羈卿驚訝又好奇。
秋雲和彩蝶兩人也屏住呼吸,集中了注意力,想看公主殿下要做什麼新奇的遊戲。別說兩名宮女,便是一旁守着的影魂衛也好奇張望,很想看公主殿下如何改變迂腐呆蠢的三公。
此時,兩人面對面而戰,不羈卿雖瘦弱,但個子卻不矮,爲了配合嬌小的夏初螢,只能低着頭。
站在他對面的夏初螢,一反之前的咄咄逼人,突然和藹可親地笑眯眯,“遊戲很簡單,我們兩人距離大約一尺,在身體不動的情況下,誰先打到對方耳光誰贏,如何?”
“身體不動還要打對方耳光?胳膊可以動嗎?”不羈卿很是爲難,即便是可以打,他又如何能下得去手?
夏初螢繼續笑眯眯,“當然不可以,哪裡都不能動。”
秋雲和彩蝶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頭霧水。身體不能動,胳膊不能動,還要打到對方耳光,這怎麼可能?
不羈卿只當公主殿下在考驗他的隨機應變能力,絞盡腦汁。“公主殿下的意思是,可以請求其他人幫忙?”
初螢搖頭,“當然不可以,必須要用自己的手心打到對方的臉。”
不羈卿靈機一動,一雙淺色眸子微微眯了一下——他知道了!公主殿下的意思是,要用一些話語刺激對方,直到對方怒火中燒最終沒忍住打了對方耳光!不過……這麼想來又不對,判定遊戲輸贏並非是自己被打,而是對方被打,這到底要怎麼辦?
“準備好了嗎?”初螢催促。
“啊……是,公主殿下,我準備好了。”不羈卿生怕夏初螢等急了,趕忙答應了下,心裡在想,既然兩人身體不允許動,待遊戲開始後再從長計議罷。
秋雲和彩蝶兩人都集中了精力,雙目大睜地盯着夏初螢和不羈卿,就連影魂衛們也都好奇扭頭張望。
“啪!”耳光聲清脆響亮。
迅雷不及掩耳,衆人還在懷疑自己是否錯過了什麼時,只見夏初螢慢悠悠地將自己的小手收了回來,而不羈卿白皙的面頰上有着火紅的五指印。
不羈卿撫着自己火辣辣的左臉,既詫異又無辜,“公主殿下,您不是說不可以動嗎?”
夏初螢斂了笑容,用一種略帶譏諷的眼神看向不羈卿,“沒記住本宮的話?那本宮便是大發慈悲地再教你一次,記好——亂世,無君子。”